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北鶴雖然一臉氣勢洶洶,只說徐夫人若是再如此不依不饒,他便不想再談此事,只讓徐夫人和徐毅離開。只是如此,徐毅自然是不能夠在朝堂上一路順途了。
如今徐夫人因着徐毅的仕途,並不再追究這件事情。崔北鶴自然也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不會再固執己見。徐夫人如今提出的條件是什麼,崔北鶴自然也是能夠猜到一些的。
崔北鶴垂眸略沉思了一會兒,擡眸看向徐夫人:“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們崔氏理虧,徐夫人既然願意不再追究,我自然是會答應你的條件的。還請徐夫人說吧,到底是什麼條件。”
徐夫人既然是願意不追究這次的事情,便是聽了崔凌依的話,願意按着崔凌依的意思去做。既是如此,徐夫人自然是知道什麼該說,而什麼不該說,自然是不會說出什麼讓人咋舌的條件的。
崔凌依安然退到一旁,看着徐夫人一臉矛盾的樣子。要輕易放過這次的事情,不容易。但徐夫人最在乎的便是徐毅,若是爲了他,徐夫人或許是願意的。
徐夫人略猶豫了一會兒,輕嘆了一口氣:“將軍既然承認此事是崔府的錯,我們不追究,總該也有一個好的補償。我不要金銀,不要珠寶,只想讓將軍行個方便,在朝堂之上推舉我的兒子。”
徐毅文采飛揚,又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如此男子,即便是如今與崔北鶴因着崔思羽的事情有了矛盾,日後若是上了朝堂,也不會無故刁難崔北鶴的。況且,既然是讓崔北鶴在朝堂上舉薦徐毅,崔北鶴自然有辦法,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動自己。
徐夫人的話,算是真好合了崔北鶴的意思,崔北鶴自然是不會拒絕徐夫人的要求。徐夫人的話音剛落,崔北鶴便點頭應下了徐夫人的意思:“徐夫人既然如此說,那我自然也是不能夠拒絕的。此事原本就是我們的錯,如此,倒也算是我們對徐府的疑點補償。”
“如此,便請崔將軍一定要守諾。”如此輕易放過這次的事情,徐夫人心中自然是不願意的,只是,爲了徐毅的仕途,她只能如此。聽了徐夫人的話,徐毅卻是有些不願意如此接受,正要上前,卻被崔凌依上前攔住。
徐毅是個做事不會考慮後果的人,但崔凌依不想放棄如此一個好的棋子,自然不能夠讓他在如此緊要的關口得罪崔北鶴。在朝堂上舉薦他未必便要通過他的手,崔凌依如今是一個女侯爺,想要舉薦一個人爲官,或許比崔北鶴更加有用。
只是,若是徐毅與崔北鶴鬧僵了關係,崔凌依卻還是在朝堂上舉薦他,只怕崔北鶴心中會多想,如此崔凌依與崔北鶴之間的關係自然也會變得愈發的不好。
儘管崔凌依如今已經出嫁,但崔北鶴畢竟還是她的父親,況且在孃親這件事情之上,只能夠從崔北鶴的口中聽到全部完整的真相。崔凌依不能在此事與崔北鶴鬧僵,唯一的辦法,便是攔下徐毅。
崔凌依衝着徐毅抿脣一笑,將手伸向一旁:“爹爹吩咐下來了,要送些東西給徐少爺做成補償,我想破腦袋卻也是想不出應該送些什麼東西給徐少爺。不如這樣吧,徐少爺隨我往這裡走,跟我到我們府中的庫房那裡挑選一些東西吧。”
徐毅見崔凌依雖面上笑着,但眼眸中卻是飽含深意,眉頭輕擰:“孃親說過,不要崔府中的東西。”
“徐夫人方纔也已經應下了爹爹的話,不再計較這件事情。”見徐毅依舊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崔凌依眉頭輕擰,“我看徐少爺應該是一個孝順的人,“我看徐少爺是一個孝順的人,爹爹也最是欣賞這樣的人,希望徐少爺能理解我們崔府,若是能化干戈爲玉帛,日後兩家也好往來,徐夫人說是不是?”說完,崔凌依饒有深意地側頭看了看徐夫人。
碰撞上崔凌依的目光,徐夫人心中一震,爲了徐毅的前途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硬生生受下了。決定一出,徐夫人立即緩和了臉色,對着徐毅道:“睿王妃說的對,兒女情長暫且放在一邊吧。你現在什麼也別想,這件事也就讓它隨風消散吧,正如崔將軍所言,這事說出去對兩家都沒好處,還不如就此息事寧人。既然是崔將軍的好意,咱們也不能拒絕,你就跟着睿王妃去吧。”
得了徐夫人的話,即使徐毅再怎麼不願意也推脫不了了,只能憤憤跟着崔凌依離去。
跟在徐毅身後,崔凌依看着他因生氣而快步行走的身影,竟覺得有幾分可愛,一時忍不住笑出了聲。聽見崔凌依的笑聲,徐毅更不高興了,當下停住了腳步回頭狠狠瞪着她道:“事到如此你還笑得出來,到底是何居心!”
早就知道以徐毅高傲的性子必然會發怒,崔凌依也沒有尷尬,笑意不改地道:“徐少爺多心了,我沒什麼居心,只是徐少爺對我們這崔府不熟,不知這大步流星的是要往哪兒走啊?”
徐毅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方纔因生氣也沒有記路,竟不知道走到何處來了。出了醜,徐毅臉上掛不住,只得咬牙道:“在下逾禮了,還請睿王妃帶路。”
崔凌依對這徐毅其實也是有好感的,比起那些勾心鬥角的王爺小姐們,她更願意和這樣的人相處,至少不用話裡藏刀,也不怕遭人暗算,就算是拼個你死我活也痛快瀟灑。
“徐少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敬你才華出衆剛正不阿,有心扶植你讓你展現自己的光華,絕無害你之心。我也明白你咽不下這口氣,但是有的時候衝動沒有用,你更需要的是冷靜和足夠的思考。”
若說崔凌依在人前善於應變和攻心,那麼在人後她必定真實無疑。她並不壞,只是在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即使心如深海,她一向也黑白分明。
看着崔凌依繞過自己在前面帶路,神情漸漸變得嚴肅,徐毅也沒了心思生氣,緊緊跟在她身後細細聽着。
見徐毅沒有說話,崔凌依接着道:“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罷,反正我話先說在這兒了。一個男人,若是拘泥於小事不依不饒,以至於誤了大事乃至終生,這是愚人;相反,若是看的通透,便是智者。”
“睿王妃這話怎麼講?”雖然明白崔凌依話裡的意思,但是徐毅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外人竟會對自己的前程如此上心。
崔凌依緩步走在前面,也不回頭,只低聲一嘆:“你是個正直而單純的人,絲毫不適合朝堂上的明爭暗鬥,這是你的優點,卻也是你的致命硬傷。別看這朝堂明裡和樂融融,實際上卻是風流暗涌,像你這樣的人絕對鬥不過那些老奸巨猾的逆臣,若是沒有人做你的靠山,你以爲你能靠什麼站起來?”
“我應該怎麼做?”徐毅皺了皺眉,看着崔凌依的眼眸由敵視漸漸轉爲信任與恭敬。
“其實你明白應該做什麼,何需問我?我們崔家雖說不上多有能耐,至少上有一個崔貴妃,下有一個睿王妃,中間還有個手握兵權的將軍,你說,除此之外還有誰更適合做你的靠山?”
“可這終究與我的志向相違,最初的我並不想靠任何人,而且我也並不懷疑自己的能力。”
聽見徐毅的話,崔凌依冷冷一笑:“你倒是把自己看得不低。你以爲利用與我們崔家聯姻穩固前路就很高尚嗎?想靠着自己的實力不是不可以,我相信每一個有才華有能力的人一開始都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實不是夢想,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頓了頓,崔凌依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一些:“走一條沒人走的路並不是獨特,既然堅持着正義,那麼你就只需要看着‘正義’這兩個字就行了,過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和你所得到的回報。你記住,太過自負終會作繭自縛,雖然沒有人無故對你好,但也不會有人無故對你不好。”
徐毅眼神猛地變得警惕起來,冷冷看着崔凌依的後背,道:“既然你不是無故對我好,那麼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崔凌依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你覺得你現在的一切裡有什麼是值得我覬覦的?崔家自然不會無故幫你,但我不代表崔家,我一向欣賞人才,皇上待我不薄,我幫你純粹是爲了朝廷。多說無益,你還是好好挑選禮品吧。”
言語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庫房,崔凌依對着看守的下人叮囑了幾句,待下人們行禮退下之後崔凌依纔打開庫房大門,站在門口對着徐毅做了一個“請”。
徐毅對崔凌依之前的話還沒有咀嚼通透,一時有些出神,全然沒有理會崔凌依徑直進了庫房。
崔凌依搖頭無奈一笑,也沒有計較,自顧自走到庫房中間的貴重物品收藏處,慢悠悠地道:“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徐少爺還在想什麼?”
庫房十分寬闊,崔凌依聲音不大,在這庫房四壁的迴音之中卻變得尖銳而空靈起來。徐毅被崔凌依的聲音驚得猛地回神,自覺失禮,臉色也一陣紅一陣白:“睿王妃是大智之人,說的話也不是常人能懂的,每一句都讓人非得想想,在下愚笨,一時出了神,還望王妃恕罪。”
崔凌依回頭看了看徐毅,臉色好了不少:“沒想到你學得倒是挺快的,你看,有時候低一下頭也並不會丟面子,反而會讓問題更容易解決,不是嗎?”說完,崔凌依擡手示意徐毅到自己旁邊來,指着一箱箱的貴重禮品任他挑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