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很多事情,是相信能,所以能。

冷汗慢慢揮散後,疼痛不是那麼強烈,坐在臨窗的位置,葉露掏出她的午餐,一個饅頭,一條鹹黃瓜。

中午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在小小的辦公室裡邊,投射下很多方方正正的格子。

葉露拿着一個水杯,到飲水機裡邊接了一杯熱水,然後坐回來,一邊啃着饅頭,一邊看着窗外。

腿上的傷口雖然痛,但是已然沒有大礙,就是走路的時候,有些跛,吃勁兒的時候,還是很很痛。

過了雙休日,她就坐着公車來上班,這份得來不易的工作,葉露捨不得丟棄。

儘管上樓和清潔實驗室的時候,疼得她幾乎要放棄了,可是一咬牙挺了過來,才發現有時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堅強。

藥線是她自己去醫院拆的,這件事情根本沒有告訴浦瑋,那個撞了他的晉寒冬也沒有過來。

教學樓前的林蔭路上,很多學生,說說笑笑,匆匆來去。

門,輕輕被推開,周老師進來,看到葉露手中啃了一半兒的饅頭:“哎,小葉,去食堂吃飯吧,我和他們說一聲,這樣吃沒有營養,食堂的飯也不貴,最經濟的一份才三塊錢,我都是吃這個,便宜又實惠,非常大衆的,我們一起去吧。”

周老師說話永遠都很溫婉含蓄,從來不會傷到別人,在漫不經心之間,表達出真正的意思,她很滿意葉露幹活時的勤快,還有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特別沉穩,從來不會到處亂竄,好像也沒有太重的好奇心。

一頓飯要三塊錢,一個饅頭才五角錢,這是一筆算都不用算的帳。

還是很禮貌地笑了笑,葉露搖頭:“謝謝周姐,不要去食堂了,我這個人特性,很多東西都不能吃,有杯熱水就好。”

周老師也聽出來葉露不過是在掩飾而已,她也不再堅持:“下午有大一的一節實驗課,那幫孩子總是丟三落四,等下課後,收拾的時候可能累一點兒。”

沒事兒。

葉露點點頭,周老師自己走了。

黃瓜太鹹,她只吃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包在塑料袋裡邊,住的地方可以生火炒菜,但是她沒有帶飯盒來,現在行動有些不便,也沒有時間去買,還是糊弄兩天,等傷好了再說。

一個饅頭吃完了,也說不上飽或不飽,糊里糊塗地,聊此誑飢腸吧。

靜靜地坐了一箇中午,曬着陽光,喝着熱水,心裡還是很暖。

上課的時候,葉露過去開門,看到學生穿過走廊陸續而來,有人哦了一聲,葉露轉頭看,那個人衝她點點頭,竟然是那個娃娃臉的邵陽,難怪看着他年紀小,原來是大一的學生。

老師進去的時候,學生們起立,然後老師帶着學生默立三分鐘,向做試驗的小動物致敬。

回到小辦公室,盯着牆上的鐘,秒針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留下了,然後呢?

葉露望着窗外,陣陣春風裡,梨花如雪般追風起舞。因爲在上課,校園恬然得像一副靜物畫,這紛紛灑灑的梨花雪,更襯得周遭景物的靜謐。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如果生命真如塵埃般不由自己,在哪裡漂泊不是一樣?

葉露不想現在就回去,如果是因爲家鄉的偏僻閉塞,讓她無法實現自己的夢想,現在既然到了蘭城,無論成敗她都要試一試。

想到未來和夢想,葉露還是會熱血沸騰,滿懷憧憬。

杯中的水慢慢涼了,外邊也響起了腳步聲,學生們已然下課了。

人發呆的時候,時間過得果然快。

葉露站起來,慢慢走出去,然後進了實驗室,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桌子上,地上還有殘留的血跡。

邵陽沒有走,在實驗室的門口等她:“原來你是老師?葉老師,我們老大這兩天有事兒,他忙玩了就會過去看你,真的,他這兩天真的很忙,他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葉露一笑:“知道,如果他不是負責任的人,撞了我就跑了,怎麼會把我送到醫院裡邊呢,我沒事兒了,哦,我不是老師。”

她沒有抱怨,也沒有指責,邵陽顯得特別高興:“嗯,我們老大是好人,你也是,葉老師,其實在後勤也是老師嘛,老師又不一定非要教課,葉老師我走了,過兩天我和老大還有傑子一起看你,老大還有送你件禮物,你別說是我泄密,不然他要和我算賬。拜拜~”

邵陽向着葉露擺擺手,轉身就出了實驗室。

葉露哪裡追得上他,無奈地搖頭,然後開始清理實驗室,脊背上,額頭上,密密匝匝的細小汗珠又滲出來,等一起都清理好了,鎖了門,回到小辦公室坐到椅子上邊的時候,葉露已然像一灘泥,軟軟地癱坐在椅子上邊,把一杯水一口氣都喝乾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這口氣才喘得均勻,強烈的疼痛也慢慢平復,葉露翻開本書,靜靜地看。

下班的時候,葉露出了小辦公室的門,邵陽居然在等她:“葉老師,我扶你下樓吧,我有自行車,可以馱你回去。”

葉露連忙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回家吧,晚了的話,你父母會惦記。”

似乎遲愣了一下,好像葉露的話觸到了邵陽的痛處,有微微的傷痛,轉瞬又逝,邵陽已經扶住葉露:“沒關係,葉老師你不知道,我們老大已經當你是朋友了,老大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又是我們的老師,你有事我要不幫你,就太不夠意思了。”

這個男孩子很是倔強,葉露只好由着他攙扶,藉着他的力道,走路輕鬆了很多:“邵陽,我真的不是老師,只是臨時在這裡幫忙,過段時間,就走了。”

邵陽有些不信,兩個人慢慢下了樓,邵陽讓葉露在樓梯口等,然後推着車子過來,把葉露扶上去,他推着葉露出了校門,騎上車直奔虹霞區。

爲了抄近路,邵陽又騎車走原來的捷徑,眼看着到了上次出事兒的地方,他還笑着說:“上次我和傑子都讓老大慢點兒,他不聽,結果就出事兒了,幸好我坐傑子的車,不然得飛出去。”

車子轉了第一個彎兒的時候,前邊站着一個人,正好擋在道兒中間。

一個急剎車,邵陽停住了,剛開罵人,但是看見堵着道兒的人,把罵人的話嚥了下去。

那個人也穿着一身牛仔,雙手插着衣兜,嘴裡叼着一支菸:“晉寒冬呢?他以爲躲着就沒事兒了?”

葉露在後邊探出半個頭,看看那個人,感覺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那個人也看到葉露了,嘿嘿一笑:“冤家路窄,居然是你?好啊,今兒該着我蘿蔔白菜一勺燴了!”

邵陽用身子擋在前邊,低聲道:“葉老師,你快點騎着我的車子走,你,你能騎車嗎?”

葉露苦笑一下,自己走路都難,怎麼能騎車,而且這個人是誰?邵陽好像很害怕他,如果真的會出事,自己更不能一走了之。

但是她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

那個人瞥了葉露一眼:“想不起來了?提個醒兒吧?火車上要不是你裝x,老子早得手了。”

葉露終於想起來,這個人就是在火車上的那個小偷兒,她吃驚地看着他,世上怎麼又怎麼巧的事情,在這裡會遇到他,看他那副尊容,痞氣十足,找晉寒冬也不會是什麼好事。當時自己一時好心,不止壞了這個偷兒的事兒,也壞了人家警察的事兒。

葉露哼了一聲:“得手?要不是我壞了人家的事兒,你現在還能站在街上?”

她是情不自禁地說了這麼一句,說完馬上就後悔了,這樣說不是明白地告訴這個偷兒,火車上的人是警察嘛,都說做賊的眼睛毒,看人一回就永遠記住那個人的模樣了。

那個偷兒也愣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呦,這麼說,我應該謝謝你?好吧,杜哥今天請你們吃飯,走吧。”

邵陽急了:“杜飛,這事兒和我們葉老師沒有關係,我跟你去,你放葉老師走!”

叫杜飛的那個偷兒嘿嘿一笑:“幹嘛?請你們吃飯,緊張什麼?要不,叫晉寒冬過來?我不喜歡強迫人,你自己想想該怎麼辦?”

看邵陽又是着急,又有點兒害怕,一股衝勁兒上來,急了的時候,葉露就是不信邪,她從邵陽的車子上下來,一走一跛地到了杜飛的前邊:“青天白日,你還敢攔着道兒不讓我們走?邵陽過去,我看他要做什麼!”

邵陽在後邊,推着車子,開始還發愣,看到葉露和杜飛面對面地對峙,連忙推車就往前跑:“葉老師,你,你過來,他,他……”

杜飛不急不忙地上下瞥着她:“哈,我要做什麼?”他往前一湊:“我要做了你,可惜你太倒人胃口,所以”手一翻,一把雪亮的匕首,在陽光下,閃着寒森森的冷氣。

邵陽嚇壞了,一手把車子撒開,跑過來拽着葉露:“杜飛,你別亂來,這件事情和葉老師沒有關係。”

葉露瞪着杜飛,拉住邵陽,不讓他過來:“殺人償命,他不怕死,就來吧,我身上有兩個口子了,就不怕再多一個。”

打了個口哨,好好看了一眼葉露,匕首在杜飛的手上旋了好幾個圈,他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要嚇唬嚇唬他們:“哎,你告訴晉寒冬,週五晚上最好乖乖地自己過來,不然的話,下次可不是嚇唬你們,出了什麼事兒,別怪我們沒警告過,還有你,走着瞧吧。”

最後一句,是說給葉露聽的,杜飛收起匕首,吹着口哨,他沒動葉露,一把推開了邵陽,揚長而去。

見他走遠了,葉露的身子晃了一下,差點兒坐在地上,幸好邵陽扶住她:“葉老師,不要跟這種人生氣……”

葉露長出了一口氣,心開始狂跳起來,冷汗直冒:“我不是生氣,只是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