走到直升機前，那個叫楚的殭屍把頭盔丟給我，我接住，爬進前座艙，戴上頭盔，照他說的把頭盔的數據線和麪前的指示器連接，其實我懷疑這傢伙到底還能不能用了。
“俄國人，現在我的代號是‘東方’，你的代號是‘熊’，明白嗎？”殭屍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他現在是駕駛員，負責直升機的飛行、信息監控等等操作，而我是副駕駛，也是炮手。
雖然我們兩個都可以通過與TADS（目標截獲/標識系統）和PNVS（夜視系統）直接相連的IHADSS（頭盔顯示瞄準系統），但主要由他來調整直升機姿態迎敵，選擇攻擊切入模式、角度，而我來進行精確鎖定，負責引導不同武器對不同類型目標進行攻擊。
之所以這麼區分是因爲飛行員還要兼顧直升機飛行控制，他的頭盔鏡片顯示正常大小的實物影像，而副駕駛員/炮手的頭盔鏡片則顯示放大過後的實物影像，以便於瞄準、鎖定、攻擊。
當天氣環境過於惡劣造成TADS、PNVS無法使用或者效果不好時，就該由“冥眼”毫米波雷達地形跟蹤系統來輔助引導我們，進行戰鬥。
“我不大喜歡‘熊’這個代號。”我小聲嘟囔着。
楚顯得很不耐煩：“都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你還跟我打嘴仗？閉嘴，用數字模擬電話通訊。”
楚所指的是中國軍隊在直升機上加裝的音頻/數字模擬信號通訊電話系統，這東西和Mi－28、美國的CH－47所安裝的通訊器一樣，負責機組成員的內部通訊。
“‘東方’呼叫‘熊’，準備起飛，檢查儀表。”
檢查儀表？我乾脆什麼也不管了，我面前有大大小小近百個按鈕和若干儀表，一會升空了直接啓動系統，讓系統自檢算了，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類做的事，人類就可以一邊歇着，到了該按按鈕的時候再動動手。
直升機開始啓動，內部的照明燈亮了起來，螺旋槳轉動，發動機工作，我面前的那些儀表和指示燈或亮或閃爍，那些指針來回顫動不已，這個沉睡了上百年的傢伙就要活過來了。
“‘熊’，坐好了，打開武器系統，我們就要起飛了！”
直升機慢慢升空，我擡頭確認頂蓋已經開啓了，我可不想我們撞到牆上再掉下來，徹底完蛋。
周圍突然一空，我們已經從地下出來了，開始急速攀升，我打量着四周的地面，那些熟悉的建築和燃燒的殘骸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些無法仔細辨認的小點。
“‘熊’，我告訴你了，打開武器系統，並運行自檢！”
我趕緊照做了，雖然和Mi－28的操作不大一樣，而且我看不懂中文，不過楚暫時接管了我頭盔上的攝像頭，用俄語指引我完成了操作。
“系統自檢中……完成，系統完好度97%，冗餘度67.3%，備用系統正常。”
“坐好了，小子，我們走！”直升機突然朝下俯衝，之後減速，急速掉頭，頭盔鏡片上顯示器自動放大了地面的那些核動力裝甲，並鎖定了旁邊的飛鳥，標註了俄語建議（我想應該是楚替我調整的，還有剛剛的語音，都是俄語）：
不明地面裝甲單位，威脅等級：低
建議使用武器：12.7mmEC－M2電磁機炮（2500）
57mm57－1/2無控火箭彈（空缺）
ATF－10反坦克導彈（空缺）
不明空中飛行單位，威脅等級：中
建議使用武器：12.7mmEC－M2電磁機炮（2500）
天燕－90空空格鬥導彈（4）
“‘東方’，這架飛機爲什麼他媽的什麼武器也沒有？”
無線電裡傳來楚懶洋洋的聲音：“‘熊’，你不是還有一門12.7的機炮嗎？”
我覺得他簡直瘋了：“你想讓我用這破玩意把那些飛鳥和地面單位全消滅了？”
“破玩意？你看清楚，這可是電磁機炮！”直升機開始調整角度，準備俯衝，“‘彗星’暫時接管武器系統，自由開火。”
得，這下人工智能接替了我的指揮，自動選擇了對一架正在調整方向的飛鳥發動攻擊。
我只能透過頭盔鏡片的IHADSS看着機炮鎖定了那架飛鳥，打出一串子彈，射速之慢讓人揪心，這種武器怎麼能作爲直升機的主炮來使用？這麼低的射速，再加上低準確度，完全成爲了擺設。
那架飛鳥中彈後，一邊的發動機被子彈撕碎，失去平衡掉在了地上，砸中了正在懸停等待人員登機的另一架飛鳥，兩家飛鳥在地上翻滾，碰撞，像碾碎小石子一樣把幾名躲閃不及的核動力裝甲碾成了碎片，至於內部的成員，被巨大的慣性拋出直升飛機，在空中滑翔後重重的摔在地上，生死不明。
我下意識看了眼距離，下巴差點掉下來：
攻擊距離：10，376m——A
我們居然在毒刺防空導彈的最大射程外用機炮幹掉了一架飛鳥，而且僅僅打了一個短點射，居然全部命中了飛鳥的一側發動機，讓它徹底完蛋。
我吃驚的喊了起來：“你是怎麼做到的，在這個距離，這種命中率，這種效果，一家飛鳥就這麼——”
“是兩架，這纔是電磁機炮的威力所在。”楚說話間，對方從地面發射了“毒刺”導彈，空中一個黑點立刻掉頭，被導彈緊緊咬住，最後釋放了熱誘餌彈，得以逃脫。
那是一架‘玄鳥’無人機。
我這下徹底明白了，這架武直－11“長箭”直升機通過接受遠處的“玄鳥”無人機所提供的座標數據來進行外科手術室式的精確“狙擊”，從而在空空格鬥導彈，火箭彈，機炮的距離外將對方消滅。
對於現代化的軍隊而言，數據鏈系統提供的信息共享和敵我識別是這個年代最大的便利，而現在，12.7mm的電磁機炮可以在超視距範圍依靠友鄰單位通過數據鏈系統提供並識別的敵方單位座標方位，對敵方進行攻擊，而對方連反擊的可能都沒有，只能對提供瞄準輔助的無人機進行報復。
就像剛剛那一幕。
“怎麼樣，‘熊’，”楚的語氣聽上去很輕鬆，“你要來試試嗎？這和打移動靶沒什麼區別。”
我該試試嗎？這種模式下的戰鬥突然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或者，按照楚的說法，稱之爲打移動靶更貼切一點。
說話間，機炮又打出一個點射，直升機的震動倒是不小，這也是電磁炮的一個負面，後座力過大，導致口徑被迫減小（M72_Gauss更是選擇了2mm口徑），初速過高，內部電子部件無法承受這個速度，而無法使用有效的制導裝置和爆炸性彈頭，只能使用動能穿甲彈。
換言之，這是一支精確的，對於直升機而言後座力也稍稍偏大的，射速偏低，初速極高，射程極遠，頗爲準確的“打洞機器”。
但這已經很恐怖了，又一架飛鳥被準確命中了一側發動機，跌落在地面，這回，目標前一刻還在急速攀升，可見電磁炮彈的速度之高，短短數秒已經飛到了十多公里之外。
“切換到手動模式。”
這下輪到我了，深吸一口氣，我把眼睛貼到了捕捉器上，把手放在了操縱桿上，鎖定那些正在奔跑的核動力裝甲，輕輕打出一個點射。數秒後，對方像土塊一樣被鎢合金穿甲彈撕成了碎片，斷肢朝着反方向飛去，落在地上，留下一條血串，軀體的斷口處噴出鮮血，又被核動力裝甲緊急封閉。
“嘿，嘿！別顧着打人，那些直升飛機！先打它們！”
不用楚再多催促，我立刻鎖定了一架正在飛行的飛鳥，火控計算機自動修正了彈着點，我扣下了扳機，打出一串長點射，看着那架飛鳥墜落，又鎖定了另一架，直到把懸停的四架飛鳥都給打了下來。其他的猶如驚弓之鳥一樣，四散逃命，我心中突然涌起一種怪異的感覺，想把哈迪斯乘坐的那架給打下來。
直升機突然劇烈攀升，之後轉向，準備離開這裡。雷達地形追蹤系統顯示，那些跑遠的飛鳥正組成編隊，顯然他們發現了真正的幕後黑手，想從兩面靠近這架直升機。
“‘天燕’解鎖，發射！”
“‘天燕’解鎖，發射！”
“‘天燕’解鎖，發射！”
“‘天燕’解鎖，發射！”
楚一口氣把四枚空空格鬥導彈全丟了出去。
“你瘋了嗎！我們現在只能捱打了！”我看着雷達上四個藍色亮點分開，立刻轉向朝那兩羣紅色亮點飛去，後者一下子散開，其中一些被藍色亮點追逐，被追逐的紅色亮點運動了一段距離一下從一個變成了一片，藍色亮點追逐着那一片紅色亮點，最後消失了。
等到那羣紅點再次匯合後，比之前少了一些，而且它們已經被我們徹底甩掉了，部分掉頭返回發射中心，其餘的仍然不放棄追逐。
“我們該走了，那些傢伙不會再追了，反應堆已經開始爆炸，他們現在死定了。地上的那些可憐蟲肯定會用無線電求救，他們顧不上我們。”楚說着把直升機的速度提到最高，朝前飛去。
果然，最後追蹤的四個紅點跟進了沒多遠也選擇了返回。
直升機再次拉昇減速，在空中懸停轉向，對着遠處的發射中心，那地方從空中看起來簡直就是一隻鐵桶靴子。而現在，這隻鐵通靴子正在發生爆炸，劇烈的，接連不斷的爆炸。
一些芝麻大小的黑點從發射中心緊急升起，另外的一部分黑點還沒靠近也紛紛立刻轉向，但大部分都被地下涌出的蘑菇雲吞噬了，在爆炸的強烈衝擊波中，那些黑點就像是塵埃一樣，搖搖晃晃的越飄越遠，最後徹底淡出我們的視線。
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我們不會被衝擊波波及到嗎？”
“當然會，所以，坐穩了！”楚說完的時候地表的那圈衝擊波剛剛走到我們面前大概五百米距離，眼看就要撲過來。
我只顧得上在心中暗罵：我靠！
巨大的呼嘯伴隨着攻擊波朝我們涌來，直升機在這衝擊洪流中劇烈搖擺，差一點就打轉，機內一片警告的鳴音，那些亂七八糟的指示燈閃爍個不停，我在座位上也被顛的左右亂晃，胸腔內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覺，一股噁心的感覺直衝喉頭，幸虧我咬着牙，緊閉着嘴和眼睛，纔沒吐出來。
等到一切結束後，我才睜開眼，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
整個發射中心成了一片火海，升騰而起的巨大蘑菇雲遮天蔽日，一共有六處，那枚豎立在發射架上的火箭隨着發射架的倒塌，慢慢的傾斜，最後倒在了熊熊火海中，又是一次驚天動地的劇烈爆炸。
整個發射中心徹底成爲了廢墟，被埋葬在其中的，有那個中國人，蒲，還有那些冰冷的無人戰鬥單位，和那些英克雷以及他們的直升飛機。
在我愣神之間，楚的聲音再次傳來：“俄國佬，看夠了吧？你希望我把你送到哪去？”
我想知道，他能把我送到哪去？
“那本日記你還拿着，對吧？”楚問道，之後像是自言自語，“鄧恩將軍，希望你在天上有知，蒲他完成了任務了……”
鄧恩將軍？這又是誰？我聽得不明不白的。
“俄國佬，你打算讓我送你到哪？”
如果貿然進入聯邦控制的領空或者接近烏拉巴託基地，我們肯定會被攔截，很可能被打下來。那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額濟納旗，我只能在那兒想辦法聯繫上那些中國人，要回一輛車，才能回到聯邦。
“額濟納旗。那麼你呢？”我這麼問，想看看他怎麼處理這架直升機，這架獨特的電磁直升機，恐怕整個世界上只有這一架試驗原型。
“毀了這架直升機，找我的朋友們去。”
“你的朋友？”果然，沒什麼希望得到它了。
“小子，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別妄想了，我已經決定毀了它，就一定會做到，這是我對蒲承諾過的。我的朋友不像你們這麼精於算計，我的朋友都跟我一樣。”
看來核戰結束迫使一部分變成殭屍的人類離開了發射中心，到其他地方去尋找生路，這說明發射中心的那些中國人也並非原住民，他們也是偶然進入了其內部，卻發現自己再也出不來了。
“那麼，說定了，我會把你送到鎮子外圍，我可不想那些瘋子看到這架直升機，更不想被那些中國軍隊得到它。”
只能這樣了，我看着面前的儀表，這兩人都是瘋子，這些尖端的科技，任何一個，裝備電磁機炮的武裝直升機，裝備電磁炮的坦克，核動力反應堆的爆破轉化技術，仿生學能量裝甲，放到現在的環境中都是可以橫掃一切的兵器，但他們卻偏偏選擇全部毀掉。
爲了他們的後代，那些已經跟自己毫不相關的外星人，已經跟人類基本劃清界限的太空殖民者，不會再次面臨相同的戰爭，相同的結局。
但，戰爭永遠不會結束，它從人類誕生的那一刻起，直到人類文明終結的那一刻，永遠都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