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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都不重要好不好!
衆人仰天看向那屋頂,只覺前途一片昏暗!
重點不該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嗎?
爲什麼會是該不該看一眼仙靈劍?
“小姐,仙靈劍在燕小賊手裡早晚都能見到,眼前這些事再不想辦法,咱們可就在劫難逃了!償”
千柳跟燕小李互相瞪了一眼對方,扭頭哼地一聲互不搭理。千柳看向茈苡:“什麼意思?他們已經打上門來了?”
“比打上門來更可怕!”茈苡抖了抖肩膀攖。
“那日幾十具臉皮被剝了的屍體被在場的幾個湊熱鬧的武林人士看見,頓時將這一切給宣揚了出去,不想越傳越離譜,竟然有人翻出《志怪傳說》,說已經消失在世間的人皮易容師重現江湖了。人皮易容師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歸隱,因爲換的是人皮,乾的是逆天改命的活兒,越來越不容許世俗,才歸隱的,可是人皮易容師從不幹缺德之事,若非心甘情願,從不與人換皮。”
“所以,這種說法是那個老怪物放出的迷惑他人的說法?”千柳立刻想明白了。
“對,沒錯,那老怪物分明是將年輕人的元氣全部集中在人臉上,從而攝取生命與力量,保證自己的存活。”
千柳聽的渾身發毛,怎麼跟老大說過的養蠱似的?!“那個老怪物會不會是南疆的養蠱人,比如說把自己當成個蠱來養什麼的?”
“不會,這麼歹毒的蠱根本不可能存於天道,倒是,倒是像尊主當初說的將臨死之人的生辰八字祭天,從而逃過生死薄的制裁,然後便可以安心地在世間爲非作歹了,當時尊主說那是什麼來着,蠱魃?好像是這麼個名吧?”墨雷努力回憶着那次千濯香在跟廣濟老頭交戰後同自己說的。
“……你們說的這是帶着玄幻風兒的鬼故事吧?”千柳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不管什麼風,關鍵是我們不能在等了,這兩天武林中公然失蹤了五個年輕的青年,咱們要是在等下去,估計那老怪物吸食的人的元氣和內力越來越來多,到時等他找上門來,咱們能護住柳主子麼?”
“那,咱們去找老怪物?”千柳縮着脖子問到。
“那還不如去找隱世世家人皮易容師更來得靠譜些。”墨雷扶額。
“……”人皮易容師只是個傳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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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山,裂崖谷谷底。
遠山近嶺迷迷茫茫,舉目顧盼,千山萬壑之中像有無數只飛蛾翻飛抖動,天地頓時成了灰白色,山林的第一場雪悄無聲息地鋪天蓋地而來。巍峨的雲峰上,霎時峭壁生輝;轉眼間,腳下山林雲消霧散,滿山蒼翠,掩映着雕檐玲瓏的建築羣。
一面容悲苦的白髮老人看着身後的一位面容妖冶的姑娘,“荼蘼,你出谷吧,你的劫難到了。”
喚名荼蘼的女人像早就知道了似的點點頭:“師父,我們人皮易容師隱世數百年不出谷不給人換皮,傳承下去根本就沒意義,荼蘼一旦出谷,定然要將人皮易容師的地位重新捍衛起來。”
老人搖搖頭,“這是劫難,隱世世家的劫難,蠱魃現世了,那是我們人皮易容師的剋星,反之亦然,你,萬事小心。”
“徒兒知道。”
“世人狡詐,記住,萬萬不可對男人動心,否則,魂歸黃泉九幽,永世沒有輪迴,這是我們逆天換命的代價。”
“徒兒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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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遠眺,攘攘市井,人來人往,胭脂鋪前的荼蘼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擡起頭,一滴雨水落在她的眼睛裡。
素手開傘,油紙傘上,潑墨氤氳,兩尾墨鯉戲水間。她來到這外界已經好幾天了,素眼見過不少渣男怨女,亦見過不少爲情尋死之人
只不過,今天這位,似乎是真的。
荼蘼站在溪旁看了一會,才淡淡一笑,走了過去,將手裡的傘朝那白衣女子移了移,目光逡巡在對方清秀的臉上,“若要跳水自盡,這裡可不是個好去處……船家們都埋伏在那蘆葦荷葉間呢,你只管跳,他們只管撈,撈了就把你放在船上,等你夫家或孃家人來贖。故而小妹勸你一句,切莫學那杜十娘,她已是一個無法超越的傳說……至少她那時跳水自盡便是跳水自盡,如今誰跳誰就是下個月街坊裡的趣聞。”
那白衣女子端莊自持,清秀哀婉,聽了荼蘼的話,表情從漠然變得默然,良久,才遲疑的轉過頭,低聲詢道:“此話……當真?”
荼蘼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打了個響指,指向前方。
白衣女子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但見一叢叢荷葉開的層層疊疊,碧綠可愛,但仔細觀察,便覺殺機四伏,一隻只烏棚小船掛滿荷葉,抑或將自己刷的碧綠如蓮蓬,潛伏在層層荷葉中,船上,一個又一個船工靜靜趴着,兩眼閃光的看向白衣女子,只等她一跳,便要殺將出來,撈人求財……
白衣女子幽幽一嘆,表情更加悽婉。
“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了。”荼蘼微微一笑,看着她,臉上梨渦淺淺,“姐姐可隨我來,不換衣服,也喝一碗薑湯驅驅寒氣吧。”
“一個將死之人,還那麼講究作甚?”
“出生,婚姻,死亡,這就是你們俗世女人的一輩子。”荼蘼將雙鯉傘的竹骨傘柄靠在肩上,閒看溪上漣開漪蕩,“出生乃天定,婚姻乃父母之命,到最後,你能選擇的,似乎也只有如何去死了……”
白衣女子楞了楞,側首,看向身旁那紅衣女子。
而荼蘼也正側過頭看她,髻旁桃花步搖輕顫,彷彿要搖出一剎灼灼其華,而她貌奪花色,比那十里桃花更加鮮豔炫目。
“一輩子只能死一次。”斜睨着那白衣女子,她微笑道,“死的這麼倉促甚至可笑,你甘心麼?”
“卻不知姐姐如何稱呼,怎就想不開了呢?”
那白衣女子聞言,輕咬下脣,欲言又止,耽擱半晌,終是嘆了一口氣,“閨閣之事,本不該外傳,但姑娘救了妾身的命,又兼面目和善,想必是個能守口如瓶的人……”
“當然。“荼蘼緩緩擡起右手,腕上兩枚碧玉鐲撞擊在一起,“此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再不會爲第三人所知,荼蘼可對天賭誓。”
“……妾身趙環環。”白衣女子趙環環終是開了口,眉宇哀婉,卻又透着一股大家閨秀的矜持風度,“家父趙闊,乃兵部左侍郎。五年前,妾嫁與楊縣皇商侄子茆輝……”
趙闊是誰,荼蘼並不知,不過茆輝嘛,她最近倒略有耳聞。
這茆輝雖然不是朝廷命官,卻是個天下聞名的豪商侄子,西出塞北,東至海島,到處都有茆家的商號。茆家還出了一個皇貴妃,用潑天富貴已不足以形容他,總之他走在街上若是被泥土髒了靴子,甚至會毫不在意的用幾千兩的銀票去擦,從這方面來看,他已經達到了視錢財如糞土的境界。
而趙環環的父親趙闊就是喜歡他這個境界,要知他雖然貴爲三品兵部左侍郎,卻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呆了十年了,要想走上通天大道更進一步,說不得只能用錢去鋪路,故而這茆輝雖是個商人,到了他眼中,卻比潘安宋玉更討人喜歡。
於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趙環環就此嫁給了茆輝做正室。
作爲一個端莊賢淑,四德兼備的大家閨秀,趙環環早就做好了準備要逆來順受。無論未來夫婿是人還是雞還是雞蛋,她覺得她都能守好本分,做一個上下稱道的大婦。
“……但妾愛他,從揭下紅蓋頭的那一刻起便愛他。”趙環環說到這裡,眼淚潸潸落下,“因爲愛他,便希望他也愛我……可是已經兩年了,妾終於發現,像妾這樣長相平凡的女人,他根本就看不上。不提那最近剛納的嬰州名妓小紅,就是家裡的侍婢,也個個嬌媚如花,比我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妾爭不來,只能恨,恨蒼天沒給我生一張漂亮的臉,妾好想換一張臉,比那小紅更美的臉!”
“那就換一張吧。”荼蘼吹開杯中茶葉,淺啜一口,淡淡的說。
趙環環的哭聲戛然而止,頗有些不可思議的擡起頭看她。
荼蘼放下茶盞,起身離去,就在趙環環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以及應該做什麼的時候,荼蘼已經去而復返,手中捧着三隻木盒,人未至,木盒的檀香味便已撲面而來,將小小靜室薰染的如佛如檀。
三隻木盒一字排開,荼蘼面容莊重,雙手合十唸唸有詞一番,才緩緩揭開第一隻木盒。
“啊!”已是滿腹好奇的趙環環湊近一看,驚的魂飛魄散,慘叫一聲,坐倒在地,手中青瓷碗落在地上,薑湯灑的到處都是。
木盒之中,赫然是一張美人皮,眉目如畫,含笑如生。
“你,你想幹什麼?”趙環環駭然的看着荼蘼,彷彿她下一刻便會化爲擇人而噬的妖怪。
“不是我想幹什麼,而是你想幹什麼。”荼蘼跪坐在木盒後,微笑着看她,梨渦淺淺,甚爲可愛,“重新介紹一下,小女子荼蘼,隱世世家人皮易容師傳人,女子所通之道一竅不通,唯有一技壓身,是爲人皮易容。”
---題外話---嘿嘿,上一章少了一千字,補上來~~遁走~~
第二百八十六奴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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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易容師!
這個只在摺子戲和傳奇故事裡出現的名字敲在趙環環的心頭。
傳奇中,人皮易容師們總是揹着一隻翠竹筐,行走於羣山列墳之中,那竹筐中疊着一層一層的檀木盒,盒中是一張一張人皮,皮相萬千,有前朝妖妃,當朝名妓,亦有弱冠少年,風流名士。
而摺子戲中,檀板輕響,淺吟低唱。演繹出一個又一個傳奇故事,最有名的便要數那一折《玉臺春》,故事中醜若無鹽的女子與一名年輕的人皮易容師相愛,後來那女子入宮,因樣貌醜陋,百般不順,人皮易容師便爲她施展妙手,給她換上了一張傾國傾城的皮相,藉此,那女子一飛沖天,當上了皇后,且一世專寵,風光無限。
“你是……人皮易容師?”趙環環定定的看着荼蘼,看起來呼吸困難,彷彿她一句話便能判她生死償。
“是。”荼蘼勾脣一笑,“小女子,是一名人皮易容師。”
“請姑娘助我!”趙環環跪在地上,膝行至荼蘼面前,拽着她的袖子,如同溺水之人抱住了一段浮木,便再也不肯放手攖。
荼蘼微微一笑,將剩下的兩隻檀木盒順序揭開。
第一張美人皮,是名小家碧玉,雖非絕色,但也清如蓮蕊。
第二張美人皮,是名美豔佳人,嬌麗欲滴,宛若洛陽牡丹。
而當第三隻盒子揭開時,便硬生生的將這兩張美人皮比的暗淡無光。
“真美……”趙環環發出一聲驚歎,目光落在第三隻盒子裡,癡癡的再也移不開眼去,就像珍寶鋪中的女子一眼相中了心愛的鳳簪。
荼蘼看了她一眼,把前兩隻盒子蓋了起來,將那第三隻盒子推到趙環環膝前,窗外桃花搖搖曳曳,光影交織,落進窗內,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樹影。
那光影之中,一張豔若桃李的美人皮靜靜的躺在檀木盒中,旁邊鋪滿各種特製香料,保其千年不朽,那美人嘴角點着一顆美人痣,笑容妖媚,宛若隱於畫卷中的花妖狐魅。
“妾身就要這個。”趙環環凝視着它,彷彿被它蠱惑般,喃喃低語。
“可以。”荼蘼斜睨了那張魅惑動人的美人皮一眼,隨口道,“生前爲一侍妾,姓不可考,有一小名紅綃。人無完人,這皮相雖好,平生卻不如意……”
“沒關係。”趙環環打斷道,她捧着檀木盒,瞳中灼灼是火,笑的像着了魔似的,“她是她,妾身是妾身……只要換了她的皮,妾身一定過的比她好!妾能比過小紅的,妾能得到幸福,妾一定會得到茆郎的……”
“但願如此。”荼蘼端起身旁青瓷紅梅茶盞,凝視着趙環環,說,“一千兩。何日湊齊,何日再來。”
端茶,送客。
沒想幾個時辰後,“這裡是一百兩。”趙環環將頭上的帷帽摘下來,白紗後的臉又憔悴了一些,但臉頰上盡染病態殷紅,一邊說,一邊虔誠地捧着一把銀票遞向荼蘼,“是妾典賣嫁妝和首飾所得。”
一隻紅色蝴蝶誤入紗窗,勾勒着美麗畫案的纖細翅膀,圍繞着紅燭翩翩起舞。
燈影交錯間,荼蘼臉上似乎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明日過來。”
第二日,趙環環早早的便拜訪了紅藥堂。
今日的荼蘼着一身柳色輕羅廣袖衣,袖擺揉進了竹葉青,飄飄蕩蕩有弱柳扶風之姿。墨發三千僅以一條雪色絲絛挽就,但即便是如此清淡素雅的打扮,荼蘼依舊穿出了一股豔色。
“你來了。”正在小亭中假寐的荼蘼擡起眼,瞥向趙環環。
趙環環臉色潮紅,激動的幾乎不能自已。
“你可後悔?”荼蘼的眼神淡淡冷冷。
“不,妾身絕不後悔!”趙環環立刻回道。
“那就好。”荼蘼審視她良久,才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隨我來吧。”
趙環環隨在荼蘼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朝荼蘼的臨時住處而去。
醉仙居的天字號獨院。
撥開水晶簾,且下玲瓏階,趙環環越往裡走,越是心驚,本道茆家已經富貴至極,不想眼前這女子的租下來的酒樓居處居然與龍宮無異,七十二顆同樣大小,渾然天成的貢品東珠,居然被她做成簾幕。腳下臺階乍看不起眼,實際上卻塵埃不沾,隱隱有流光四溢而出,清冷美麗。而光是這兩樣尋常物事便已經這般珍稀無比,那供在檀木架上的東西就更不知底細了。之前她還心有疑懼,怕自己孤注一擲,卻遇人不淑,落進了人販子手裡,而如今一看,她的心也就安了下來,只怕將她整個人都賣了,都買不起此處一塊磚瓦……
“停。”荼蘼打斷了趙環環的思緒。
趙環環擡頭,發現她二人已經到了一扇門扉前。
吱呀一聲,推開硃紅門扉,出現在趙環環眼前的,是一副牌位。
牌位前盛着一刀祭紙,兩側立着千年不滅長明燈,幽幽燭火照亮了兩旁對聯。
趙環環擡頭望去,只見紅色對聯上用金粉寫着: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橫批:逆天改命。
荼蘼從旁取了一支香,就着長明燈的火點燃,然後雙手交叉於胸前,執着香火,恭恭敬敬的一禮。
傳承千年的銅製香爐上鐫着陰文獸首,爐中升起嫋嫋虛煙,朦朧了她豔色無雙的臉,此時此刻,一切屬於凡塵的煙火之氣都從她臉上褪去,留下的只有一種純粹的虔誠和敬重。
“我,荼蘼。”她緩緩睜開眼,聲音如泉水擊石,“欲以素手賦新生。”
對聯下兩盞長明之火無風自動,騰的一聲,燒的旺盛,宛若兩隻驟然睜開的老眼。
“此香,趙環環。”雙手執香舉過額頭,荼蘼道,“欲棄此身換嬌容。”
趙環環嬌軀一震。
荼蘼淡淡回首,再次問她:“你可會後悔?”
趙環環被她這雙清冽的眼睛看着,心中的煩躁,興奮,不安,都一下子煙消雲散,只餘下一片清寧。
她緩緩別過頭,看向那張牌位,上面是上古時代的飛鳥文,她看不明白,卻並不能消減她心中的敬畏。
緩緩跪下,趙環環朝牌位雙手合什,虔誠的閉上眼睛:“妾,趙環環。欲棄此身換嬌容,從此不爲糟糠,但爲美妾,只求君心顧憐………一生不悔!”
那詭異跳動的長明之火聽這話,緩緩安靜下來,就像是滄桑老者閉上了雙眼,默許了她的請求一般。
荼蘼微微一笑,將手中那支名爲趙環環的香,緩緩的插在了香爐之中。
天字獨院的靜室之內,有一女子一身素白,安靜的跪在地上。
月如鉤,清輝灑在她的肩頭,爲她裹上一層憂愁。
十二面菱花銅鏡將她團團圍住,每一面都與人同高,似月團圓,橙黃色的光芒遊弋在趙環環的身上。
荼蘼站在她身邊,手持金剪子,咔嚓一聲,簡開了她臉側的紗布。
帶着少許血絲的白紗布一圈一圈落在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慢慢睜開眼睛。”荼蘼的聲音低低響起。
趙環環的睫毛微微一動,然後劇烈的顫抖起來,彷彿破繭之蝶,掙扎着張開翅膀。
荼蘼沒有催促她,而是站在她身前,用一種挑剔的眼神將她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趙環環此時已經開了眼,看到荼蘼的眼神,她放在膝上的拳頭忍不住捏緊。
“不用緊張。”荼蘼卻微微一笑,就像是勾勒完最後一筆的畫師,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很完美。”
一邊說,她一邊指着趙環環身前放着的那面菱花銅鏡。
趙環環輕輕啊了一聲,然後忙不迭的膝行至鏡前,修長的手指撫向鏡面。
梨花帶雨爭妖豔,芍藥籠煙騁媚妝。
鏡中女子妖豔無雙,那種魅惑之氣從她的每一寸骨,每一寸肉,每一顰,每一笑裡溢出,若爲妃,必是一代奸妃,若爲妾,必得一世專寵。
“這就是妾身,這就是妾身……”趙環環癡癡的看着鏡中人,然後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這就對了,這就對了……有了這張臉,他必定會喜歡上妾身的……”
荼蘼不動聲色的看着她。
趙環環原本素色天然,雖然只是中上之姿,但是眉眼之間有一種令人生憐的幽怨氣質,但如今,這種氣質已經完全被這身美人皮的妖媚之氣壓了下去,恐怕連她自己,也認不出自己了吧。
“第一,你我永不相見。”荼蘼突然開口道,“換皮一成,緣分即終。”
趙環環仍舊抓着那面菱花鏡,聽了荼蘼的話,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哦哦兩聲。
“第二,謹守此秘。”荼蘼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趙環環雖不聽,但是這三段鐵律,她必須說完,“我不會泄露你是趙環環一事,你也不可泄露我是人皮易容師一事。”
“第三,以皮易皮。”荼蘼最後道,“你原本的那張皮,當歸我所有,從此與你毫無瓜葛。”
“什麼?”趙環環終於回過神來,眉頭一皺,帶着絲警惕的看着荼蘼,“此事,未免不妥……”
“有何不妥。”荼蘼冷淡一笑。
趙環環看了一眼身旁,那張陪伴她二十年的皮相正泡在藥水中,眉間帶哀,宛然若生,彷彿隨時都會睜開眼睛活過來一樣。
剛剛的喜悅一下子褪去,趙環環打了個冷戰,轉頭看向荼蘼:”姑娘,不如我多付些錢給你,你幫我燒了它吧……”
“以皮易皮,自古如此,你若是不願,我就幫你把皮換回來。”荼蘼打斷道,“不然入不敷出,轉眼之間無皮可易,難不成真要我去亂墳崗裡掘人祖墳?”
“什麼?”趙環環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說……你以後會把我的皮賣給別人?”
“今年封的皮,至少要等五十年才能使用。”荼蘼用看外行人的眼神看着她,“美人如好酒,都是要用歲月沉澱出香氣的。”
五十年……聽了這個數字,趙環環才稍稍心安。
“那就這樣吧。”荼蘼果斷結束了對話,人皮易容師守則第一條在她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一旦完成了畫皮,那彼此之間就形同陌路,“把衣服穿上,跟我來。”
趙環環溫順的恩了一句,沒有在意荼蘼的疏遠。
反正,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
趙環環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欣賞着自己的冰肌玉骨,一抹幸福的淺笑浮上她的臉頰。她似乎已經看見了自己和茆輝的美滿未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墨發輕挽,海棠新衣,草草打扮完的趙環環已經是妖冶如狐。她原本的氣質已經完全被身上這層妖豔的皮相掩蓋過去,若說之前看到她的男人,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幽蘭與冷月,那如今看到她的男人,便只能聯想到一物——牀。
荼蘼領着她走出靜室,兩人一前一後,仿若當日,且上玲瓏階,且撥水晶簾。
出了醉仙居,一輛馬車已經停在那裡。
以趙環環如今的樣貌,根本不可能在早上大張旗鼓的出來,不然一定會引起極大***亂。因而唯有趁着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送她出來,與之告別。
“姑娘之恩,沒齒難忘。”趙環環回身朝荼蘼福了福。
荼蘼恩了一聲。
又是一陣千恩萬謝,趙環環放下車簾,那馬車載着她一路急行,很快便駛出了沉香鎮。
但荼蘼知道,她的離開,不過是爲了尋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回來。
嘴角勾勒出一抹神秘的笑,荼蘼轉身回了醉仙居。這人啊,呵呵,一張臉,呵呵,男人癡迷女人魔怔,呵呵!
可笑之極!
聲與色不過皮毛骨肉而已,竟值得這羣腦不清目不明的人瘋狂至此,世人,也不過如此。
回到那流光溢彩的房間,荼蘼的笑容才真了些,最滿意的莫過於這醉仙居,真不知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玲瓏的心思,將酒樓佈置的如此精妙!
躺在絲羅枕上,荼蘼開始想着最近聽說的年輕男人臉皮被剝一事,竟然將這罪名扣在易容世家的頭上,真是過分!
不過根據自己這幾天的觀察,作怪的人應該就是師傅說的,蠱魃。
自己得想個辦法來對付那人,決不能白白擔了這罪名,讓易容世家蒙恥。
窗外月一輪。
紅燭照兩人。
同一時刻,茆府。
茆輝慵懶的躺在榻上,身旁三名絕代佳人爲他捶腿的捶腿,喂酒的喂酒。
“爺。”一名小廝畢恭畢敬的爲他獻上畫軸。
茆輝懶懶恩了一聲,自有一名美人上前,爲他一張一張舒展開畫卷。
這位天下聞名的皇商的侄子有一個愛好,就是收集各種各樣的美人。故而他特招了不少小廝,專門爲他蒐羅美人圖像,若是看了喜歡,便要想方設法將對方納入府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那端麗的樣貌擺在那裡,又有萬貫家世爲背景,被他看上的女人,很少會拒絕他。甚至還有許多豔妓貧女自忖美貌,夜奔來投的。雖然這世上的富豪不只他一人,但是有錢的沒他英俊,英俊的沒他有錢,兩者兼備的卻又沒有他年輕……算來算去,還是他茆輝最好。
當然,前提他並沒見過比他更富更俊的千濯香。
只不過自打在楊縣街上不經意瞥見千柳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納過新人了。
那個美的好像精靈一般的女子,可惜,他的人靠近不了醉仙居,最開始他派了八名武藝不錯的家丁去闖醉仙居,結果,那八名家丁再也沒回來過。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緩緩閉上眼睛,茆輝索然道。
身旁,三名美人都變了顏色。
那小廝擦了擦汗,從懷中掏出一隻畫軸,道:“爺,那些不看也罷,但最後這幅可不能不看啊。”
“比之那日見的綠衣美人如何?”茆輝依舊閉着眼睛,墨發散在腦後,一身西域胡服微微敞着,露出性感的胸肌來。
“雖不及,呃,不是一個類型的,沒那綠衣姑娘一身的靈氣兒,但也不遠矣。”小廝連忙說。
“哦?”茆輝這纔來了點精神,他朝身旁的美人打了個響指,那美人立刻會意的上前,取了畫軸,回到茆輝塌前展開。
卷軸緩緩捲開。
茆輝單手支着腦袋,微微眯開一點眼睛。
卷軸捲到一半。
茆輝的眼睛已經整個睜開,那流光四溢的丹鳳眼,彷彿夜光杯中的美酒,又醇又醉人。
終於,畫卷整個舒捲開。
茆輝已經從榻上彈起來,一把奪過畫卷,一雙充滿侵略性的眼睛凝視着畫中人,眼中充滿了火熱的佔有慾。
那是一副仕女遊春圖,那女子側坐在碧溪之畔,拈花一笑,粉面含春。區區半面妝,便已是妖豔若斯,細細打量,竟覺其周身無一不媚,舉手投足間盡是妖嬈。
“哈哈哈哈,果然是國色天香!”茆輝從胸膛中鼓出一陣笑聲,看來當真是歡喜至極。他展着畫卷,從榻上下來,竟是連鞋也懶得穿,一雙赤足在波斯地毯上走來走去,“此女何在,速速帶來見我!”
小廝見此,便知自家主子對這女子已是志在必得,這情況只發生過兩次,上一次,便是那在街上看見的綠衣美人。
只是那綠衣美人神秘的很,根本是個看不清深淺的泥潭。
“李福!”茆輝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小廝這纔回過神來,不迭的磕頭道:“是是,爺,明天奴才便將此女送來。”
“好。”茆輝這才滿意的勾起脣,回了榻上,竟將那畫像敞在身邊,似要與那畫中人同眠。
服侍在他身旁的美人們臉色極其難看,連帶着看向小廝的眼神都變得不那麼友善起來。
“奴才先行告退。”小廝也不會繼續留在這裡自討苦吃,那些美人再恨他又怎樣?他是小廝,靠給主子挑選美人討生活的,除非他死了,或者不要吃飯了,不然他肯定要四處蒐羅年輕美貌的佳人。
“恩,下去吧。”茆輝心不在焉的揮揮手,全副心神卻都在那畫上。
眼見這情況,小廝心裡又是高興又是鬆了一口氣。
高興,是因爲主子越喜歡他挑選的美人,他得到的賞錢就越多,家裡的小子們就能繼續在私塾裡上學,未來當個舉人秀才,不用操持他們父親這樣的賤業。
鬆了一口氣,那是因爲茆爺他終於肯將目光從綠衣美人身上移開了,若是他還堅持要那綠衣美人,恐怕……他遲早要步那八個小廝的後塵。
次日。
楊縣十里紅妝送嫁隊,百日流水納妾宴。
而千柳一干人等,皆趴在醉仙居三樓的窗臺上看熱鬧。
同一時間,一樓,戴着面紗的荼蘼也倚着門框看那街上的盛景。
一陣風吹來,荼蘼的手帕被風吹落,荼蘼緊走兩步將帕子撿回來又回了屋內。
窗臺上的千柳低頭向下看去,沒有?自己剛纔好似真的看到一個紅衣美人的背影啊。剛剛自己看花眼了?
“小姐,在看什麼?”自已看着千柳幾乎探出去大半年個身子,趕緊拉住她奇怪問道。
千柳怏怏收回視線,再次將注意力放在這下面的十里紅妝上。
這不是茆輝第一次納妾了,但如此聲勢浩大卻是第一次。那妾雖然坐的是小轎,入的是偏門,但是迎親的隊伍綿延十里不說,連流水席都持續上了一個月,使得沉香鎮整個都瀰漫着一層酒香。
從流水席上回來的男人們逢人便說,“茆老爺新納的妾,嘖嘖,十指纖纖,金蓮小小,不看容貌,光看體態就已經讓爺遍體生酥……”
而從流水席上回來的三姑六婆則多半在一起嘮嗑:“那茆輝不過是納個妾,鄰近三個鎮的紅燭紅布都給他用光了,甚至連顏色相近些的粉布都不剩,他到底想怎麼樣?讓別人家的女孩子穿白衣嫁人麼?然後洞房花燭的時候點白蠟燭麼?”
這外頭的風風雨雨千柳完全不再理會。
……天氣酷熱的難以想象,她簡直想把自己藏進地窖裡,抱着冰塊直到秋天來臨。
“柳主子,醉仙居的冰窖沒冰了。”影寒推開門,炙熱燙人的陽光從他身側照進來,落在千柳的臉身上。
---題外話---荼蘼和千柳,乃們喜歡那個?勁敵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