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到底是爲什麼?”軒轅惜兒不解追問。
“你可知兩國斷斷續續開戰一年有餘,東昊大軍損失了多少?”薛景墨沒有說下去。他知道,以軒轅惜兒的聰明,自是可以想像得到,東昊因這場漫長的戰事,到底損失了多少人力、物力與財力。
軒轅惜兒再次久久不語。她又怎會不明白,兩國已是積怨與血仇日深,結締盟約又豈是容易之事?否則,她又怎會鬱鬱寡歡,病重至此?
“莫再多想了,養好身子要緊!”薛景墨說了句無力的安慰之語,暗歎一口氣,站起身離開。
三日之後,東昊大軍在苦戰加上巧戰一個余月之後,終於奪下了嘉陵關,並將北國百萬大軍逼退了三十里。
霍蕭寒回到邊關營地,來不及換下戎裝,便立即跑進軒轅惜兒的營帳內探望。看着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他心中痛惜不已:“惜兒,這一個余月,你到底在怎樣折磨着自己?你便不能,多點爲你自己着想一下麼?”
“蕭寒哥哥,你讓我如何爲自己着想?”病中的軒轅惜兒,再次把面前的大將軍,看成了小時候親如兄長般可以依賴可以信任之人,“若問我的心,我此刻只願我尚在北國!你會說,我不配當一個東昊人麼?”
霍蕭寒心痛地望着她:“惜兒,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你亦須知道,作爲北國皇后和東昊的和親長公主,你在朝臣和莫都人眼中,早已病逝下葬。你若回去,又該以何種身份出現?”
“是啊,我軒轅惜兒,早已死了!或許,我當初若真的死了,便永遠是他的皇后,也永遠是我的小塵晞的母后,我在九泉之下也會幸福含笑!”
“莫再說這種傻話了。”坐於牀榻之前的霍蕭寒,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面前的女子。
他深深地愛着她,想給她世間所有的幸福與寵愛,可惜,這些於她來說,卻根本什麼也不是。他無法給她幸福,甚至無法將她從悲傷絕望之中帶出來。
從軒轅惜兒的營帳出來之後,霍蕭寒才與薛景墨見面。談論了幾句戰況之後,兩人的話題,不覺又集中到了軒轅惜兒身上。
“讓惜兒繼續住在軍中,終究不是個辦法。”薛景墨道,“軍中士兵死傷甚多,對北國和段寂宸的怨氣和恨意也極盛,這對惜兒終是不利!我聽繆公與繆婆說,惜兒病倒前夜,便是因爲在營中聽到一位士兵偷偷哭泣,她上前相問,才知那士兵家中兩位兄長,皆死於對北國的戰爭之中,因此對段寂宸仇怨極大!那夜回到帳中,她獨自坐了一夜,第二日便病倒了。”
“那麼,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她對我說,她無論如何也不願回洛都,她終是擔心,一旦回到洛都,她此生便再也見不到段氏父子了吧?”霍蕭寒苦笑道,“想不到,她直到如今,竟還對那段寂宸心存幻想!”
“她如今此種情形,也確實不宜立即回洛都,那樣只會讓太上皇與太后更加擔憂!依我看,在大軍營地後方十里之處,有一處深山老林,堪稱世外桃源,那裡有幾處房子是廢棄了的哨所,我想讓繆公繆婆陪她在那裡靜養一段時日。如此,可免她繼續受軍中氣氛影響,以致焦慮不堪。況且,那裡離營地終是不遠,我們要前去看望探視也並非難事。如此安排,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霍蕭寒道。心中雖是捨不得剛回到營地,又要離她遠一些,可是,那處深山老林對惜兒來說,終是最好的靜養之所,他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只要是對她好的事,他從來不會計較對自己是利是弊,這便是他所能給她的最無私最深沉的愛了吧?儘管,世人不知他之所想,而她亦從來不知他的用心良苦!
“好,我今日便去告訴她。明白一早,便讓人將他們送過去安置下來。”薛景墨道。
當薛景墨步近軒轅惜兒的營帳之時,已是黃昏掌燈時分。軍中一名侍女掀開門簾,引着他走了進去。
“塵晞!寂!”
兩人剛剛踏進營帳,便聽到了軒轅惜兒的悲聲驚叫,不覺大吃一驚。沒想到,她竟已在牀榻上睡着,甚至熟睡中發出夢魘驚叫。
那名侍女連忙奔到牀榻之前,輕輕搖醒她:“長公主,你怎麼啦?”
薛景墨遠遠站於營帳入口處,暗暗搖頭嘆息。
“霍大將軍呢?他是不是帶着大軍,去攻打北國莫都了?”從睡夢中猛醒過來的軒轅惜兒,竟然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雙手緊緊抓住侍女雙肩,急急追問。
那名侍女一驚:“沒,沒有!霍元帥今日才帶大軍回營呢!”
薛景墨見狀,邁開步子走過去,道:“惜兒,你做惡夢了!”
清醒過來的軒轅惜兒,終於慢慢放開了侍女的雙肩,失魂落魄般說道:“我夢見東昊大軍攻破了北國莫都皇城,他們見到了我的小塵晞,於是……”
說着,她竟坐在牀上,掩臉無聲而泣。淚水順着她的指縫,簌簌滑落於錦被之上。
她在夢中,該是見到了怎樣可怕的情境?
薛景墨不禁出言安慰道:“你放心,東昊目前不會進犯北國。再說,北國太子終是有着東昊一半的皇族血脈,即使真有那麼一日,也斷然不會傷害於他!”
“那麼,對他呢?對那個東昊人眼中野心勃勃的北國暴君,你們是不是要殺之而後快?”軒轅惜兒擡首問道。
薛景墨沒有作答。過了好一陣,他才道:“你留在大營之中,遭的罪實在太多。明日便到一處清靜之所,好好靜養吧!只有慢慢淡忘過往的一切,纔是你的出路!”
“姐夫可否爲我向父皇修書一封,並將我的書信一併送給父皇?”軒轅惜兒探詢般,緊緊逼視着薛景墨。
“好!姐夫答應你。但是,你不應有太多期盼。”薛景墨道。
“惜兒明白。惜兒只是想讓父皇知道,女兒的所思所想。”軒轅惜兒苦笑道。
即使父皇不會爲了一個女兒,而改變一個國家的策略,她也要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父皇。
她更想告訴父皇,在她看來,東昊與北國即使仇怨更深,與戰亂紛爭相比,最終也只有友好結盟,纔是兩國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