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國如今雖已臣服,可月國仍有一支二十萬大軍,在東昊境內與東昊結盟,對我北國軍隊諸多滋擾。讓楚公子與本王前往邊關一趟,定可讓二十萬大軍改弦易幟,與我北國交好!”段烏盟的聲音仍是霸氣十足。
衆人終於明白盟王的意思,是要用月國質子,去要挾月國與東昊的盟軍。且不論這法子是否湊效,可盟王如此囂張地問皇上要人,卻讓在座衆人隱隱感覺到,他這皇叔完全就不把新帝放在眼中,想要什麼,張口就來。
“六皇叔手執五十萬精兵,竟還忌憚那區區二十萬月國殘兵?”段寂宸臉上帶着淡淡笑意,聲音卻是堅決冰冷,“楚公子乃北國貴客,半月後更將成爲北國的國舅爺。朕的大舅子,又豈可隨意離開北國皇宮?”
“既是貴客,本王倒極有盛情,想邀請楚公子到我軍中走一趟!”盟王不依不饒,似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軍中諸多不便,又豈能委屈貴客前往?六皇叔此次回莫都要辦的兩件要事,如今皆已辦妥,此刻須飲酒盡興纔是!其餘事宜,他日再議!”段寂宸的聲音已明顯帶了不悅。
若他再輕易答應盟王的要求,讓他將月國質子帶走,那盟王下一步,是否便要他答應將帝位也送給他了?
席上一時安靜下來,氣氛怪異。
段烏盟見段寂宸的態度忽然變得異常堅決,他迅速判斷了一下形勢,知道自己今日不可再得寸進尺,便朗聲道:“好,飲酒!飲酒!其他事宜,他日再議!”
言畢,段烏盟舉起手中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席上氣氛仍是怪異,衆人皆用心留意着皇上接下來的態度,沒有人敢輕易舉杯附和。
段寂宸卻緩緩舉起了酒杯,臉上又有了和煦的笑意,看向坐於下方的楚祁:“朕從楚公子故國回來已大半個月,竟未再與楚公子見上一面,更沒有安排芙瑤公主與楚公子兄妹相見,朕實在是對楚公子關心不夠。朕心中有愧啊!這一杯,便敬楚公子!”
楚祁舉杯站了起來,恭敬說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日理萬機,國事繁忙,又何須爲此等瑣事操心?這一杯,楚祁先飲爲敬!”說着,楚祁將杯中酒飲盡。
”哈哈!好!”段寂宸滿意地笑了起來。將手中的酒飲下,他又道:“擇日不如撞日!芙瑤公主十日後便要與朕舉行大婚之禮,今日確實應該見見你這位兄長了。來人,去請芙瑤公主!”
“是!”鄭公公答應一聲,便馬上有小內侍跑出殿外,去坤寧宮請月國公主來夕照殿參加宴飲。
“來人,將盟王所送厚禮,收入宮中好好珍藏!”段寂宸再次下了旨意。
果真是個細心體貼的好郎君呢!軒轅惜兒內心暗笑。
那下場悲慘的霍蕭然的頭顱,一直赫然放於段烏盟身前案桌之上,可這羣北國君臣竟毫不在意地繼續宴飲了這許久,直到楚瑤即將到來,段寂宸纔想到命人把那頭顱收起來,爲的便是怕嚇着了那表情清冷、舉止嬌柔的月國公主吧?
席上,楚祁重新落座,衆人慢慢飲着酒,等待月國公主進來。
段烏盟充滿殺氣的聲音卻再次洪亮地響起:“本王的厚禮,皇上今日是收下了,可皇上的回禮,本王何日纔可得到?”
“哈哈哈哈!”段寂宸爽朗的大聲,讓軒轅惜兒覺得極爲刺耳,“六皇叔難道還怕朕賴賬不成?”
“哈哈哈哈!本王不敢!”段烏盟的笑聲仍然充滿殺氣。
“雖是小小回禮,不成敬意,可朕也須鄭重其事!三日後,朕將再爲六皇叔舉辦回禮夜宴,將東昊長公主親自送到六皇叔手中。”段寂宸的背影仍是一動不動,聲音卻已變得漠然而不屑,“六皇叔適才好像說,五日之後便要起程返回邊關?朕倒以爲,六皇叔不如與東昊長公主在莫都多玩幾日,待朕與芙瑤公主舉行大婚大禮、立後大典之後,再回邊關不遲!”
“朕的大婚立後之禮,六皇叔怎能不在場?”段寂宸這句話說得似真似假,讓人難辨其喜怒。
“哈哈哈!如此,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段烏盟竟爽快地答應,推遲了離開莫都的日子。
“芙瑤公主到!”隨着內侍一聲通傳,衆人皆把目光從段烏盟身上,齊齊轉向了南門入口處。
侍立於北面殿門處的軒轅惜兒,能清楚地看到對面一排賓客臉上期待的神色,然後,便是激賞的表情。由於席間衆人此時皆是坐着,軒轅惜兒一眼便看到一身素淡華服裝扮的楚瑤,輕移蓮步,嫋嫋娜娜地從宴席中間的通道走了過來。
雖然如今只是一個附屬國的公主,可軒轅惜兒也不得不承認,她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以及那種自小在皇家薰陶下修煉出來的尊貴之氣,是怎麼裝也裝不出來,而外人則是怎麼學也學不來的。
“芙瑤見過皇上!”楚瑤在席間停了下來,淡淡地向段寂宸行禮。
在衆人面前,她以她在月國時的封號自稱,聲音溫柔清麗,一臉淡然從容,不亢不卑。在座衆人皆面露讚許之色。段烏盟更是瞪着一雙大眼,目不轉睛地盯着楚瑤。
“平身!”段寂宸的聲音平靜而帶着體貼之意,“知道你今日身子不適,本不欲讓你前來。可難得有此機會,讓你們兄妹見面,所以便請你過來了。來,坐到朕身邊來!”
“謝皇上!”楚瑤再次俯首行禮。禮畢,便在身後一名宮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拾級而上,到了緊挨段寂宸龍椅左側的座位上,從容地坐了下來。
一陣淡淡的花香慢慢地飄了過來,若隱若現,似有若無。
軒轅惜兒極認真地辨別了一下,是桂花?是茉莉?是荷花……還是,混合了百花的香氣?如此豐富難辨,卻又淡雅清新得讓人幾乎可以忽略。
她果然是個活得極其精緻之人呢!對她自己也極爲用心吧?軒轅惜兒暗想。
極其用心,卻又看似毫不用心,這樣的香氣,或許更能讓世間男子沉醉吧?
而軒轅惜兒自己,雖也生活於帝王之家,卻從不懂得用香氣去裝點自己。
母后說過,她身上有着跟母后一樣的淡淡體香,如蘭似桂,但只有與她極其親近之人,極其用心,才能聞得出來。
母后還說,只有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才能認出她身上的香氣,並且想念她身上的氣息。愛得越深,這種想念便會越強烈!深到極致之時,便是再也離不開,一旦離開了愛人的氣息,便是生無可戀,世間萬物皆變成一片灰暗!
母后說這些話的時候,軒轅惜兒聽不明白,也不能很理解。如今,她仍是不明白,也不能體會,因此亦沒有期盼。因爲,她自己從來就不曾聞到自己身上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