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沐凝一陣惡寒,忍不住白了容楚一眼,嘴裡咕噥道,“愛你大爺!”
容楚形狀優美的脣角微微一翹,罕有地沒有和沐凝鬥嘴,而是眸光深邃地望了她一眼郭。
“母親!油”
“祖母!”
鳳英才與鳳小寶聽到響聲,從祠堂裡迎了出來,當二人看到鳳武才的屍體時,不由也感覺頭皮發麻,不敢多看。
“都準備好了?”曾老太太擡起疲憊的眼睛,問道。
“是,都遵照母親(祖母)吩咐佈置好了!”鳳英才和鳳小寶恭敬回道。
近幾十年來,鳳家一直都是陰盛陽衰,老太爺幾年前中風後就不管事了,原本這鳳家族長的位子是要輪到長子鳳英才身上的。
然而曾老太太卻一手將族中大權掌了去,雖然鳳英才是名義上的族長,但族中大事曾老太太事事插手,這讓鳳英才十分憋屈。
尤其是在銀錢方面,這些年曾老太太爲了給鳳武纔買女人,銀錢是像水一樣往外淌,如今的鳳家早就敗落到要靠變賣田產來過活的地步。
這田產在曾老太太掌權後,已經生生被賣掉了一多半,而且被賣掉的多是良田,以至於現在鳳家每年收上來的租金都不夠維持家宅日常支出的。
但曾老太太猶自不管,只要是鳳武纔想要的,她千方百計都要弄到手。
偏偏她自己的首飾銀兩那是死都不動,說是她百年之後要留給鳳武才的。
包括鳳英才在內的所有鳳家人對曾老太太都是敢怒不敢言。
雖然鳳英才與鳳武纔是親兄弟,但年紀相差太大,那個傻子又是除了老太太之外六親不認的,平時在府裡稍有不如意就是見人就打。
曾老太太寵傻子,怕傻子會受欺負,她還特地請了個師傅教傻子拳腳功夫,以至於後來傻子一發脾氣,根本就沒人能製得住他。
所以當鳳英才昨夜看到鳳武才死了,他竟有種說不出的輕鬆感。
他早就覺得傻子是個累贅,什麼事都幹不了,只會吃喝玩女人,鳳府的開銷有一多半都是花在傻子身上。
現在就算傻子死了,老太太都還要給他風風光光地辦陰婚!
光是這陰婚所需的銀子就抵得上鳳家三個月的支出了!
但即使鳳英才心中對曾老太太怨言頗深,他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因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曾老太太的手段。
她從不能容得任何人反抗她,就算是她的兒子,也不行!
沒有人知道老太爺是怎麼變成今天這樣子的,但鳳英才卻很清楚。
那是因爲老爺子看上了一個妓女,想討回來做妾。
老太太表面上和顏悅色,但暗地裡卻在老爺子和那女人的飯菜裡下毒,直接毒死了那妓女,也弄得老爺子半身不遂只能在牀上過剩下的年月。
“那開始吧!可不要誤了武才下葬的時辰!”曾老太太沒有注意到鳳英才眼神的變化,她只是心疼地看着已經被木架支撐起僵硬的屍身,正面容詭異地站在那裡的鳳武才,惡鷹般的老眼裡第一次有了淚花。
“是,母親!”鳳英才極快地掩飾了眼底的不忿,便命下人們趕緊過來幫忙。
此時,在這鳳家祠堂內,既掛着紅綢貼着囍字,又擺放着陪葬的紙人,還有燒紙錢的銅盆。
喜事與喪事同時舉辦,門前大紅的雙囍,與慘白的招魂幡也讓這裡看起來格外的陰森。
但最讓人毛骨悚然的還是此刻被安置在喜桌前的那一對“新人”,他們都被用木架綁在身後,雙腳離地“站”在那裡。
詭異的鬼妝,大紅的婚服,被塗成青黑色的半睜開的眼睛裡,早已散了的瞳孔死氣沉沉地望着所有人。
衆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趕緊移開眼睛,有膽小的都害怕地開始雙腿發抖了。
只有李氏與曾老太婆在看到那位“新嫁娘”時,兩人眼底俱是露出了狠毒如蛇般的目光。
尤其是李氏,她真是恨毒了鳳驚鸞,再過一會,鳳驚鸞那個賤人就會被活生生埋入地下,還是和一個傻子屍體永遠在一起。
只要一想到鳳驚鸞有可
tang能會恐懼到嚇破膽的樣子,李氏就覺得自己興奮地連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彼時,鳳琦兒也已經清醒過來,但她卻驚恐地發現身子都動不了,就像整個身子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搬起來,好像是綁在了什麼上面,雙腳懸空,她努力轉動着眼珠子,卻發現眼前到處都是人。
鳳琦兒曾經來過這祠堂,她一眼便認出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在祠堂內。
但是,最讓鳳琦兒驚恐的是,她看到了這祠堂裡到處擺放的紙人,以及迎面拉起的紅綢和貼在牆上的囍字。
尤其是在她身邊,似乎還站着一個身穿紅衣的男人,在他身上,鳳琦兒能聞到一股死亡的氣息,在祠堂入口處還擺放着一口棺木。
鳳琦兒陡然間意識到什麼,她猛地瞪大眼睛,雙眸裡寫滿了難以置信,她只感覺腳底心都涼了,一時間,連腦子裡也懵了。
她看着眼前那些走來走去的人,目光驚惶而無措。
最後鳳琦兒眼神落定在正站在不遠處的李氏身上,但是她卻從李氏看向她的眼中分辨出仇恨與狠毒的光芒。
“吉時到!新人拜堂!”
這一聲驟然響起的剎那,鳳琦兒直接崩潰了,她想叫,卻發現自己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音,在嗩吶齊鳴的祠堂裡,她喉嚨間的嗚咽聲迅速被淹沒。
鳳琦兒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此刻與傻子拜堂行陰婚儀式,一會要被埋進墳墓裡的,不應該是鳳驚鸞那個賤人嗎?
爲什麼她會在這裡?!
“娘,救我啊!”鳳琦兒急得都哭了,她拼命朝李氏使眼色。
但容楚給沐凝的那粉盒裡的妝粉又豈會是一般貨色,說那小小的一盒粉價值連城也不爲過,而且那盒粉本就被容楚動過手腳,那吸附力可是比沐凝臉上這白粉還要頑強的。
不用特殊的藥水洗臉,根本就是洗不掉的!
沐凝用來給鳳琦兒畫那青黑色眼影的,也是特製的螺黛,隨便眼淚怎麼流,就算是用水泡,就是不褪色!
所以鳳琦兒眨眼間眨得都快要抽筋了,李氏卻毫無所覺,根本就沒發現這詭異的鬼妝下竟然早已被偷樑換柱。
那即將要行鬼嫁儀式的已不是她所痛恨的鳳驚鸞,而是她最心愛的女兒鳳琦兒!
而且李氏在發現那“鳳驚鸞”驚恐的眼神時,她心裡還十分解氣。
因爲鳳驚鸞越慘,她就越高興!
這小賤人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能安心!
“老太太,您看,新娘子都等不及要拜堂了!”李氏擡手掩着嘴,呵呵笑着,一邊還用眼角得意的光去看“鳳驚鸞”,她就是要讓這小賤人在驚恐中崩潰!
曾老太太也看過去,當她看到“鳳驚鸞”竟然醒了,頓時眯起了眼睛,惡鷹般的眼睛裡更是射出了陰寒的冷光。
“那就讓新人開始拜堂吧!”曾老太太嘴角勾起冷笑,她拄着柺杖坐到首位。
曾老太太覺得自己再鳳武才生前沒能好好讓他享福,還落得如此慘死地步,心中悲慟,所以纔會如此大張旗鼓在祠堂裡舉辦陰婚儀式,因爲辦陰婚那是越熱鬧越好。
所以此時的祠堂內,除了鳳家本家的人都在,也有很多原先站在門口的百姓也進來了。
容楚與沐凝自然在內。
不過讓沐凝驚訝的是,容楚這廝雖然往人羣中一站,那絕對是卓爾不凡吸人眼球的,但是此刻他卻彷彿斂去了滿身光華。
從他踏進這祠堂時起,竟然連沐凝如果不扭頭,都似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就更不必說李氏等人了。
當沐凝聽到李氏竟然催促曾老太婆趕緊給“新人”拜堂,她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沐凝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李氏發現她催得是她親生女兒的命,李氏該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嗩吶齊鳴,喜樂響徹,沐凝這一聲笑沒有人注意到,但她獎整個頭臉都矇住的詭異裝扮還是引起了曾老太太和李氏的注意。
李氏看着沐凝,忽然感覺自己一顆心被驚慌攫住,猛地狂跳起來。
怎麼回事?
爲什麼她突然感覺那麼心慌?
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一般!
但此時已容不得李氏多想,曾老太太一聲令下,立即便有專門辦陰婚的“鬼媒人”出來。
這各地的鬼嫁風俗都不一樣,在華安,如果是新死的“新人”,那就是由“鬼媒人”用秘法讓僵硬的屍身彎腰。
那情形就像是在行陽間那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禮節。
鳳琦兒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崩潰過,可是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被動地被人扶着彎腰,和眼前那具傻子的屍體“拜堂!”
當“鬼媒人”終於揚聲道,“禮成!”
鳳琦兒已然淚流滿面,心中充滿了屈辱,此時她真是恨不得自己能馬上死去。
與屍體拜堂這樣的事,對鳳琦兒這樣原以爲自己會成爲一國之母的女人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她好恨!明明應該是鳳驚鸞那個賤人現在站在這裡的,爲什麼要讓她來承受!
陡然間,鳳琦兒察覺到人羣中射來一道冰冷的視線,她眼珠子轉過去,卻發現那人頭臉都蒙在紗巾裡,連眼睛都隱藏了起來。
但是鳳琦兒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鳳驚鸞!
鳳琦兒的雙目猛然瞪大,她眼底有歇斯底里的瘋狂與吶喊。
一定是鳳驚鸞那個賤人搞的鬼!
是那個賤人將她害到如此地步!
鳳琦兒憤怒地雙目都在噴火,此刻她真恨不得一把掐死鳳驚鸞那個賤人。
然而一想到自己馬上要被和這傻子一起裝進棺材埋入墳墓,鳳琦兒立即又害怕地幾乎要昏厥過去。
可是她不敢昏,如今的情形很詭異,連她娘都不認識她了,一旦她再昏過去,到時下葬了,那她就真的再也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了!
鳳琦兒腦子裡拼命轉着念頭,她眼睛則一直盯着李氏。
那些站得比較靠前的也有人發現了這具“女屍”眼珠子會轉,一開始衆人還嚇了一跳,以爲是詐屍了,但隨即聯想到這鳳府曾經幹過的那些事,衆人不由面面相覷。
難道,鳳家的老太太真的已經喪心病狂到要用一個活人來給她那傻兒子陪葬?
然而卻沒有人敢說話,因爲能站得靠前的,都是和鳳家有千絲萬縷關係的,他們靠鳳家吃飯,自然不敢去得罪那個手段狠毒的老太婆。
其實李氏此時也發現了有哪裡不大對勁,尤其是當她看到鳳驚鸞看她的目光中帶着祈求和可憐,竟讓她想起了她自己的女兒鳳琦兒。
但李氏隨即便狠下心來,琦兒昨夜就回帝都了,這定然是鳳驚鸞那個賤人爲了求生故意裝出來的!
念及此處,李氏對着“鳳驚鸞”冷笑一聲,扭過頭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拜堂的禮節已經完成,方纔還喜慶的樂聲也被出殯時的哀樂代替。
幾個鳳家的下人將那口碩大的棺木擡了過來。
鳳琦兒低頭一看,便見那棺木裡鋪着厚厚的石灰,石灰上覆蓋着繡着鴛鴦戲水的大紅錦被。
霎時間,鳳琦兒只覺眼前一黑,瞬間被嚇暈了。
沐凝見了,不由撇撇嘴,冷笑一聲。
“怎麼樣,看到死對頭這麼慘,開心不?”容楚大妖孽迷人的聲線響在耳畔。
沐凝扭頭,一擡眸,透過眼前的黑紗,她只見容楚那描畫精緻的鳳眸裡勾着冷冽的寒芒。
“嗯!開心!”沐凝想了想,還是老實地點頭,她從來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絕不聖母。
這一出鬧劇原本就是李氏與鳳琦兒母女想要陷害她的,若不是眼前這隻妖孽憑空出現,用了這招偷樑換柱的招數,將她給救了。
那麼此時站在那裡與屍體拜堂,等着被活生生裝棺陪葬的就是她了!
“那你打算怎麼謝謝本王?”這纔是容楚大妖孽的終極目的!
“你就不能含蓄一點麼?”沐凝無語。
“不能!”容楚倏爾眯眸一笑,沐凝看着一愣,恍然間,她
竟覺得這陰森的祠堂彷彿有百花盛開。
“好吧,那你想要什麼?”沐凝扶額。
“等會再告訴你,先看完這齣戲!”容楚一笑過後,周身氣息再次收斂,鳳眸裡寒光湛湛。
此時,鳳武才的屍體已經被裝進了棺材裡,曾老太太正伏在棺木上,手撫着鳳武才那破碎的頭顱,哭得肝腸寸斷。
鳳家的人都在勸說老太太節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邊吸引,竟無人發現容楚看着鳳家這羣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羣死人!
“老太太,時辰到了,可不要耽誤武才的下葬啊!”李氏裝模作樣也陪着掬了兩把淚,隨即便開口勸道,她已經等不及要將鳳驚鸞那個賤人親手葬送掉了!
沐凝心中冷意頓時如同冰河之水氾濫,她清冷眼眸裡亦是蘊了寒芒,哼,害人者人恆害之!
李氏,我真的很期待你看到我還活着時的表情!
“兒啊,娘能爲你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你在下面要好好的,娘過幾年就去找你了!”曾老太太哀痛道。
下人們已經拆掉了鳳琦兒背後綁着的木架,幾個人擡着她送入棺材裡。
雖然那幾個下人也發現這具“女屍”還是熱的,分明就是個活人,但他們卻無一敢說出來。
壞了三爺的陰婚,他們肯定會被老太太打死的!
沐凝看着鳳武才和鳳琦兒並排睡在那棺材裡,他們身上也被蓋上了一層有一層的錦被,錦被上繡着鴛鴦戲水,只露出兩張慘白的臉在外頭,看上去着實詭異非常。
“蓋棺!”棺蓋被緩緩合起,“咚咚咚”手指那麼粗的棺材釘被釘入棺蓋四角。
李氏眼中終於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但不知爲何,李氏總覺得心頭好像有什麼地方堵了什麼東西,讓她心慌地難受。
鬼嫁儀式辦完,“新人”也已躺進了棺材裡,接下來自然就是出殯了。
這個容楚沒什麼興趣,他扯着沐凝便去了一旁。
就在棺材經過他們身前的時候,沐凝忽然豎起了耳朵,“什麼聲音?”
“抓棺材的聲音!”容楚斜靠着身後大樹,金色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他眼中,點點的碎鑽搖曳着,讓他的眼睛彷彿也變成了耀眼的金色。
“啊?她醒了?”沐凝陡然張大了嘴,她看向容楚的眼神裡都透了絲怪異。
這大妖孽,一定是早就算好了那xue道會在什麼時候解開!
真狠!
容楚此時卻無暇去注意沐凝那染了絲敬畏的眼神,在他身後,突然憑空出現了數十名統一着裝的男子。
只見那些人着外黑內紅的披風,頭上戴黑色帽子,腰佩長刀,安靜無聲地跪在那裡,等候着容楚的命令。
“如何?”容楚頭都沒回,但此時他全身氣息也瞬間改變,方纔還是傾國傾城的大妖孽,霎時間便化身來自地獄裡的阿修羅王。
渾身染滿了凜冽的殺氣。
那對邪魅的鳳眸裡亦是沉了冷芒,宛若雪嶺冰峰。
“屬下遵照王爺命令,於鳳府內搜出私售食鹽的賬本三十八本,還有,在鳳府一間院子裡,挖出屍骨六十九具!”爲首的黑衣人恭敬稟報。
沐凝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這鳳家的人果然是活的不耐煩了,竟然敢販賣私鹽,在古代,販賣私鹽那可是重罪啊!
“三十八本賬本,這鳳府還真是膽大包天!”容楚轉動着左手食指上的扳指,眯眸冷笑,“傳本王的命令,所有鳳家的人,全部殺光!”
“啊!”沐凝聞言眼皮頓時一跳,“全部殺光,這也太殘忍了吧?!”
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王爺大人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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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婚的資料是百度來的,但百度上說的也不是很詳細,大嬸自己再創作了點,勿要考據哦!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