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啓凡坐在陌生女孩的車裡,除了一開始警惕性的寒暄過兩句,便沉默着的扭頭看着車窗外。入城的路是沿着金沙江而建,沿路看着金沙江水拍打岸基激起層層浪花,孫啓凡不由是想起了曾經偉人的詩來: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五嶺逶迤騰巨浪,烏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後盡開顏。”
一首《長征》,道盡革命先烈爲國防事業付出的巨大犧牲。而現在,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的境遇,翻山越嶺背井離鄉,一個人的路似乎比當年的紅一方面軍的路要難走許多。至少那一年,他們的苦楚能找到人訴說,在看不到希望的時候,還能有個人鼓勵自己。
前幾天,還有王磊在自己身邊,而現在,孫啓凡感覺到自己真的有些疲累。
或許是相似的境遇,讓孫啓凡頗有感觸,他不禁是將這一首《長征》小聲的唸了出來。
女孩聽完他的吟誦,不由一笑,問道:“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有文化的人。”
“呵呵。”孫啓凡回頭,應着女孩的話,苦澀一笑。在兩個人彼此沉默了一小陣後,孫啓凡才是開口問道女孩:“對了,攀枝花有沒有市郊的農家樂?”
“農家樂?”女孩聽着他的話,雙眉一蹙。
攀枝花有沒有農家樂她不知道,可是她相信,即便是有,也不會歡迎一個流浪漢的。所以,有和沒有在她看來都沒有區別,她便是對着孫啓凡笑着搖了搖頭,說:“山莊倒是有,可都是有錢人去的地方。”
孫啓凡聽得出女孩話裡的意思,卻也只是淡然一笑,扭頭繼續往窗外的金沙江看去。
等車子拐過一個路口朝着山上駛去,他們便已經到了攀枝花市東區的邊緣。沿着盤山公路再往上走約是十來分鐘,女孩便是帶着孫啓凡進入了真正的攀枝花市。
見到城市的高樓叢生,孫啓凡已然知道自己到了該下車的時候。越是往裡走,他的危險就會越多。
“好了,讓我在這裡下車吧。”孫啓凡看向女孩。
女孩卻是沒有任何的反應,一張臉平靜得讓人有些害怕。孫啓凡見女孩沒有任何反應,不由是再次對女孩警戒起來,右手更是抹向了後腰彆着的匕首。
可是等了一會兒,車子已經全然駛入城區,女孩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這讓孫啓凡決定跳車。不過當他伸手開門的時候,卻是發現車門已經被中控鎖住,自己根本打不開。
而女孩聽到孫啓凡開門的聲音,不由是大吼起來:“幹嘛!這兒不能停車!”
“你到底是誰?!”孫啓凡再也沒有猶豫,直接掏出匕首頂在了女孩的腰間。女孩感覺到自己的腰間被什麼頂住,好奇的低頭一看,一見是一把匕首,頓時嚇得慌了神,手腳一陣慌亂的將車撞在了路邊才移植的銀杏樹上。
隨着銀杏樹傾斜了半分,樹葉鋪天蓋地的散落在車前蓋上,車子纔是停了下來。
而孫啓凡見着女孩慌張的樣子,頓時知道女孩當真是一個對自己無害的人,所以他趕緊是將匕首收了回來,卻因爲一時心急而將自己的左手小臂劃出了一道傷口。
女孩在這一刻滿腦子都是憤怒,而心裡又滿是恐懼。她臉色蒼白,瞳孔都被嚇得發抖的看向孫啓凡,用顫抖的聲音說:“大……大哥……有事好說。”
說着,她的眼角餘光不禁是見到了孫啓凡左手小臂上已經血流不止,更是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人都往後縮了一下。
見着女孩恐懼的樣子,孫啓凡輕輕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傷害多少無辜的人,纔會讓這件事兒結束,或許自己一開始就不該走上這條路。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他只能對着女孩笑了一下。
“對不起,我的事兒有些複雜,我不想牽連別人。”孫啓凡說着,便是開了車門,準備離開。可是,就在他擡頭的瞬間,迎面走來的兩名交警,讓他又是趕緊坐回了車裡,將頭深深的埋在了女孩的懷裡。
交警很快走到了車窗前,敬了一個禮後,纔是問道女孩:“您好,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女孩還有些驚魂未定,而且此時的她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因爲她感覺到,埋頭在自己懷裡的這個男人,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交警見女孩沒有回答自己的問話,只好擡手在女孩眼前晃了晃,再次問道:“請問出什麼事兒了?”
“他……需要治療!”女孩緩過神來,卻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孫啓凡手臂上的傷。等理智慢慢恢復之後,她多少明白,孫啓凡其實是不願傷害自己纔會受的傷。不管孫啓凡是怎樣的人,他都必須先得到治療。
女孩的善良,讓孫啓凡的心裡顫抖了一下。可他不敢擡頭,只能默默的埋在女孩的懷裡。
交警顯然沒有明白具體的情況,不由又是問道:“能說一下具體情況嗎?”
“我說他需要治療,他的手臂受了傷,現在正血流不止,趕緊送醫院好嗎?”說着,女孩不禁是將孫啓凡的左臂亮了出來。交警見孫啓凡的左手已經被鮮血染紅,不由也是慌了起來,趕緊問道女孩:“那你的車還能開麼?”
“沒問題的。”女孩見交警已經明白過來,也是鬆了一口氣的笑了起來。
“那好,你開車緊跟着我們。”說着,交警便是回到了自己的巡邏車上。隨着警笛響起,女孩趕緊是將車子倒回了路上,將孫啓凡往醫院送去。
只是在去往醫院的路上,孫啓凡好奇的問道女孩:“爲什麼要幫我?”
女孩只是笑了一下,應道:“沒什麼,感覺你不是一個壞人,不然受傷的應該是我。”女孩說着,見已經到了醫院附件,不由是高興起來,對孫啓凡說:“到醫院了,你不要擔心,會沒事兒的。”
一處刀傷,即便是不進行處理,等傷口自然結痂,也不會有任何大礙。同時,孫啓凡知道,自己進入醫院,便不會再有任何逃走的機會。
可是他沒有拒絕女孩的好意,他選擇了善良,也給善良一個機會。現在,女孩就是善良的,他不能傷了女孩的心。
所以,當他從車上走下,見到交警看到自己時候的驚詫,不由是笑了一下,在交警拔槍之前竄到交警身邊,對交警細聲說道:“我已經是甕中之鱉,別在這裡傷到無辜的人。”說着,他便是回頭看向了女孩。
交警也是看向了女孩,他多少知道孫啓凡的意思,便是鬆開了已經握住手槍的手,輕聲應着孫啓凡的話,說:“知道了。”
罷了,交警便是走到女孩跟前,對女孩說道:“美女,你的朋友現在已經到了醫院,你也跟我去做一下事故記錄如何?”
“事故?”女孩笑着擺了擺手,趕緊是竄到孫啓凡的身邊,對交警說道:“兩口子吵架沒必要鬧那麼嚴重,我還得在這裡照顧他。”說着,女孩便是擡手挽住了孫啓凡的臂膀。
或許是因爲離開蔣玉柔有些日子了,寂寞的心,讓孫啓凡在這一刻對女孩的舉動有了莫名的感動和溫暖。只是,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不能讓女孩牽扯進來,他不知道她叫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孫啓凡感激女孩給自己的幫助,可接下來的事,他不希望女孩再參合進來。而且,女孩的話,對交警來說,是明顯的撒謊。
不過交警並沒有當即拆穿孫啓凡,他只是對女孩說道:“女士,請你配合我的工作。”
“我不!”女孩突然衝着交警嚷了起來,完了更是將孫啓凡的手挽得更緊了些。
“他是通……”交警見女孩有些冥頑不寧,不由也是急了起來。
孫啓凡見交警是要說出真相來,不由是趕緊擡手打斷交警的話,示意交警冷靜下來。而等交警應了孫啓凡的意思,孫啓凡才是對着女孩一笑,說:“那個……能不能先配合交警同志的工作,我一個人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事情。”
“真的嗎?”
“真的。”孫啓凡應着女孩的話,不禁是擡手摸了摸女孩的臉蛋。
那一絲溫柔,頓時融入女孩的心裡,讓女孩選擇了妥協,應着交警的意思回到了自己的車裡。而在交警離開之前,孫啓凡又是刻意的希望交警幫自己一個忙。
“儘量的拖住她,我的事不想牽扯到別人。”
交警聽完這句話,卻是冷冷一笑,擡手戳着孫啓凡的心口,狠狠說道:“你還知道不能牽扯別人,如果你還有些良知,早就該自首,也不會害得無辜的人爲你喪命!”
聽到此話,孫啓凡當即雙眉一蹙,問道:“什麼意思!”
交警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已經在車裡的女孩,沉默了一會兒,纔是對孫啓凡說道:“還記得羌寨的那一家人麼?在你離開之後沒幾天,西昌的兄弟單位尋着你留的線索找到他們的時候,已經死了。”
說完,交警不禁是擡手拍了拍孫啓凡的肩膀。因爲孫啓凡對女孩的保護,讓他相信孫啓凡是一個還有良知的人,而但凡有良知的人,這一刻必定悲傷。
孫啓凡即將成爲罪人,交警唯一能做的,除了通知部隊前來抓捕,就是在這一刻讓孫啓凡知道都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