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總是慣於懷恨或喜歡另一個國家,它便形同一個奴隸,即成爲自己的愛和憎的奴隸。”
——喬治·華盛頓
在尤里卡的俄軍基地陷入了一場政治上的巨震之中,而這場所有人都明白無法逃脫的巨震的根源,來自於幾千公里外的莫斯科。
米哈伊爾上校猜得沒錯,但也沒全對,對外的戰爭結束後,對內的戰爭確實爆發了,但無聲無息,好多人身在戰爭中卻渾然不覺,絲毫不明白自己其實已經明確的或者暗地裡站在了其中的某一方。
在雙方的首輪交鋒中,這些人莫名其妙的就丟掉了性命,這引起那些更加警覺、機敏的人的注意,平時小打小鬧的同事一個個噤若寒蟬,身邊突然出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手持武器,默不作聲,像石頭一樣沉默,但又可能比最鋒利的匕首還要致命。
戰爭結束後,最先被政治大斧砍掉的,就是在戰時急劇擴張的軍隊。
這本身並沒有什麼錯的。客觀來說,軍隊就是政治的工具,起到維護一個國家存在和安定的作用,但作爲枝幹,本身不能代替樹根而存在,在國家危機關頭,也得忍痛被砍掉枝枝杈杈。
但軍隊不肯。
11月30日,率領部隊返回莫斯科接受檢閱的“塔曼”231摩步旅旅長捷爾任斯基少將,首先向維塔裡克政權發難,要求政府批准組建軍人特別委員會(一個負責全面監管軍方,並負責軍隊政治審查的組織,也可能是軍方的另一個頭腦,一個凌駕於聯邦憲法之上的怪物),並要求政府公開宣佈伯格涅人民進步黨爲合法參選黨派,參與在12月的第一個星期即將到來的俄羅斯-莫斯科聯邦下任政黨大選。
這顯然是在刻意製造矛盾,並且幫助自己轉移視線,這是軍隊裡的精明人,把水攪混,然後坐收漁利。
可悲的是,這個在外人看來,稍稍思考一會就能明白的事情,政府卻誤以爲發生了很大的動亂。
這是一場可悲的,對內的戰爭,全是一個接一個的稀裡糊塗的行爲。
因爲就在捷爾任斯基通過電視轉播把自己的話表達出去的27分鐘後,伯格涅人民進步黨的副主席,聯邦議院的議員博格丹·艾普雷特·丹科,公開再次申請,希望能儘早將進步黨審批通過升格爲合法參選政黨。
他甚至樂觀地表示,人民黨有希望參加這次的政黨競選——議員認爲這一切應該是理所應當的,這不是什麼代表了危險的苗頭,當一切在光明面,公開後,雙方就可以好好說話,不必動武。
坦白來說,這簡直是嫌自己活到頭了。軍隊給予的空口無憑的支持,磨刀霍霍、只等政府一聲令下就準備血腥大清洗的國家緊急部隊,人民黨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把脖子架到了刀上,就等着那“咔嚓”一聲。
對於捷爾任斯基爲首的軍方來說,他們毫不意外,因爲他們許諾給人民黨,軍隊將會支持他們——口頭上的,聲援。
而對於俄羅斯-莫斯科復興黨來說,他們在軍方的單一表態後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在將信將疑之際,人民黨的領袖給了他們答案——
是的,我們就是要合法的發動政變,我們就是要挑戰你們的權威,因爲我們自認爲我們有軍隊的支持。
復興黨驚訝的看着自己的對手,對方恐怕是瘋了,於是它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毀滅對方的命令。
12月1日,莫斯科當地時間7:23,FSB下屬的安全部隊傾巢而出,迅速包圍了杜馬參、衆兩院,用擴音喇叭向裡邊喊話,要求人民黨領袖丹科及其他13名人民黨主要骨幹接受反叛罪名,並配合逮捕行動。
然後,在全俄羅斯-莫斯科聯邦的注視下,人民黨犯了第二個錯誤。
丹科拒絕被逮捕,更一口回絕了強加的罪名,他要求通過衛星電話直接和總統維塔裡克聯繫,並請求向全國實況轉播,被FSB拒絕後,又轉而請求面見捷爾任斯基,希望少將作爲中間人,在軍隊的保護下,親自去找總統閣下。
這個請求再次遭到了拒絕,風暴開始轉向,席捲了一直沉默,冷眼旁觀的軍隊。
首先是捷爾任斯基少將公開發表聲明,宣佈忠於俄羅斯-莫斯科聯邦現任政府,並嚴正批判了人民黨這種見風使舵,在國家危急關頭忙着爭權奪勢的行爲,代表軍隊宣佈徹底同人民黨劃清界限,並表示軍隊願意支持復興黨,並建議提升國家緊急狀況,由軍隊來暫時負責維護全國治安。
軍隊內部此時也出現了巨大的震盪,一些人被交給了軍事法庭,因爲他們都被人舉報,曾經或公開或暗中支持過人民黨,甚至一些曾經在公開場合抱怨過現任政府的人也被翻出舊賬,連帶着一同被送往軍事法庭或者最高人民法院接受審判。
FSB像一頭髮怒的獅子,在總統的授意下,FSB的安全部隊同緊急趕來的231摩步旅分部聯合,將總統府保護起來,並着手調查並逮捕、根除一切與人民黨有關連的人、組織,並發表聲明,將於12月1日7:41向人民黨下達最後通牒,不然將以武力攻入參、衆兩院,逮捕叛亂主要分子。
人民黨領袖丹科仍然拒絕被逮捕,他呼籲人民挺身而出,保衛自己所應該具有的合法權益,捍衛人權和自由。
可惜軍隊在他前邊搶先一步已經捍衛了政府的絕對統治,人民此時完全不敢出聲,更何況,他們原本支持現任政府好好的,憑什麼你一聲吼,就要出來當冤大頭?
12月1日7:47,FSB和內務部開始向兩議院發動進攻,在裝甲車,坦克的支援下,部隊迅速沖垮了人民黨臨時構築的3道防線,並逮捕了人民黨的絕大多數黨員,消滅了一小部分的頑抗分子,最終在地下室內抓住了六神無主、走投無路的博格丹·艾普雷特·丹科,人民黨主席當時正猶豫是否服毒自殺以免受侮辱。
之後,231旅撤出了莫斯科核心的防禦圈,負責維護當地治安及反叛亂,審問人民黨的任務被全部轉交給了FSB。
接下來就是這場革命的最血腥的部分。
12月1日8:25,國家緊急治安委員會臨時成立,宣佈全國進入緊急治安狀態,軍隊將進入各主要城市,在緊急狀態期間協助FSB完成對人民黨殘餘分子的審查和抓捕。
從12月1日8:29開始,截止到12月3日下午5:30,FSB在軍隊和憲兵的協助下,共計逮捕了超過2000人,其中有1543人承認了自己直接或者間接和人民黨有聯繫,被處決或丟入軍事監獄,有469人因爲證據不夠確鑿但無法洗脫嫌疑被丟入懲戒營,還有57人死在了監獄,最後只有20多人被隔離審查,最後被釋放,但仍然被安全局的特工嚴密監管。
這一場清洗涵蓋了許多部門和方面,警察,軍隊,議院,兩大政黨,各行工會,各級行政機關都被徹底清洗了一遍,甚至連憲兵和安全局自身也被迫參與清洗。
而其中,軍隊和聯邦安全局串通一氣,把他們不喜歡的,總是抨擊他們的各行各業的知名人士都弄到了監獄,或者殺掉,或者囚禁,總之讓他們徹底遠離公衆視線,永遠不會再露面。
政府對於這兩個龐大組織所做的事一清二楚,但它選擇了沉默,在這個微妙時期,如果軍人發動政變的話,沒有了FSB的支持,維持高壓統治的現任聯邦政府只是一個空架子,隨時會被輕易推倒。
人民早已經對於現任政府不滿了,但他們並不渴望有新的政府上臺,因爲歷史的教訓讓人還深深的記得,每次的新任政府都是在人民的屍體和血流遍地的地攤上完成加冕,從而獲得這個聯邦,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權。
更何況,這一次的清洗完全是在中央,和上流階級中發生,對於下層人民來說,恍如做了一場夢,並不怎麼受人民愛戴的人民黨消失了,被人民厭惡的復興黨的統治更加穩固了,如此而已。
等到12月15日,成立了15天的國家緊急治安委員會宣佈解散,而安全等級也隨之降低,軍隊開始有序的撤出城市,返回軍區,憲兵開始協助警察接管軍隊的職責,拆除掉那些過於具有侵略性的軍事設施、建築,使得整個聯邦可以快速度過這段過渡期,恢復正常。
等到12月16日,總理洛克斯特·柯維夫·利希張斯基在記者招待會上以一種戲謔的語調稱呼此前發生的事件爲“12·1”反叛革命,但他表示,這場革命倒地革到了誰的命,這是所有人都不容忽視和必須要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