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館一呆就是一夜一天,等鏡末看到魔宴帶着銀夏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燃燒着橙紅色的霞光,一草一木,每一個行人,每一間房屋都染上了淡淡的紅光,柔和中帶着零零星星的悲哀——即將消失殆盡的哀痛。
“小宴,可以走了吧?”鏡末已經整理好,就等着魔宴點頭。
“帶上小銀吧。”魔宴淡淡地開口。
鏡末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還不是一樣。蹲下身子打量着這個小鬼,不愧是魔宴的弟弟啊,一樣的禍水,以後不知道又有多少貴族小姐遭殃了。“來,小銀叫姐姐。”鏡末捏了捏銀夏肉嘟嘟的臉頰哄騙道。
魔宴黑線,好像第一次見到鏡末也是這種情景吧?銀夏不是魔宴,或者說跟甚於魔宴,拍開鏡末的手叫道:“我操!當我是肉球啊!你丫的想捏就捏!”特有的童音帶着彪悍的話語把魔宴和鏡末雷得裡嫩外焦。這真的是出自於這個可愛的小正太之口?沒有聽錯吧?忽然間魔宴和鏡末想起,昨天留意到銀夏是因爲他的一句話——
操!你們這堆混蛋,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啊!
……
鏡末無比敬佩,果然是出自於勒森巴家族的人,沒一個是正常的,剽悍十足。魔宴鬱悶了,她怎麼會不知道鏡末在想什麼,可是明明小銀對着她可是乖巧的弟弟一個,雖然某些時候會鬧鬧彆扭,不過也是小打小鬧,沒想到見到其他人就形象大變。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嗎?”魔宴和鏡末風中凌亂了,不僅僅彪悍,還很自戀啊。銀夏打量了鏡末一樣,眼眸閃爍了一下,又看了看魔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還是順其自然吧。正出乎凌亂狀態的魔宴和鏡末並沒有注意到銀夏的異常,恢復了正常後又帶着彪悍的小正太上路了。
“哥哥,你在找什麼啊?”銀夏見兩人一副找東西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道。
“一個逆十字架,純黑色的掛飾,交叉上鑲嵌着一輪緋色的鐮月。”魔宴把夜之逆十字架的特點複述了一次。銀夏低着頭認真地想了想,忽然驚呼起來:“你說的是不是夜之逆十字架?”
“你知道?”魔宴眼睛一亮,找了那麼久都毫無消息,而這個小不點居然知道。
銀夏沉默了一下,擡頭望着魔宴用精神傳音道:“那是我們血族的聖物,傳說中封印了我們始祖的聖物。”
魔宴一愣,忽然意識到了此聖物非彼“十三聖器”,不過尤洛找這個幹什麼?據她所知,尤洛是貨真價實的人類,怎麼會跟血族扯上關係?或者說他和滅族的事情有關係?晃了晃腦袋,魔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尤洛可是一個黑暗法師,跟光明聖殿八輩子搭不到一塊,唯一的關係大概就是敵對關係了。更何況尤洛身爲雷締斯公爵的繼承人,皇權貴族一向都和神權有衝突,而尤洛本身就是一個毫無信仰的人,怎麼可能會和這件事扯上關係呢?
“那你知道夜之逆十字架的下落嗎?”魔宴最關心的是這一點。
銀夏遺憾地搖搖頭,夜之逆十字架在滅族之前一隻供奉在大殿裡,而從那一場浩劫之後,大殿早就移爲了平地,夜之逆十字架也不知所蹤,已經過去了三年,銀夏根本沒有聽到關於夜之逆十字架的消息。
鏡末看着這兩“兄”弟,她知道他們在用精神傳音,是很重要的事情吧,自己還沒有到能夠讓魔宴信任的地步。畢竟她是提拉帝國皇室的人,搞不好他們會成爲敵人。想到這裡,鏡末的眼睛黯淡了下去,身份的枷鎖啊,永久的束縛。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困在華麗囚籠裡的金絲雀,隔着精緻的鳥籠看着外面的世界。那一個生她養她的女人,爲了地位不惜讓她僞裝,不然今天她也不會是這個樣子。這樣的日子,究竟在什麼時候纔會了結呢?有誰能來告訴她?
沒有人回答她,得到的依舊是一片寂靜。
三個人各有各的心思,就這麼在街上晃盪着,忽然魔宴握着銀夏的手緊了緊,眼角不經意地向後方暼去,腳下的步伐卻依然是那麼休閒。銀夏感覺到了握着他的手力度增加,馬上心領神會,不再胡鬧。
“鏡末,你帶着銀夏先走,到迪科城等我,小銀身上有我的精神印記,我可以感應到你們的位置。”魔宴用精神傳音對兩人說道。
鏡末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連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有人跟蹤,不那麼好對付,你們先走。”魔宴幾乎是用命令式的語氣,對身後那個跟蹤者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血族!雖然血脈並不純正,但並不是現在的鏡末和銀夏可以對付的。但是她不能暴露身份,在勒森巴的力量還沒足夠強大的時候,她不希望被光明聖殿盯上。
鏡末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肅的魔宴,印象中,每一次危險她都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即使是在遺忘山嶺這樣危險的地方,她都神色自如,不似他們精神緊繃。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魔宴這麼小心地對待。鏡末不知道,但她肯定,能讓魔宴忌憚的人強大得恐怖。所以她留下來也沒有用,倒不如帶上銀夏,免得成爲累贅。
魔宴轉頭看了看那個隱藏在轉角處的黑影,轉身向鏡末和銀夏的反方向走去。黑影看了看銀夏,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跟上了魔宴。
穿過一條條街道,魔宴朝着最陰暗的角落裡走去,忽然她停下腳步,沉聲道:“出來吧。”
黑影一愣,卻沒有現身。魔宴眯了眯眼睛,這種程度的僞裝也趕來她面前班門弄斧?揮手打出一道雷電,黑影來不及閃躲,悶哼了一聲摔了出來。“你的主人是誰?”魔宴走到那血族身邊冷聲問道。
那血族撐着地面站了起來,被魔宴所傷的地方已經癒合了,月光下,一張死白的臉呈現在魔宴眼前,那不過是一個青年模樣的血族,力量並不強。血族青年看着魔宴,目光閃了閃,忽然身形一閃躍出了十幾米以外。魔宴的身影隨後消失不見,下一刻,她的手扼上血族青年的脖子,隨手一甩,血族青年頓時摔了出去,撞到牆壁上重重地落到地上。居然跟她比速度,白癡!
“你到底是誰?”血族青年終於開口了,對着這個精緻表面無害的“少年”有着深深地忌憚,在力量上比他高出了不少。
“你的主人是誰?”魔宴沒有回答,依舊重複着那一句話。
血族青年大笑,不純粹的紅眸暗暗地閃爍,似乎在召喚着什麼。不出片刻,數十個人形怪物從黑暗處走了出來。明明有着人類的外表,皮膚卻幹得像樹皮,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雙目無神而猙獰,聽從這血族青年的命令把魔宴包圍了起來。
居然是血僕,魔宴的眼波盪漾了一下。血僕就是那些被血族吸乾了血液後控制了抽離了神智的人類,他們沒有意識,只懂得聽從主人的命令。雖然血僕的戰鬥力不強,但是他們有着不死的身軀,只要心臟沒有被刺穿,無論身上的傷口有多重,他們還是會重新站起來,聽從主人的指揮攻擊指定的人物。這種做法非常地殘忍,一般血族都不屑於用這樣毫無美感的手法控制人類。血脈越是純正的血族,催眠能力就越強,他們甚至能夠以一個眼神就讓對方聽命於他。
魔宴手上凝聚起一團黑暗之力,手掌一張,黑暗之力分散爲數十把鋒利的黑刃向包圍着她的血僕射去,每一把都正中心臟,精準駭人。
血族青年震驚,但是不容他多想,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逃走。魔宴收拾完後,馬上向那血族青年追去。原地徒留一攤攤不顯眼的沙粒,夜空之上,月色明媚,星辰繁華。夜風習習,所有的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
追了半天,魔宴忽然失去了對方的氣息,停下腳步,發現自己現在正處於一片陌生的樹林裡,耳邊響着蟲子的鳴叫聲,窸窸窣窣。這種情況讓魔宴不得不謹慎起來,愈是安靜,愈是危險。
放開精神力,魔宴拔出長刀,小心翼翼地在樹林中行走着,同時尋找着出口。剛剛顧着追蹤那個血族青年,不記得她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了。只是這一片樹林非常詭異,除了蟲鳴聲,樹木和各種各樣的花草就沒有其他的生命跡象,就連最常見的低級魔獸也沒有。就像是……像是,和世界隔絕開了一樣!不對勁!魔宴眯了眯雙眸,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點,還是那顆做了記號的樹,周圍的景物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就連蟲鳴聲也一模一樣,僅僅是機械地重複着同一個聲音。
這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