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玲瓏坊走去,雲舒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是以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她的心中一直在想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想到翠珠接下來要面對的情況,雲舒的脣邊便不覺諷刺的一笑。
想來此刻翠珠的心中一定會十分的奇怪,爲何她計劃好好的事情還是被人發現了?
而且她一直都是讓李貴扮鬼嚇唬自己,爲何那白袍會忽然出現在她的房中?!
如此一想,雲舒覺得她倒是要好生謝謝燕洄一番,畢竟要是沒有他在的話,只怕她又要扮鬼嚇唬離夫人,又要將李貴綁去西北院,還要將那白袍丟進翠珠的臥房,當真是會忙的團團轉。
只是這些事情,她方纔並沒有對翠珠講明白,畢竟她不是去給她答疑解惑的,就讓這些疑問一直困擾着她吧!
其實雲舒早前並不確定翠珠就是幕後之人,只不過即便她不是,可是就衝着她刻意跑到西北院去與自己爲難,雲舒也是不會與她善罷甘休的。
在綺蘭苑和西北院中留下血掌印的人是李貴,但是在雲夢齋留下的人卻是她!
只不過這一切都會被人“歸功”到翠珠和李貴的身上,如此說來,既嚇到了離夫人,又陷害到了翠珠,實乃一箭雙鵰之法。
眼瞧着走到了玲瓏坊的門口,雲舒方纔收斂了自己的思緒,擡腳走了進去。
而就在不遠處街對面的位置,一雙眼睛卻直直的盯着她,見她進了玲瓏坊,略等了片刻之後,便也隨之而入。
再說雲舒這邊,方纔進去便被人迎進了內堂,一看就是老主顧了。
娟娘神色恭敬的捧着托盤呈給了雲舒,只見那裡面是一件翠藍金枝綠葉百花曳地裙,上配一套碧玉棱花雙合長簪、明珠琉璃翠耳環、碧璽香珠手串,十分華美相襯。
見狀,雲舒望向娟孃的目光中不禁充滿了讚賞。
她就知道,將這些衣服首飾之類的事情託給她必然沒錯,這一套服侍着實是華美非常,十分的精緻。
取了東西之後雲舒便也不再多做停留,方纔出了內堂要走,卻不料在前廳見到一個人的身影,驚得她頓時收住腳步,隨即返身便重新回了內堂。
而娟娘見雲舒如此,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姑娘你……”
聞言,雲舒眉頭緊皺的看了她一眼,卻一時並沒有說話。
鄭蕭然!
他怎麼會在這?!
想到什麼,雲舒的心中忽然大驚。
難道他是刻意守在此處的嗎?!
鄭蕭然的目光一直在玲瓏坊中四處觀望着,但是卻一直沒有尋到方纔那抹淺紫色的身影。
他方纔親眼見着她進了這一處,爲何此刻卻忽然不見人影?
“敢問姑娘,不知方纔可有見到一名紫衣女子?”恰好見旁邊有一繡娘在,鄭蕭然便趕忙朝着她問道。
聞言,那姑娘似是仔細回憶了一下,隨後伸手指向了內堂,“你說的是皇子府的婢女吧,她與娟娘去內堂了。”
“哦,多謝。”話落,鄭蕭然便擡腳欲往裡面走。
可那繡娘見狀,卻趕忙擋在了他的身前,“誒,公子留步,這裡可不能隨便進的!”
說完,便張開雙手站在了鄭蕭然的面前,徹底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若是換了往常,鄭蕭然想要擺脫一個小姑娘還不簡單,只是這裡是繡坊,都是一些姑娘家,萬一一個不小心冒犯了人家就不好了。
而就在鄭蕭然準備強行繞開那繡孃的時候,不料卻見娟娘帶着一名婢女緩步而出。
“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貴幹?”娟孃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打量了鄭蕭然一眼,隨後方纔含笑說道。
“在下方纔在找一位紫衣女子,不知您可有見到?”
誰知娟娘聽聞鄭蕭然的話卻忽然笑的不可抑制,倒是令他感到莫名不已。
“姑娘?公子想要找姑娘卻不該來這兒,而是該去豔孃的天外仙才是。”說着,娟娘不禁手持團扇輕掩着嘴,眼中皆是笑意。
而鄭蕭然一聽這話,卻頓時臉色一變。
天外仙?
那不是青樓嗎?!
這般一想,鄭蕭然再次看向娟孃的眼中不禁充滿了不悅。
“在下是在尋一位故交,姑娘若是見到了還望告知在下。”儘管鄭蕭然的心中對娟娘此言有些反感,但還是儘量耐着性子問道。
“方纔我倒是在招待一位僱主,穿着打扮倒是與公子所言女子有些相似,只是她剛剛已經走了,公子沒見到?”
“她從哪走的?”聽聞娟孃的話,鄭蕭然趕忙激動的上前一步,眸中充滿了焦急。
“跟在幾位夫人的身後走着,瞧着樣子,倒像是在躲什麼人似的。”
聞言,鄭蕭然的神色頓時一凜。
“告辭!”話落,他便急急忙忙的出了玲瓏坊。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之後,娟娘方纔轉頭看向了身後的那名婢女,卻見那人不是雲舒又是誰!
她微微擡頭看向鄭蕭然離開的方向,原本英氣的眼中此刻不覺閃過了一抹異色。
鄭蕭然遠比她想象的還要難纏,這絕非是什麼好事兒!
今日幸好是在玲瓏坊中,若是在別處的話,只怕就會被他發現了。
看來日後玲瓏坊這一處也不能隨意來了,否則定然會被他守株待兔的。
想到這,雲舒的眼中便不禁閃過了一抹幽光。
從玲瓏坊出來之後,雲舒面色沉沉的往六皇子府中走着,心中卻變得莫名沉重。
再次見到鄭蕭然,雲舒的心中變得十分的難以平靜。
好像那些好不容易被暫時忘卻的過往再次呈現在了她的眼前,如同多年前的舊傷再次被人強行扯開了傷疤,痛的難以呼吸。
第一次見到鄭蕭然的時候,是在三年前,那時她還不叫雲舒,而是名喚鳳卿,鳳家的嫡出幺女,鳳家將來的家主繼承人。
那時北境之地人人皆知,鳳家幺女天縱奇才,是個難得一遇的將才,只是可惜身爲女兒身,不能入朝爲官。
但儘管如此,鳳將軍還是照樣帶着雲舒出入站場,全然沒有因爲她是女兒家就命令她必須待在閨房之中。
也正是因此,雲舒方纔得以結識鄭蕭然,兩人也因爲對征戰的一些見解和想法成爲了知己之交。
雲舒覺得,倘或後來鳳家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情,父親大抵是想要招鄭蕭然爲女婿的。
只不過……
後來突降災禍,將軍府上下只她一人生還,卻哪裡還有心思去想那些雪月風花之事。
而如今,她爲報仇歸來,縱使再見鄭蕭然,兩人之間的身份卻已然天差地別,合該當成陌路一般。
他依舊做他風風光光的侯府公子,而她也一樣蟄伏在皇子府中靜待隱忍,直到最後給仇人致命的一擊。
想到這,雲舒的眼中便不覺閃過了一抹冷芒,像是帶着無盡的冰刃般,冷的徹骨。
所以,她不能見鄭蕭然,並非是信不過他的爲人,相反的是,若說如今這世間她還能相信誰,想來除了宮中那人,便也只有鄭蕭然了。
但正是因此,她纔不能害了他!
這般想着,雲舒的眼神便變得愈發的堅定,她微微揚起一直低垂的頭,眸中悲慼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風雲難以撼動的堅韌。
忽然!
走了幾步,雲舒的腳步猛地頓住,隨後神色警惕的站了原地。
因着恐主街上人多眼雜,是以雲舒離開玲瓏坊的時候走的皆是一些偏僻的小巷,七拐八繞的小路,倒是極少有人經過。
但是此刻,雲舒的心中卻猛然一驚!
被人跟蹤了!
就在她萬分驚疑之際,卻只聽聞背後響起了一道不確定的聲音,帶着一些顫音輕輕響起,“卿兒……”
話落,只見雲舒的背脊猛地僵直,垂在身側的手也不禁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