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夢境還是現實
離墨對她的心思,風玲瓏懂,因爲懂,有時候反而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彷彿總是抗拒這樣強烈的情感。
暗暗苦澀的笑了笑,風玲瓏眸光在垂眸的時候黯淡了下,這樣的黯淡只是稍縱即逝,快的彷彿就連她自己都不曾發現一般。
離墨不想逼風玲瓏,如今她千年前的記憶沒有,而在西蒼的記憶他又不知道還保留了多少……只是見她提到歐陽景軒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異狀,就只能告訴自己,也許他抹去的還算乾淨……可堯乎爾,歐陽景軒到底在她心裡留下過無可磨滅的痛,那樣的痛徹心扉便真的是他可以抹去的嗎?
心裡澀然,離墨表面卻絲毫沒有表露……他相信她不曾忘記歐陽景軒,倒不如相信,他終究可以在她心裡留下位置,留下能夠慢慢替代歐陽景軒的位置。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三年的清心守候,兩年多的朝夕相處,風玲瓏又怎麼可能一點兒都不動心?世間如離墨這般的男子,明明孤傲冷絕,卻願意在你身邊做他從未做過的事情……風玲瓏嘴角微微勾了下,似乎是苦澀,似乎又是心滿意足……外面傳來腳步聲,還夾雜着芸兒和弄月的爭鬧聲,只是在快到當門口的時候,二人的聲音停止。
“姑娘,芸兒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芸兒含笑的說道,隨即將面放到桌上,卻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就在離墨那碗麪的旁邊,頓時一碗緊緻的麪條,一碗麪糊糊成了強烈的對比。
風玲瓏看了眼那兩碗麪,又看了看芸兒,不免抿嘴看着離墨笑了起來……離墨倒也無所謂,這被芸兒故意比對能讓風玲瓏笑,到也算是值得。
“明日、弄月……”明日和弄月雙雙朝着風玲瓏抱拳,笑着同聲說道,“祝姑娘福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風玲瓏含笑的微微點頭了下,淺聲緩緩說道:“芸兒怎麼說也還下了碗長壽麪,你們兩個倒好,今年就這樣空落着?”
明日和弄月笑了,隨即就聽明日說道:“長壽麪裡的兩顆蛋是我和弄月做的……想着不管送什麼東西給姑娘也不及公子送的,也就省下了……倒是姑娘在意的是心意。”
“油嘴滑舌……”風玲瓏嬌嗔的罵了句,隨即接過芸兒遞過來的筷子挑了面吃了口,那兩顆蛋也分別吃了下算是到了心意。
離墨起身,去了一旁的櫃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錦盒迴轉,“想了許久卻也不知道什麼東西能讓你開心……”他將錦盒打開,裡面竟是一隻通體白如凝脂,造型猶如風玲瓏當初那隻靈寵的縮小版本的小倉鼠的東西,“雖然你現在甦醒,可氣力始終不如從前,到底是這身子之前留下的……”他將東西取出,然後在風玲瓏身前蹲下,細心的將那東西放入風玲瓏腰間的香囊裡,“這東西雖然說不上多靈性,可到底和你貼合……”
離墨將抽繩拉緊,緩緩擡眸看向風玲瓏,一雙墨染如沉寂的夜的眸子在風玲瓏視線中點燃了點點星光,“我養小鬼的事情你也知道,戾氣太重始終怕傷了你……這東西我尋着不易,你便配在身上。”
風玲瓏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觸動着,酸酸澀澀的……一雙星眸更是看着離墨目不轉睛,最後嘴角微微勾起了淡淡的笑的點點頭說道:“好。”彷彿她怕離墨不信,接着說道,“我在它在!”
離墨笑了,他緩緩起身看了那面,因爲這前前後後的也過了盞茶的功夫,倒也陀到了一起,不免一笑的睨了眼芸兒,方纔緩緩的悠悠說道:“看來這面也是沒法吃了……今兒個就讓芸兒解解饞好了。”
芸兒臉一紅,撇了撇嘴角說道:“這面姑娘反正也是吃了的,意思到了就好……你們說是吧?”
明日和弄月翻翻眼睛,對於芸兒總是拖他們下水的事情他們表示很不滿……有時候想想,還是魑魅和魍魎好,就在暗處,倒也樂得輕鬆。
風玲瓏淺笑的和離墨對視了眼,隨即緩緩起身,“我去換件衣衫……”
離墨微微頷首,“好。”他目送着風玲瓏離開方纔收回眸光,面色也變得冷漠的問道,“什麼消息?”
他的話落,魑魅和魍魎就彷彿鬼魅一般的從門外竄了進來,隨即單膝跪地躬身說道:“主上,日昭久攻不下,有可能西蒼帝會親臨!”
“哦?”離墨笑了,微微沉吟了下,隨即說道,“他來不了。”
魑魅和魍魎擡頭看着離墨,彷彿不解。只是,沒過幾天后再次有了消息傳來,他們方纔明白離墨說的什麼意思。
離墨微微擡了手,魑魅和魍魎躬身垂頭了下後,隨即起身,人再次隱沒在了暗處。
風玲瓏換了衣衫和剛剛準備出門,就被通報的人攔住了腳步,說是陸少雲派人過來傳了話兒,將會在一個時辰後到訪……風玲瓏掩蓋在蒙紗斗笠下的嘴角勾了笑意,眸光變的深遠的緩緩說道:“他到查的快。”
離墨卻微微蹙眉,冷冷說道:“回覆了日昭帝,今日沒空。”話落,他眸光變的深諳,冷嗤的說道,“如今這主客的位置好似反了……”
來人是陸少雲的心腹,聽出離墨言語下的意思後老臉一紅,隨即欠身說道:“公子的話我會帶給皇上,今日之事到底是我皇欠妥,還往公子不要見怪了去。”他若不經意的看了風玲瓏一眼,隨即欠身說道,“告辭。”
離墨等人如今出門時倒也都易了容,因爲風玲瓏沉睡三年用藥的緣故,肌膚倒也不好用了這些,也便出門的時候遮了面,到底衆人心思都不喜太過張揚,何況曾經離墨和風玲瓏都是這大陸上可以說的上的風雲人物。
“陸少雲這人狂妄倒也有幾分本事,你倒好,一向性子冷漠,到生了氣……”風玲瓏淺笑,“走吧,這氣要生,我們芸兒的飯還是要吃的。”
芸兒聽了後,嘴裡不知道嘟囔了個什麼,隨即撇嘴說道:“公子,在不走,這天色可就暗了……”
離墨眉眼微挑,嘴角含了笑的說道:“這陸少雲想要先給你下馬威,倒也尋了個理由……”話落,他睨了眼芸兒,“走吧。”
衆人一行去了外面,倒也不是非要到外面吃什麼,而是離墨覺得,幾個人在小別院裡顯現了孤寂,生怕風玲瓏心中念起在堯乎爾的時光……*
“這個如何?”蘭妃擡了擡手中的一塊羊腿,見梅子眼中的鄙夷,不免撇了嘴說道,“我倒是從下在那邊長大,也是能烤的出你的手藝……”說着,她睨了眼冷嬪,“瞅瞅,她的還不如我呢。”
梅子嘴角淡淡露了抹笑意,只是,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我那時候和主子、丫頭……”她神色暗了暗,隨即緩緩說道,“經常偷了部落裡的羊去烤……那時候年歲還小,主子又要鬧騰,部落長也是無法,只好賠了雙倍的贏錢給失主。”微微頓了下,她看着火光中被烤的油光發亮,發出“呲呲”的聲音的羊腿說道,“後來,失主聽聞是主子想要的,倒也樂得讓偷……倒不是爲了部落長那兩倍的贏錢,而是被主子偷過的人家,來年小羊總是被往來來的豐實。”
蘭妃和冷嬪看向梅子,她們兩個是第一次在鳳儀宮給皇后生忌做些什麼,許是梅子太過孤寂和想念皇后,許是……很多時候,人活着,真的需要某種慰藉。
“皇上堅信姐姐不曾離開……”蘭妃聲音有些悠遠,“不管如何,我到真希望姐姐是真的不曾離開過。”長長的嘆息了聲,她彷彿回憶起當年那桂花樹下長站的女子,她裙裾輕動,頭上那簡單的金步搖隨着風兒發出“叮呤噹啷”的脆響,彷彿整個世界都能因爲她而變的安靜。
她如何能想象到,那樣一個沉靜如水的女子,竟然也會做出梅子口中的行徑?聽那感覺,風玲瓏本該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她熱情洋溢,她活力四射……可偏偏,王府暗流洶涌,到底掩蓋了明珠芳華。
冷嬪爲人本就沉默,歐陽鈞悎的事情過後更甚……她得皇上暗中囑咐下和風玲瓏交好,後來到真的喜歡上那清雅寧靜,不屑於後宮風雲的聰慧女子……可惜,天妒紅顏,到底挨不過盛寵無邊,落得香消玉殞。
皇上心中有念想,梅子亦是……蘭妃心裡怕是也噙了這樣的想法,可她不認爲,那樣一具涼透了,帶着絕望的遺體,又如何還活着?
靈異的書籍也是看過,可她更希望風玲瓏已然去了……她如何和皇上一般深愛,兩人之間的鴻溝已然落下,有何苦在塵世苦苦糾纏?
“太子殿下到——”
就在一陣子沉默後,外面傳來太監獨有的奸細嗓音。
蘭妃和冷嬪相視了眼後看向梅子,隨即三人反射性的看向鳳儀宮的宮門口……果然見一着了雪緞的小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三人起身,蘭妃和冷嬪施了半禮,梅子福了身的同時說道:“殿下安好。”
歐陽沅也朝着蘭妃和冷嬪施了半禮,身影平靜而透着一絲距離的淡漠說道:“兩位娘娘有禮……”隨即他起了身,看看那木架子上架着的羊,隨即淡淡說道,“孤只是經過附近,聞得有香氣飄出,就想着過來看看。”說着,他眼中頗爲好奇的看着那烤的甚香的羊肉問道,“梅子,這便是母后家鄉的物什嗎?”
梅子微微勾了抹若有似無的笑,“回殿下,是的……主子以前在堯乎爾最喜這,雖然也吃不到幾口,可卻甚是喜歡烤來分給一些貧苦的孩子。”
“孤能一起嗎?”歐陽沅問道。
梅子點點頭,“殿下如果喜歡,自然是可以的……”太子是主子願意用性命留下的,雖然她不知道皇上到底爲了什麼和主子成爲如今這般地步,可太子是主子的孩子。
當初皇上將她關在鳳儀宮,她並知道自己在哪裡……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着渾渾噩噩,她不知道外面天日,甚至沒有半點兒消息讓她知道……只是重見天日的時候,外面已然風雲變色。
主子生下太子因爲大出血而飲恨而終,冬雪和丫頭隨了主子而去……她到也想,可卻被皇上一句,主子還活着硬生生的留了下來。
五年多了,五個春秋交替,日夜更換,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是絕望,還是接受了這樣等待卻沒有目的的日子……只是看着太子一天天長大,看着他時而來鳳儀宮一坐就是幾個時辰,不說話,甚至沒有表情。
開始她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畢竟如今她守在這鳳儀宮等着主子也不出去,而太子一直皇上親手撫養教導,來時多數和皇上來看看便走了……直到今年的新曆年後,也不知道爲何,太子竟是經常無事了就會來這裡走走,也不是去未央宮,也不是去冷宮。
歐陽沅看着大家烤着肉,到底是個孩子,就算身份顯貴,可因着是風玲瓏的孩子,三人倒也不甚拘謹。時而蘭妃將快要考好的肉遞給歐陽沅,歐陽沅先是看看肉,在看看蘭妃,雖然不知道此刻應該是什麼情緒,可還是接過……“殿下可以試試這肉,”梅子淡淡笑着說道,眼睛裡全然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心疼和寵溺,“奴婢用的是主子慣用的秘製方法,倒也入味。”
歐陽沅點點頭,接過梅子送上來的匕首,動作堪稱靈活的削了一片下來,就在肉快要話落的時候,匕首的尖部已然落在了那肉的中間……他的動作利落而乾淨,從去年開始,他就已經和歐陽景軒開始習武,到這些簡單的是事情也是信手拈來。
吃了那肉,果然是肉嫩汁美,比御書房的御廚送到東宮的烤肉可要好吃許多。
歐陽沅點點頭,看向梅子淡然的說道:“很好吃……”
梅子突然心間酸澀了起來,她不是個喜歡將感情表露在外面的人,可是,太子才這麼小,可是,他卻有什麼都不表達出來……明明只有五歲,卻彷彿已經經歷了人世間的滄桑一般。
是因爲在主子腹中時的感受,還是這皇宮中終究是將人磨的沒有了任何的棱角?
時間彷彿靜止,從未有過的安詳因爲歐陽沅的加入也變得讓人覺得時間過的太快……蘭妃和冷嬪心有念想,如今這後宮如同虛設,倒也沉悶,卻不想今日娘娘生忌,能這般安詳。
歐陽沅看看天色,隨即說道:“時辰不早了,孤送兩位娘娘回去吧?”
冷嬪其實挺想笑的,可是,卻心裡酸澀起來,只聽她輕嘆一聲說道:“謝過殿下……”她頓了頓,又說道,“殿下不曾帶奴才,還是我和蘭妃姐姐送殿下回東宮吧。”
說着,冷嬪起了身,就在歐陽沅驚訝的時候,她竟然將他抱了起來,“多有得罪……”說着,和蘭妃使了個眼色,二人便一同朝着鳳儀宮外走去。
梅子笑了,這次卻不是那隱隱約約淡淡的笑,她起身微福:“奴婢恭送太子殿下,恭送兩位娘娘。”
歐陽沅想要掙扎的下來,他從三歲有意識和思想的時候開始,就已經不讓人抱,就算是父皇亦是……可此刻卻被父皇的嬪妃抱着,怎麼想都不舒服。
可冷嬪好像就是槓上了,怎麼也不讓歐陽沅下來……冷嬪是個有武功底子的人,加上歐陽沅就算在冷漠到底也是個不到六歲的孩子,她要是真的存了心,歐陽沅也還是沒有辦法的。
“殿下,”冷嬪一邊制着歐陽沅的動作,一邊兒說道,“您雖然貴爲西蒼儲君,可殿下可曾想過,你亦是個孩子?”
歐陽沅漸漸的軟化了動作,也停止了掙扎……他一雙如墨似星的鳳眸認真的看着冷嬪,也不顧來往的宮人和禁衛軍的壓抑的注視。
冷嬪輕嘆一聲,緩緩說道:“皇后娘娘是我這生見過最爲傳奇的女子,如果她在這裡,她怕是看不得你如此的……孩子,有時候需要有孩子的樣子,縱然很多時候我們身不由己,卻也要明白,不管你如何走這條路,都必須要走。”
蘭妃心知冷嬪的想法,也笑着說道:“殿下,皇后娘娘是個隨性之人,你這邊隨了皇上,怕是娘娘心裡落了不快……冷嬪妹妹說的對,太子方纔那般不是很好?”
歐陽沅撇了臉,他沒有說話……她們知道些什麼?難道他就不想要正常人擁有的情感嗎?可是他沒有……不管他怎麼做,他都感受不到。
一路默然的回了東宮,小豆子在宮門口翹望着,當看到冷嬪和蘭妃送了歐陽沅回來,心下到底落了口氣兒的急忙上前,“奴才給兩位娘娘請安。”
“免了。”蘭妃含笑說道。
小豆子看了眼被冷嬪放下來的歐陽沅,心中大驚,倒也臉上沒有表現太多。
蘭妃和冷嬪朝着歐陽沅行了半禮後往後宮轉身而去,倒是歐陽沅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身影隱沒在了黑暗中,方纔緩緩說道:“豆公公,父皇回來了嗎?”
“皇上已經回來了,聽聞您在鳳儀宮也就不曾派人去尋……”小豆子回了話兒,“皇上交代說,如果殿下累了便歇息着,不用過去尋他了。”
歐陽沅看了眼小豆子,可最後還是擡步往御書房行去……東宮因爲是儲君的寢宮,坐落在龍陽宮和御書房的中間兒,去那邊倒也方便。
歐陽沅進了御書房的時候,就示意了衆人退下,不過須臾的功夫,御書房就剩下了御案後面正在拿着硃砂筆批示的歐陽景軒,和站在原地的歐陽沅。
一大一小誰也不說話,就這樣僵着……最後,卻是歐陽景軒暗暗輕嘆一聲,擱了筆擡眸看向歐陽沅說道:“有話就問吧。”
歐陽沅靜靜的看着歐陽景軒,又過了片刻後,方纔緩緩問道:“父皇爲什麼覺得母后一定還活着?”說着,他微微皺了小眉頭,“父皇就從來沒有想過,這是自欺欺人嗎?”微微一頓,他的聲音彷彿微冷的說道,“如果父皇覺得母后不曾歿了,爲何又種下那十里的梅林?”
歐陽景軒從來不認爲他和風玲瓏之間的事情可以瞞騙兒子多久,可他方不到六歲,要讓他如何接受那不是理由的理由?
“因爲朕心裡念着她,她便活着……”歐陽景軒的答案模凌兩可,“是自欺欺人也罷,不過都是見仁見智。”他起了身,明黃色的龍袍在燭火的映照下變的威嚴,他在歐陽沅一旁的沉香木椅子上坐下,緩緩說道,“你今日想明白了什麼?”
歐陽沅緩緩轉身,看着歐陽景軒,絲毫不避讓目光的說道:“兒臣想到……兒臣如今這般,如果母后在世,他日見到母后時,兒臣應該是什麼樣的感情?或者說……”他垂了眼簾,彷彿思考着此刻應該是什麼心情一般的緩緩接着說道,“或者說,母后見了兒臣的冷漠,會是個什麼感情?”
歐陽景軒不是沒有想過,可當初玲瓏誕下沅兒的時候情蠱未解,蠱毒到底對沅兒有了傷害,變成了無情無愛之人。
向後巫婆都有來過,可這母體帶出來的蠱,就算是苗疆也是無解……歐陽景軒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眯縫了起來,最後射出兩道深邃的光芒,只見他薄脣輕啓,緩緩說道:“沒有任何一個人沒有絲毫的感情……你現在問了朕,那說明你已經開始在意。”他的話綿長而深遠,就好似說服自己一般,“等你母后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又如何確保你真的沒有任何對她的情感?”
“可問題在於,母后會站在兒臣面前嗎?”歐陽沅眸光淡淡,卻緊緊鎖着歐陽景軒。
歐陽景軒沒有回答……只是心裡默默的說道:玲瓏一定會站在他的面前……國仇家恨,這樣的強烈的一切,她又如何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夜漸漸沉了下去,月影輕動,柳枝亂顫,彷彿天地間都陷入了死寂。
風玲瓏微微有些不安的顰蹙到了秀眉,漸漸的,呼吸也變得不暢而粗重起來……她彷彿被一陣旋風拖進了一個黑洞,她想要出來,卻怎麼也出不來。
“啊……”
那黑洞裡有着什麼叫聲傳了出來,撕心裂肺,悲痛欲絕的讓她忘記了掙扎,只是來回的看着,她想要找到聲音的來處,也想要找到出口,可卻她不管怎麼走,始終還是在那黑洞之中……“不管你做什麼,本王都不會在幫……”
“風玲瓏,你就是個麻煩!”
“你知道梅開二度的意思嗎……”
“似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落髮爲吻,便是一世夫妻……玲瓏,本王的心只有你懂……”
一句一句的話在耳邊表過,風玲瓏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想要尋找到出口的心也越發的急切……而就在她被聲音洗禮的幾欲崩潰的時候,她終於尋到了出口。
只見漫天的紅梅花瓣夾雜在白雪中飄落,好美……風玲瓏忘記了身處的環境,她緩緩的探出手,攤開掌心……一朵完整的紅梅正好落在她的掌心上……突然,狂風大作,掃起了雪和紅梅,頓時,天地間變色。
“魔君,交出她……”有誰在說話,伴隨着他的話就彷彿天地都要別他毀滅了一般,“只要你交出她,從此天界和魔界互不干擾。”
“她?”有什麼淡漠的聲音劃出一道嗤嘲的諷刺,只聽那人緩緩說道,“她我不會交,而這三界……我卻會要。”
風玲瓏突然害怕了起來,那絕美的臉上變得驚恐,她想要逃開,可就如方纔在黑洞裡一樣,怎麼都逃不開,她看着那風雲變色,聽着那短兵交接,漸漸的,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濃郁。
“別怕……這不是你的錯……”一道柔和的聲音透着寵溺的傳來,“就算沒有你,天界和魔界的戰爭也遲早要來的……別怕。”
風玲瓏緊繃的身體因爲這道聲音漸漸的放鬆了下來,只是,她那緊皺的眉心卻怎麼也舒展不開。
“這一切都是因爲我……”風玲瓏不知道爲何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劍,她倒在黑袍男子的懷裡,她眸光虛弱的看着那男子……竟是漸漸的,那輪廓變成了離墨?
“唔……”風玲瓏只覺得腦袋彷彿被什麼東西撕裂了開來,她猛然睜開了眼睛,氣喘吁吁的坐了起來,竟是一場噩夢將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姑娘?”外面傳來疑惑的聲音。
“沒事……”風玲瓏吞嚥了下,“我只是有些睡不着。”
芸兒微微皺了下眉,透過房內微弱的光線她能看到風玲瓏坐在牀榻上……方纔她是等着姑娘睡着了纔回房的,可沒有多久,就聽到姑娘房裡彷彿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她起身,姑娘已然醒來。
“你去歇着吧。”風玲瓏翻開被衾下了榻,“不用侍候了。”
她這樣說,芸兒就算不願,也知道風玲瓏倔強,既然開了口,斷然不會有讓她拒絕的餘地,只能說道:“是……姑娘等下也早些安歇。”
“恩。”風玲瓏應了聲,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去了一旁的屋子。
她拿了披風披上,緩緩推開窗……墨色的天空上皎月光滑,四周的繁星更是閃閃發亮,一切靜縊的讓人舒逸。可偏偏,她的夢困擾的讓她無法適從。
已經兩年多了,自從醒來,她就一直交替着做那個夢……風玲瓏收回了視線,漸漸的,心扉處泛出一抹沉痛就彷彿貓爪子在上面死勁的撓着,鮮血淋漓……西蒼,那是她這輩子也沒有辦法抹去的痛,歐陽景軒,不會有太久,我們就會見到的……那個時候……風玲瓏眸光變的陰暗而狠絕,星眸就好似被烏雲籠罩,沒有了半點兒光芒。
翌日,日昭國的天氣變的有些陰沉沉的,竟是彷彿要有春雨來到。
風玲瓏起了身,在芸兒的時候下淨面後,就帶了蒙紗,和芸兒一同出了小別院。
“姑娘,公子方纔開着我們呢?”芸兒提醒。
風玲瓏淺笑了下,緩緩說道:“你還愁着他不跟過來?”
芸兒撇了嘴,回頭看了眼果然跟過來的離墨,不免嘟囔的說道:“這公子自個兒跟過來的,哪比的上姑娘喊得?你瞅瞅公子那臉陰沉的……明日和弄月都快要被他身上的戾氣射得萬箭穿心了。”
“就你貧嘴。”風玲瓏嗔罵了句,也就停了腳步,待離墨行了上前後說道,“你是從哪裡個我找來的丫頭?”
離墨看了眼吐了吐粉舌的芸兒,隨即淡笑的說道:“不喜歡?那就打發了她走……”
“……”芸兒站在眼底,頓時心裡腹誹道:虧我還給姑娘說你好話,現在看姑娘生氣,便調轉了來擠兌我。
風玲瓏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恩,倒是可以考慮。”
“姑娘……”芸兒跺了腳。
風玲瓏笑了起來,落在蒙紗外面的眼睛笑的成了月牙兒……衆人一路說笑的去了集市,這世間打探消息自然是集市、茶寮酒館這些地方,風玲瓏想要知道如今形勢,這些地方是最佳的選擇。
五人分開兩桌要了茶點,風玲瓏坐的位置正好是這露天茶肆的死角,架着日昭國市井認識風玲瓏的人可以說沒有,她也就摘了面紗,一邊喝着茶一邊聽着那些人議論。
“你這消息已經不對了……”有一個拿着鋤頭的中年大漢說道,“我侄子是校尉。昨兒個晚上回來吃飯,聽說西蒼的攻勢會少上許多……”
“哦?”頓時,一堆人圍了過去,紛紛七嘴八舌的問着。
那中年大漢悠閒的斷了茶碗喝了口茶,方纔緩緩說道:“聽我侄子說啊……西蒼之前征服的幾個部落,突然不知道爲什麼,聯合起來在西蒼的後方放了把火……這下寧默灃這邊應顧不暇,救援的人因爲是去了那邊。”
“啊,真的啊?”衆人頓時唏噓的看着那大漢。
大漢點點頭,“估摸着八/九不離十……”他頓了頓,故裝神秘的說道,“按照目前形勢,如果寧默灃得不到救援,這仗怕是必敗了……”
“西蒼國強,尤其這五年來更是……”一年紀頗大的老者並沒有那麼開心,只是就事論事的說道,“就算是西蒼要去處理後方的火,可想要騰出一部分人來幫助寧默灃,倒也不是不可。”
老者看上去很有學識,在衆人中彷彿地位也是頗高的,至少他開了口後,衆人也就都看向了他,等待着他的分析。
風玲瓏靜靜的喝着茶聽着那老者的分心,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淺聲說道:“老者熟讀兵書,可惜了……”
離墨卻不以爲然,只是一雙鷹眸輕倪了眼那老者,緩緩說道:“這世間可惜的事情自然不少。”他微挑了眉眼問道,“怎麼,喜歡了?”
風玲瓏只是淡笑了下,隨即將蒙紗戴起。
離墨淺笑了下,幾乎在風玲瓏起身的同時起身,隨後明日結了賬,無人繼續在街道上走着……這樣來來回回的幾家,倒也將如今的形勢聽了個大概。
西蒼的後院是着了火,如今寧默灃卻是暫時得不到援助……如果夜麟國願意幫日昭,自然寧默灃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
風玲瓏回去的路上問離墨:“你的看法呢?”
“歐陽景軒非等閒之輩,他是我見到過最適合做皇帝的人……”離墨微微一頓,先是睨了眼風玲瓏,見她沒有異狀,接着說道,“有愛百姓的柔,又對付內政的剛,更有對付強敵的殺伐果決……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風玲瓏笑了下,一雙星眸偏過的看着離墨。
離墨卻但笑不語……只是可惜,那樣一個雄才偉略的人,卻終究難過美人關。只是,她已然不是他能夠染指的了的了。
風玲瓏見離墨故裝神秘,倒也就沒有在接着問,只是轉了話題的說道:“不知道陸少雲此刻有什麼想法……”
離墨笑看着前方,“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下秀眉,隨即隨着離墨的視線看去……只見那小別院轉角的必經之路竟是變的人來人往……如果不是住在這裡的自然不會在意,可風玲瓏在此住了幾日,知道這個時辰這條路上行人極少,要麼是不出門的婦孺,要麼家中男丁已然出去勞作和喝茶……“他來了?”風玲瓏雖然是在問,卻已經肯定。
一行人依舊不疾不徐的向前走,待到了跟前的時候突然有人攔住他們的去路,就聽對方說道:“你們是做什麼的?”
風玲瓏笑了,氣笑的……這陸少雲鳩佔鵲巢到弄的比主人還主人。
“我們是住在這裡的。”風玲瓏淺笑的回答,她看了眼離墨微皺的眉頭,暗暗嘆息了下。
問話的人像是一驚,隨即看着離墨那身墨色的緞袍和風玲瓏的蒙紗,頓時反應了過來,急忙問道:“二位可是住在此間的?”說着,他攤開手掌示意了那一徑院落。
風玲瓏點點頭,問話的人急忙行禮退開,“方纔不知是姑娘,還望莫怪……我家少爺已然在裡面等候,請。”
離墨冷漠的收回眸光,方纔因爲那人對風玲瓏的不敬而顯現出來的片刻戾氣也已然被冷漠取代。
風玲瓏和離墨一同進了小別院,果見陸少雲就在小院中那石桌旁坐着喝茶,看到二人進來,卻也只是放了杯盞,而他的身邊,作者樣貌風情萬種,不論是服飾還是頭上那配飾,都彰顯了華貴的女子,也是如今日昭皇帝最爲寵愛的晴妃……慕晚晴。
慕晚晴當年聽從了風玲瓏了的話,她是個聰明人,自然能夠將風玲瓏的意思做到最好……而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她如今不僅僅寵冠六宮,更是直逼了皇后的位置,整個後宮可以說都以她馬首是瞻……如今陸少雲倒也卻是摒棄前嫌,將她和楚凌之間的事情忘記,對她可謂是恩寵有加,就像類似於今日,他都會將慕晚晴帶在身邊。
“日昭帝來訪,民女有失遠迎……”風玲瓏這樣說着,可沒有半點兒恭敬,甚至連禮也不曾行。
“大膽,”陸少雲身後的大太監不帶陸少雲說話,就已經喝聲而出,“見了皇上不行禮……啊……”
話不曾說完,只聽那大太監驚叫一聲,頓時痛的不停的哀嚎了起來……突見異狀,衆人驚愕……可是,陸少雲卻看到了離墨方纔手中那星點的寒光劃過……這人好俊的功夫。
“皇上,那是你的皇上,卻不是我的……”風玲瓏當然知道是離墨出的手,方纔他已然忍了外間的人,此刻如果還忍着這死太監對她出言不遜,那纔是讓她奇怪的,“自然,行禮他還不夠這個資格。”
風玲瓏的話說的狂傲,不僅僅是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就算是慕晚晴和陸少雲的臉色也跟着變了……慕晚晴看着這個蒙紗的女子,她第一眼就覺得她有種熟悉的感覺,當看到她的眼睛的時候就更甚……這樣明亮的眼睛,在她記憶裡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回憶。可是,她怎麼可能是她?
西蒼孝元皇后生儲君時歿了,這是整個大陸上都知道的事情……如果但是不是日昭和西蒼已然開始有磕碰,自然他們是會去惦念一番的……而且,如今夜擾願意和日昭合作,不也是等着這樣的機會?爲風玲瓏找歐陽景軒不痛快的機會……風玲瓏任由着慕晚晴看,彷彿對她的視線毫不在意,只是在弄月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她如今體寒的厲害,先不要說以前的蛇毒未清,因爲要救活她離墨養了小鬼,致使她身體越發的不能沁入寒氣……就算是開了春,那石凳也是坐不得的。
風玲瓏眸光輕擡的落在了陸少雲的臉上,緊緊一個眼神,已然是氣勢壓到一起的讓陸少雲暗暗蹙了眉。
風玲瓏倒不是非要如此,可這世間她不會在允許有人欺負她,自然,也不會讓這些有心欺負或者想要欺負人好過。
“不知道日昭帝到訪我這寒舍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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