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寂宸忽然轉過頭,神色莫名地盯緊了軒轅惜兒的雙眸,“我本來並沒把東昊這三十萬大軍放在眼內,卻沒料到,這三十萬大軍的統領竟是那個叫做霍蕭寒的人。他便那麼帶着東昊大軍擋在進入月郡的要害之處,表面上和北國大軍看似對峙,實質卻暗中掩護着月郡的人,讓他們不緊不慢地遷走了……”
“我的那些北國將領,竟都被他糊弄了一道,呵呵!待他們反應過來之時,月郡已幾成空城。只是,如此也爲我軍攻城省事不少。東昊雖未幫盟國守住月郡,卻也盡了道義,保了盟國君主一條生路!”
“那霍蕭寒,事後竟又亮出兩國二十多年前立下的友好盟約,若無其事地撤兵走了。”段寂宸眸中含着莫名的笑意,再次望向了遠方,臉上卻難掩賞識之情。他似自言自語般又道:“這‘蕭寒哥哥’,朕終有一日是要會上他一會的!”
此刻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喜好征戰之人,碰到有棋逢對手感覺之人,便總會抑制不住地莫名興奮。就如,他每每想到要與東昊軒轅澈一決高低,以及此刻,他想到終有一日要與那霍蕭寒會上一會之時。
“你如今,難道想要毀了兩國盟約嗎?”軒轅惜兒的心,因擔憂故國而略微慌跳起來,認真地審視着他的神情。
“呵呵,當然不會。如今,兩國盟約不是仍在嗎?而我的和親長公主,也仍然依在我懷中啊!”段寂宸伸出一手,摟住了軒轅惜兒的纖腰,臉似帶笑。
軒轅惜兒覺得,她根本無法看懂此刻的他。他含笑的鳳眸中,似乎透着對她的極爲在乎,甚至極爲寵溺,可是,內裡的更多東西,卻是她根本無法探知與理解的。
正探究間,他卻一手拉着她站了起來:“楚祁也便罷了,爲何想到你那‘蕭寒哥哥’,我心頭竟又覺得不爽?不說他們了,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着,他便牽着軒轅惜兒的手,下得山來,各自騎上了馬背。一時,兩匹寶馬,馱着兩人,一前一後飛奔于山腳之下,向着鐘鳴寺方向跑去。
她想的沒錯,他要帶她去的那個地方,果然便是鐘鳴寺。
當他們來到鐘鳴寺那棵許願樹下時,已是黃昏時刻。寺內的香客們皆已散去,而許願樹下更是再無他人。
“寂,帶我來此作甚?”軒轅惜兒再次開口問道。
一路上,他便是故作玄虛,始終不肯回答她。她不知他的意圖,是想帶她來此再許一個願望?還是,兩人要重新同許一願?抑或是……軒轅惜兒想到一點,竟有些慌張起來。
段寂宸擡首望着樹頂上掛得密密麻麻的許願結,問道:“惜兒去年爲我們許下的那個許願結,到底在何處?”
果然,她的擔心成了事實,他竟真是來看她許下的願望的。
“別找了,我們走吧!”她一手挽起他的手臂,便要拉他離去。
如今,那願望早已成了笑話,他爲何還要來看呢?
“讓我看看,我想知道得緊,惜兒當初爲我們許下了怎樣的願望?要不,惜兒親口告訴我,在那紙上到底寫了些什麼?”他低下頭,注視着她,似在等待。
軒轅惜兒垂下眼眸,不知該如何回答。要不,隨便編一個告訴他吧?
正思想間,段寂宸卻已輕輕掙脫她的手,一躍而上,從樹幹枝丫間的空隙,迅速地到了那樹冠頂上,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他去年親手掛上去的許願結。
坐在枝丫間,他將許願結細心地打了開來,在眼前慢慢展開。
軒轅惜兒在樹下仰頭看着他,不知是該氣惱,還是該羞澀。抑或,便該內心冷笑着,順着這極好的臺本,深情地演下去。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段寂宸慢慢地輕念出來。他臉上收起了惡作劇般的笑容,坐在大樹枝丫間,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許願結出神!
很好,效果果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呢!軒轅惜兒緩緩低下頭,眼角露出了一絲冷意。
既然如此,便這樣演下去吧!爲何,自己竟然如此有先見之明,早於去年,便寫下了這極佳的臺本?
過了許久,段寂宸才從樹上一躍而下,站在了她面前。軒轅惜兒垂首低眸,默然不語。段寂宸用右手兩指輕輕捏起她優美的下巴,眸色深深地望着她。她分明看到了,他美到極致的鳳眸內,流光溢彩。而她自己的面容,亦清晰地映入了
他的眼!
“這,便是惜兒爲我倆許下的願望麼?”段寂宸的聲音,少了平日的冷意、譏諷與傲氣,仍是那麼好聽,卻多了動人心絃的深情。
軒轅惜兒直直望入他的眼眸,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既是要鄭重其事許下的願望,皆是極難實現的,便終只能是個奢望而已!寂,你又何必取下一看?”
她與他,雖曾有過結髮之緣,卻終是沒有夫妻之名份。按照東昊嚴格的禮制,男子能娶一妻多妾,正妻永遠只有一個。而北國幾代帝王以來,一直在效仿東昊禮制,她在段寂宸的宮中,如今至多隻能算是一個妾了。
他的妻,便該是隻差一步便策封爲後的楚瑤吧?
“恩愛兩不疑……誰又敢說,這只是奢望?”段寂宸極認真地望着她,“我說過,對惜兒是真。此後,惜兒便不可再懷疑我的真心!而我……亦再不會去想你與楚祁,還有,那蕭寒哥哥之事!”
這便是他的所思所想嗎?那麼,她是否該爲他的真誠言語感動至極?
他不能給她一個“夫妻”的名份,卻願與她“恩愛不疑”。對於一個妃子來說,她何其幸運?
菀爾一笑,軒轅惜兒隨即卻是滿目悽楚:“這,真的不只是惜兒的奢望麼?”
本是刻意爲之,話音剛落,她卻不覺鼻子一酸,一雙水眸便蒙上了霧氣!
雖然,她一向自認性情清冷,對愛情並沒有過多期望,她亦早早告誡自己,天下薄情男子滿目皆是,專情男子卻如父皇般像是稀世珍寶,可遇而不可求。可是,誰又能說,她心底從沒有過對愛情的嚮往與夢想?
否則,去年她爲何會隨手寫下那樣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