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鐵軌往西繼續前行了整整一夜,披着晨曦的微涼,孫啓凡緊跟着老人的步伐,終於是到了攀枝花市郊。望着在微光中已經浮現輪廓的城市,孫啓凡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老人。
老人也是沒想到二十多年沒回來,晝夜的溫差已經讓他有些不適應,加上年歲也打了,不免是覺得有些冷的搓了搓手。
等他反應過來孫啓凡正看着自己,不由是笑了一下,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不說真話對我可沒什麼區別,反正我們遲早要分道揚鑣。”
其實孫啓凡的心裡正是在擔心老人所說的事情,他們倆遲早會各奔東西,而那個時刻恐怕就會發生在眼前的城市裡。他雖然已經不期待自己可以成爲老人的徒弟,但他還是不願就此失去和老人的聯繫。
沉默了一會兒,孫啓凡抿嘴一笑,看向老人,問道:“對了,相處快一週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有那麼重要麼?”
“真的不願意告訴我麼?”
見着孫啓凡很是正經的眼神,老人知道孫啓凡心裡也已經感覺到什麼,或許自己應該滿足這個孩子的一點兒小心願。
想罷,老人便是一笑,說道:“我姓王,這是我唯一能夠告訴你的了。”
“你好老王,我是孫啓凡。”說着,孫啓凡擡手在老王的身前,做出一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來,這讓老王突然覺得有些彆扭。
老王冷笑了一下,也是擡手去接應孫啓凡的禮貌。不過就在他的手剛要握上孫啓凡的手時,孫啓凡卻是突然收回了手,扭頭看向東邊,望着山頂的晨光,深吸一口氣,低沉的說道:“老王,我們還是就在這裡分開吧。”
老王沒有想到孫啓凡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他不明白孫啓凡爲何會突然如此。
他緊握了一下擡起的手,抽笑了一下,慢慢收回手來,問道孫啓凡:“真的要在這裡分開麼?”
“是的,我覺得接下來的路,已經沒有你陪伴的必要了。”
“聽我說……”老人見到孫啓凡並不是開玩笑,不免是想起自己對趙虎的承諾,趕緊是想要勸住孫啓凡打消念頭。
可是孫啓凡並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理由,而是用手在自己和老王之間劃出一條界線,雙眼瞪大的怒視着老王,吼了起來:“你連名字都不願告訴我,我憑什麼要相信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老王沒有想到,自己和孫啓凡再怎樣也是患難過一週時間的人,但自己卻被孫啓凡當做陌生人。
老王並沒有因此而覺得自己的確不該繼續跟着孫啓凡,他只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心裡已經激起的情緒平復一點兒,再是說道:“如果你是因爲我沒有答應你成爲我徒弟的事情而耿耿於懷,我向你道歉,並將自己的格鬥術交給你。”
“我已經不需要了!”
“可是你離開我,會有危險的!”老人見孫啓凡的回答很是堅定,努力壓制的情緒終究還是爆發了出來。
聽着老王的嘶吼,孫啓凡的心裡也很不好受,他怎麼會如此無情的突然翻臉。只是,未來的路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既然已經出現的那個女人實力讓老王都忌憚,自己爲何要讓老王陪自己冒險?
孫啓凡自覺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他不想讓無辜的人牽扯到這件事裡。
而且,孫啓凡知道自己是有退路的,只要自己願意,自己隨時可以結束這趟任務,回到南海艦隊,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只是這一切都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自己一人繼續出發,沒有任何別的人參與。就如同曾經一樣,他留給部隊和間諜組織的線索,都是極力的避開民衆,他不想傷害別人。
而這一次,他更不願讓陪同自己度過一週的老王受傷,因爲是老王教會了他什麼是真正的使命。
老王對孫啓凡已經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孫啓凡的心裡自然不願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傷。
他不願讓蔣玉柔擔心自己,所以執行任務臨走的時候也沒有給蔣玉柔說出真相,或許她會在看到追捕新聞後傷心,但總比擔心要好得多。
“那也和你無關!”孫啓凡冷冷的話,讓老王在微涼的早晨裡不禁是全身哆嗦了一下。
老王瞪大雙眼,滿是不信的看向孫啓凡。
沉默了片刻,老王最後冷冷一笑,終究還是選擇了妥協。不管如何,老王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的資格讓孫啓凡答應自己,畢竟是自己趟了這趟渾水,孫啓凡有沒有自己都要繼續走下去。
而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孫啓凡至少明白了什麼是使命,那樣自己答應趙虎的事情,至少也是完成了一半。
想罷,老王又是擡手伸到孫啓凡的身前,笑了一下說道:“你好中尉同志,我是72332部隊偵察兵王磊,感謝你這幾天帶給我的快樂,以後請保重自己。”
聽到王磊的這個名字,孫啓凡突然愣了一下。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個老人爲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原來他和趙虎有着關係。
“保重……”孫啓凡並沒有因爲老王告訴自己名字而改變主意,只是淡然的擡手應了老王的道別,對老王說了一句:“另外,請轉告老趙,我會平安歸隊。”便是轉身繼續往攀枝花出發。
老王望着孫啓凡慢慢消失在晨霧裡的背影,不由也是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到金沙江邊,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發了呆。
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是不是該真的離開,對孫啓凡的擔心在他的心裡比任何時刻都要強烈起來。而且,自己答應過趙虎,會保證孫啓凡的安全,自己如果離開,該如何面對趙虎對自己的信任。
望着江水裡自己已經滄桑佈滿皺紋的臉龐,老王想着,忽然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沿着鐵軌繼續往攀枝花去。他知道,自己雖然不能再緊跟着孫啓凡,但能夠暗中的保護他,也算是完成了趙虎交代自己的事情。
而此刻,在空軍工程大學裡,一聲起牀哨將蔣玉柔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邱琳聽到她的一聲尖叫,也是猛地坐了起來。
邱琳見到蔣玉柔滿頭的冷汗,不禁趕緊竄到蔣玉柔的牀邊,一邊擦着蔣玉柔已經嚇得發白的臉龐上的冷汗,一邊問道蔣玉柔:“怎麼了?這幾天你一直都沒睡好。”
“又夢見孫啓凡了”,說着自己的夢,蔣玉柔突然是流起淚來,說:“只是這一次,我夢見他被人一刀割喉,然後倒在了血泊裡。他吃力的伸出手來想要抓住我,我也吃力的伸手去抓住他,可不論怎樣我都夠不到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手慢慢的落下,然後氣息也漸漸消失……”
邱琳聽完,不由是對着蔣玉柔抿嘴一笑,安慰着說道:“好了,別想那些,政委不是說過了麼,他會來到這裡和我們會合。”
“可是其他人不這麼想,現在連我都有些不相信他的無辜了,怎麼辦?”
蔣玉柔誠實的面對着自己的內心,她承認自己的心裡,已經有了背叛孫啓凡的情緒。
聽着蔣玉柔的誠實,邱琳不免深吸一口氣來,輕撫着蔣玉柔的臂膀,說:“別人怎麼看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相信他,就如同當初他相信你一定能超越卓依一樣。”
“那不一樣!”
“是一樣的,信任不分事情,更何況你們約定過會一起駕着戰機翱翔蒼穹,我相信孫啓凡不是會食言的人。”
“我也不相信。”陸濤突然走進了蔣玉柔和邱琳的宿舍。
聽到陸濤的聲音,邱琳並沒有因爲得到他的支持而開心,反而是責問到陸濤:“喂,不知道這是女生宿舍麼?不敲門就進來,也太不禮貌了吧。”
“不是他不敲門,而是我們敲了幾次你都沒聽見。”呂坤也是從門外拐了進來,包世平跟着他的後面走了進來,卻是什麼都沒有補充,只是衝着邱琳笑了一下。
蔣玉柔見到只有自己對孫啓凡產生了懷疑,不免是覺得愧疚的埋下了頭。包世平見着了,趕緊是安慰道:“蔣玉柔,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因爲在乎而產生的負面情緒,只能說你對他太在意了。如果你願意放開自己去相信孫啓凡,你會好很多的。”
“喲,眼鏡,你一向悶不做聲的,沒想到你對感情這種事兒還挺了解的嘛。”邱琳聽完包世平的話,不免是有些意外的打趣着包世平。
包世平聽了這話,又是靦腆的低頭笑了一下,用手推了推眼鏡框。
呂坤也是笑了起來,擡手把着包世平的肩膀,對邱琳說:“這已經屬於隱私問題了,我們還是略過得好。其實我們過來,是想說如果你們倆再不去集合,我們三個也得陪着你們倆挨罰了。”
被呂坤這麼一提醒,邱琳趕緊是竄了起來,一邊將三人往門外推,一邊說:“要是不想受罰就趕緊去集合,我們馬上過來。”
結果呂坤卻是猛地將陸濤拽回來擋在自己和邱琳之間,對邱琳說道:“陸老大發話了,我們是一個整體,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放單。”
“這話……怎麼這麼像孫啓凡說的。”蔣玉柔說着,不禁是冷笑了一下。她發現,孫啓凡改變了他們五個人,甚至連曾經高傲的陸濤,現在也變得和他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