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惜兒記得,當她從昏迷之中醒過來時,也被那從未見過的大漠夕陽之壯美驚呆了,之後她便發現,霍蕭寒爲了以血救她竟昏迷了過去。原來他在昏過去之前,也見到了那夕陽美景。
只是,這一切,離她竟是如此遙遠了。遙遠到除了那些感激之情,她再也想不起其他!
“可曾記得,我們小時候也常在白雲山中看日落?”霍蕭寒又是一笑,陷入了回憶之中,“有一次看完落日,直到很晚很晚,我才揹着已然熟睡的你,和你的二皇兄一起回到攝政王府。那時,你父皇什麼也沒說,可待我回到大將軍府,卻被我父親好一頓重罰,責備我竟敢帶着二郡主到外面瘋玩!其實,那次完全是諾的餿主意……”
想起以往,霍蕭寒甚至“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是麼?我已經不記得了。”軒轅惜兒仍是淡淡說道。
暗歎一聲,霍蕭寒又側首看了一眼夕陽,道:“天黑之前,我們應該可以越過這片荒漠。看,前面已有林影,那便是人稱‘塞上江南’之處,我們應該可以找到落腳的地方。今夜好好歇一晚,明日天黑之前,我們便可抵達兩國邊界了。”
“是麼?我馬上便要回到東昊了麼?”軒轅惜兒輕聲相問,卻讓人聽不出她話語中,到底有無重歸故國的喜悅與激動。
“是啊!你離開東昊已將近兩年,難道你不想見到你的父皇母后,還有諾他們?”霍蕭寒深深地看着她,希望能從她一直淡漠的臉上看出一絲喜色來。
自離開北國皇宮,這種冷淡漠然已經在她臉上掛了數日。他猜想,她或許因爲舍不下她與段寂宸所生的孩子,以致一直鬱鬱寡歡。可是,他卻不知該如何才能讓她露出笑意!
在落日徹底躍入地平線之前,他們終於走進了那片樹木蔥鬱的“塞上江南”,並找到了一處廢棄的木屋。
“此處人煙稀少,我們便在此處宿上一夜吧?兩匹馬已經非常疲累,須讓它們多歇息一陣。”從木屋內察視一番出來的霍蕭寒,對着仍騎在馬背上的軒轅惜兒說道。
軒轅惜兒沒有作聲,下了馬,便徑直走入木屋之內,坐了下來。
霍蕭寒轉身到林中摘了些野果,又裝了些水纔回到屋內。兩人相對無言,吃飽喝足之後,便準備早些歇息,以便第二日可以在天黑前進入東昊國土。
“莫要多想了,早些歇下吧?”說完,霍蕭寒便站起身,走到門口處,和衣躺了下來。這幾日夜間歇息之時,他都與軒轅惜兒保持着必要的距離,卻又不敢離得太遠,以確保她的安全。
天色很快便徹底黑了下來,木屋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軒轅惜兒平穩的氣息幾不可聞地輕輕響起,霍蕭寒知道,連續趕了幾日的路,她已是疲累不堪了。
他有一種異樣感覺,此次帶她離開北國皇宮之後,兩人之間好似反比以往更加疏遠了一些,而她在面對他之時也變得更加清冷,少了以往面對他這“蕭寒哥哥”時的那種親切。
難道,是因爲兩人雖然攜手逃走,他們之間的不可能卻在她心中變得更加明朗?還是因爲,她在驚歷瞭如此多的鉅變,以及親手刺殺了段寂宸之後,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她?
帶着無限感慨與無奈,霍蕭寒輕嘆一口氣,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然而,極其警覺的他,卻又在半夜之時,被一聲輕喚驚醒。
是惜兒!熟睡中的她,好像在說着夢話。霍蕭寒側耳細聽,終於又聽到她再次夢中出聲。
“寂!寂……”
他聽到她在夢中的輕喚。聲音如此悲傷,又如此幽怨,幾乎是在飲泣呼喚。
微微一驚,霍蕭寒心頭無比寂涼。
“塵晞……塵晞……”他聽到她又在輕喚孩子的名字,不覺心疼憐惜不已。連日來,在奔逃路上,她表現得如此堅強淡然,內心卻是如此思念自己的孩子,以致夢中念念不忘,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傷心痛苦呢?
“塵晞!”
軒轅惜兒睡夢中突然的一聲驚呼,將霍蕭寒嚇了一大跳。
他尚未反應過來,她已緊接着再次高聲大叫:“塵晞!不!我的小塵晞……”
“惜兒,你怎麼了?”霍蕭寒連忙出聲相問,想將她喚醒。
然而,惡夢中的軒轅惜兒已開始大聲悲泣起來:“不要!我的小塵晞……不要!我的小塵晞……啊!不要!”
最後一聲“不要”,如此悲切,如此痛苦,如此緊張,如此難以解脫,以致霍蕭寒嚇得馬上一躍而起,衝入屋內抱緊悲泣不已的她,一邊猛搖一邊連聲安撫:“惜兒,你怎麼了?快醒醒!”
軒轅惜兒終於從惡夢中醒了過來,赫然停止了悽泣。
“惜兒,沒事了!我是蕭寒哥哥,沒事了,只是個惡夢而已!”霍蕭寒溫言安撫着,一手無意於黑暗中觸碰到她的臉,那裡已滿是淚水。
“蕭寒哥哥,嗚……”清醒過來的軒轅惜兒,再次痛哭出聲,“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小塵晞……我不是個好母親,我不配做他的母妃!”
“蕭寒哥哥,我不回東昊,我要回北國皇宮去!我要去再看一眼我的小塵晞,即便是馬上死掉,我也要最後看他一眼!”伏着霍蕭寒懷中悲泣不已的軒轅惜兒,邊流淚邊繼續說道。
此刻,她再也無法抑制連日來的痛苦與憂傷,只得任由心中對孩子的濃濃思念與深深愧疚,隨着淚水傾瀉而出。
這段日子以來,因爲突然意外中毒,她不得不中斷對小塵晞的親自哺乳。突然的斷奶,讓她不得不暗暗忍受着*脹滿卻無法哺乳的身體煎熬。然而,她卻極力忽略着這一切,更極力忽略着即將離開孩子的不捨,冷靜而周密地實施着刺殺段寂宸並竊取地圖的整個計劃。
當她終於成功地完成了竊圖計劃,並隨霍蕭寒逃出皇宮之後,那掩藏在她漠然外表之下的身心痛楚,便終於在這深夜的夢魘之中,如無法遏制的洪流般奔涌而出,讓她終於不得不正視心底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