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你說，是不是你騙我的？是不是你跟我開的玩笑？”蘇毓雙手握住崔凌依的肩膀，已經有些失去了理智。
崔凌依搖了搖頭，道：“阿毓，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事情，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只能順其自然，所以我說，我不怕跟你一起死，就算在黃泉之中，咱們依然是夫妻。”
“凌依，你讓我怎麼接受？本來滿滿的信心，就這麼被你的三言兩語給沖刷了個乾淨，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感覺你知道嗎？”蘇毓放開了崔凌依，整個人突然跌坐在了地上，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呢？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遲早可以將我們一網打盡，崔北鶴爲什麼還要讓你來刺殺我呢？”
“那是因爲他只是想試試我，這也是齊王的意思，想試探一下，我失憶之後會不會還對你有感情。這只是一個遊戲，阿毓，我們都被他們欺騙了。”崔凌依坐在蘇毓面前，抱住了他的腰，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崔凌依本就是個沒有大喜大悲的人，對於這件事情很快就接受了，但是蘇毓不同，他計劃了這麼久，這件事情關乎於那麼多人的生死，一旦失敗，他的手裡就要揹負上無數條人命，包括他的哥哥和父皇。蘇毓同樣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但是他怕別人因自己而死。
當初所有的計劃都是他和崔凌依設計並且向皇上請命的，而皇上只要一同意，就代表他已經將所有人的命運都交給了蘇毓和崔凌依，而他們就需要對他們負責。現在崔凌依什麼都不記得了，所有的一切就壓在蘇毓的身上，這種壓力沒有人能體會到。
崔凌依想哭，但是她沒有哭，事情沒有到最後一刻，她不能哭，就算到了最後一刻，她還是不能哭。畢竟這最後一絲尊嚴，就算死，也要保全。
“阿毓，你打算怎麼辦？”雖然已經知道沒有了辦法，崔凌依還是忍不住問道。
蘇毓從崔凌依懷中擡起頭，道：“明天跟我去見父皇，這件事情，我們不能不告訴他。”
“你就不怕皇上他……”崔凌依欲言又止，她有些擔心，畢竟事情失敗都是蘇毓辦事不利。但是她沒有說出來，畢竟遲早都要死，誰還怕責罰呢？
雖然纔剛剛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但是蘇毓畢竟不是常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起身拉着崔凌依上了牀。沒有人有心情吃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只有等死。
一晚上，沒有人睡着，卻也沒有人說話，閉着眼睛，崔凌依回想着自己醒來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只覺得心中悲涼。忘記了以前的故事，現在屬於自己的故事平淡而又乏味，恐怕她這一生最重要的時刻，都會被寫史書的人劃上一筆醜陋的句號吧？
第二天一早，崔凌依和蘇毓便早早起了牀，連飯也沒有吃，便直直進了宮。
見到皇上的時候，崔凌依突然覺得有些愧疚。畢竟是他們的計劃不周，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這麼早就過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皇上放下手中的書，看着蘇毓道。
蘇毓低着頭，不知如何啓齒。崔凌依看出了蘇毓的爲難，便開口道：“父皇，齊王那邊發生了點變化，所以我們才趕進宮向父皇稟告。”
“哦？都死到臨頭了，他們還能有什麼變化？”皇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道。
見皇上如此，連崔凌依都有些不忍心了，頓了頓，道：“父皇，兩天後進京的大軍頭領，是齊王的人。”崔凌依雖然說的隱晦，但是皇上也不傻。大軍頭領是齊王的人，也就說明大軍也成了齊王的人。
果不其然，聽見崔凌依的話，皇上猛地站了起來，手中的茶杯也隨着他的動作落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是齊王的人？”皇上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毫無血色。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身爲皇帝的他自然比蘇毓還要難受。畢竟他是一國之君，若是被人奪了皇位，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崔凌依定了定心神，正要說話，卻見蘇毓突然跪了下去，率先開了口：“父皇，都怪兒臣沒有查清楚，這才爲他人做了嫁衣。這些是凌依從崔北鶴府上聽來的，不可能有假，父皇請責罰兒臣！”
“現在說責罰有什麼用？”皇上扶着額頭，看起來瞬間蒼老了許多，“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父皇，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有什麼辦法？恕兒臣不孝，這個時候，您若是再堅持下去必定會被齊王迫害，兒臣建議您儘快離開京城，來日尋找機會再奪回皇位。”蘇毓知道說這樣的話是大逆不道，但是相比起丟掉性命，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荒唐！作爲一國之君，能與自己的皇位共存亡纔是最終的命運，逃避算什麼？不負責任！”皇上猛地一拍桌子，被蘇毓的話氣得不輕。
皇上的固執蘇毓當然是知道的，他也清楚皇上的最終選擇，雖然希望皇上們聽從自己的建議，但是畢竟他是一國之君。逃亡這樣的事情，從來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父皇，兒臣自知有罪，但是齊王一旦發兵，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就聽兒臣的吧，齊王他們那夥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啊！”蘇毓還在嘗試着勸說皇上，雖然結果已經註定了，但是他還是不甘心，也不忍心看着皇上就這麼落入齊王的手中。畢竟一國之君的尊嚴不容被人踐踏，更何況踐踏的人，還是他的親生兒子。
“別說了！來人，將睿王給朕關進天牢，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他出來！”見蘇毓仍然堅持，皇上勃然大怒，對着門外吼道。
很快，兩名侍衛便推門而入，架住了蘇毓的胳膊。
崔凌依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她本以爲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皇上必定不會再有心情責罰蘇毓，沒想到最後竟還是惹怒了他。這個時候被打進天牢，那到最後豈不是死路一條？
崔凌依急得心神大亂，正準備求情，卻見皇上大手一揮，侍衛便將蘇毓給架了出去。蘇毓沒有掙扎，甚至也沒有爲自己解釋，只是在走的時候看了一眼崔凌依。從蘇毓的眼睛中，崔凌依似乎看見了他在向自己告別，是沒有再見之日的告別，生離死別。
“父皇，阿毓他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您，這個時候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凌依求您放了睿王，讓他將功贖罪吧！”崔凌依跪了下去，眼淚順着臉龐滾落，落在了崔凌依的衣襟之上。
皇上嘆了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凌依啊，你覺得他還有機會將功補過嗎？就算他努力想殺出一條道路，最後也不過會落緊齊王他們的手中，生不如死罷了。現在禹王逃出了天牢，齊王他們已經有了九成的勝算，你說，我們怎麼贏？”
崔凌依愣了愣，她從來沒有見過皇上露出現在這樣的情緒，幾乎是絕望了。
“父皇，您……”崔凌依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她知道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是徒勞，而皇上坐在這個位置幾十年，又怎麼可能拋棄他的江山他的子民去苟且偷生？
“凌依，別說了，朕知道你擔心阿毓。放心吧，現在他在天牢之中才是最安全的，齊王不會花時間去對付你這個女子，也不會在自己拿到皇位之前去天牢對付阿毓，所以，只有這樣，你們纔有一線生機。齊王逼宮的時候，朕會派人去放了阿毓，到那時候，你們便逃命去吧。”皇上扶着額頭，看起來很是疲憊。
聽見皇上的話，崔凌依恍然大悟。原來這不是責罰，而是保護。若是阿毓知道了的話，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任由侍衛將他帶下去的吧？崔凌依一向認爲皇上薄情寡義，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心心念唸的還是他們。恐怕天底下最無情的父親，只有崔北鶴一人了吧？
“父皇，謝謝您，如果阿毓知道了您的良苦用心的話，一定不會同意的。”崔凌依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擡頭看着皇上，眼中滿是敬佩。
皇上慢慢睜開了眼睛，看着崔凌依，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凌依啊，朕一向喜歡你，你聰明，獨特，孝順，而阿毓聰明，卻沒有任何野心，你們兩個在一起，朕是深感欣慰的。當初朕辜負了你的母親，你沒有記恨朕，朕其實已經很開心了。但是迫於一個皇帝的尊嚴，朕不能有七情六慾，就算有，也要裝作沒有。所有人都說帝王無情，其實帝王怎麼能無情？在私底下一個人的時候，朕的難過沒有任何人能看得到。”
崔凌依從來沒有想過皇上會對自己說這些話，這本是一個帝王的尊嚴，此刻卻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崔凌依咬了咬嘴脣，也慢慢露出了一個微笑：“父皇，凌依知錯了，再也不會勸您離開了。”
“凌依，你說如果是你們，你們會不會看着朕被人迫害，而自己逃之夭夭呢？”
“是斷然不會的，在昨天晚上，凌依就跟阿毓說過了，願意與他同生共死。凌依明白父皇的爲難，所以，凌依願意同父皇共進退。”崔凌依眼中滿是堅定。
見崔凌依如此固執，皇上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讓崔凌依回了睿王府。
皇上的良苦用心崔凌依能明白，可是也正是因爲她明白皇上對自己和對蘇毓的好，所以她纔不能就這麼和蘇毓一走了之了。若是說昨天她還覺得爲皇上出生入死有些不值得，那麼現在，她便是心甘情願的了。
既然是一個帝王的尊嚴，那麼她願意替他保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