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閉上,那華麗的風光霞帔,那張小蕊發自真心的笑靨便不斷地閃現在腦海裡,跪在佛前朱昔時非但沒感受到寺院裡的佛氣祥和,反而臉上的苦痛之色越來越明顯。
合十的雙手一顫,朱昔時苦守的定力終是破了;心中業障難消,即使是拜再多的佛,求再多的神也是徒勞無功。
徘徊在佛殿外的趙真元瞧見她那頹然的背影,腳步試圖往前,可心中猶豫幾番終是沒能踏出去。想得透,路才通,有些事情不是別人搭一把手或給一個攙扶便能解決的,終得靠自己的腳步堅定地闖出困局。
等是他唯一能做的,趙真元等着朱昔時做出決定。
怪異的氣氛又在趙真元的默許下持續了好一陣子,跪在佛前的朱昔時終是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一步一個蹣跚地朝佛殿走去,神情間三魂不在了兩魂,精神恍惚。
“你這是去哪兒?”
朝着自己不變的方向,朱昔時和趙真元在佛殿門前狹路相逢,並肩而立。他的手還是忍不住挽留住她不穩的腳步,泛着點點粼光的清眸也有了些許不安之色,只是口吻間一直壓制着自己的擔心。
“我......我找小蕊說個清楚。”
擡起頭望上高出自己一個多頭的趙真元,朱昔時順着此時自己的心意回答到,而趙真元的臉色較之先前也是沉鬱了幾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關鍵時刻總是心軟,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凡事皆有兩面,牽涉其中的人或多或少會受到傷害。
“你找張小蕊說清楚了又能怎麼樣,她會聽你的嗎?平心而論。你覺得在張小蕊心中,你重要些還是那李少胤更重要?”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只是不願意面對而已。”
倏然間,趙真元一口打斷朱昔時的猶豫,所謂快刀斬亂麻,他得讓她明白當下的形勢。
“張小蕊是個好姑娘,可惜所託非人給錯了心。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選擇。你此時貿貿然上張府向她挑明一切。出閣在即的張小蕊一心撲在李少胤身上,能把你的話信幾分?你這樣做,不但救不了她。反而會讓李少胤有所警覺。難道你想錯過這千載難逢,爲沈大娘報仇雪恨的機會?”
“我明白,我明白!可.....可小蕊她也是無辜的,我們明明知道李少胤是個什麼樣的人。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雖然對李少胤恨之入骨,可並不代表要無辜的小蕊一同接受懲罰.....”
當知道這場浩劫將在兩天後張小蕊大婚上發生。朱昔時沒有意想中的痛快感,反而是在心中壓上了塊巨石,讓她寢食難安不得喘息。你明明可以救一個人,卻爲了所謂的顧全大局。將另一個無辜受累之人推向絕路。
這樣的結局,不是她想要的,此時卻由不得她選。
“我尊重你。也不會多加阻攔。若你覺得這樣做心裡會好受些,那你就去告訴張小蕊一切真相;只是這樣做的結果你清楚。很可能因爲你的不忍讓苦心等來的機會化爲泡影。”
朱昔時含着淚水,頭不停地搖着再搖着一步一個踉蹌地朝身後的佛殿退去。佛殿外一片豔陽似火,高懸在碧藍的天空之上,將佛殿裡外劃分成了陰陽兩色。
惶惑地後頭望了一眼那寶象莊嚴的佛像,朱昔時顫顫發抖地站在陰影裡,離那光明只有一線;佛本慈悲,前路看似光明無限卻崎嶇無比,讓人踟躕地邁不開腳步。朱昔時再次回過頭,淚眼婆娑地望着外面金碧輝煌的天地,硃紅的脣微張着,可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天下揚讚的正義,難道註定要用犧牲來成全?她堪不破這其中玄機,深深地困在這偌大的棋局之中......
紫玉般的葡萄,在那女子白皙的手間襯托地越發晶瑩水靈,細細地將皮兒剝去,那千依百順的女子輕輕地將它放入了仰躺在自己懷裡的男子嘴裡。
女兒懷溫柔鄉,大抵如此。
而浮屠欣賞着眼前這一幕親暱之狀,冷淡的眼神中並沒有多大起伏,依然以松柏傲立之姿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着對人發話。
大概是浮屠那天生冷漠的性子與這風花雪月的溫柔太相剋,無形間壞了對人的興致。完顏耀陽從那嬌媚女子懷裡撐起身子,將幾顆葡萄籽吐在了女子那玉白的手心,似笑非笑地揮手屏退了這跟前服侍的美人兒。
邁着清碎的腳步走過桌邊,完顏耀陽隨手執起了桌上那壺美酒,朝那豐潤飽滿的脣間送了一口;高樓竄進月盈閣的涼風,輕輕撫弄着他背間的墨發,衣袍鬆散的完顏耀陽走到倚欄邊,沐浴着那揮灑天地間的皎皎月光,深邃的目光同那遠處的夜色一同融入那黑暗之中。
當這瀟灑俊朗的男子再次回頭看上閣內靜候的浮屠,那脣間的笑意冷了許多。
“浮屠,我給過赤練機會,是他自己不識擡舉。如此一來,也別怪本王心狠。”
“五皇子,七弟他年輕氣盛,這些年看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惱的份上,請給他一次將功折罪的機會。”
話雖冷調,可聽得出浮屠話裡的示軟之意。一直以來,浮屠在完顏耀陽眼裡就是一隻勇猛的鷹,無往不利的殺人工具,從未叫他失望過;只是如今沒想到他爲了一個門中義弟,竟然也有人情味的一面,這情形他一時間不知是喜是哀。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本王已經給過他不少機會了,只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本王失望,如今身份敗露,叫我如何保住他?”
“五皇子這點放心。七弟他擅長易容之術,只要改頭換面一番便可躲過江湖中人圍剿,等風聲過了依舊能爲王爺您效力。”
“是嗎?浮屠,只怕赤練的心本王早就掌控不住了。”
眼角微揚戾色浮現,完顏耀陽那嘴角未散的淡笑突然間顯得有些駭人。
“一個殺手沒了殺氣,那就是一把廢刀。如今的赤練,已經是個只在乎兒女情長的癡情人,何嘗把本王的大計放在心上。浮屠,你說他這樣沒有鬥志的人,本王還有必要放在身邊嗎?”
月光中,完顏耀陽那戾氣十足的眼眸一掃,頓時間場上的氣氛變了個滋味!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