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冬天一來, 年就快到了,提前好幾個月,已經開始舉辦各類的會議。記得小時候常常聽到父親的一句牢騷話“國民黨的稅多, G C D的會多”, 現在看來, 是會也多來, 稅也多。今年A市政府獎勵納稅大戶的表彰會, 我的公司也排上了號。說到獎勵就是發一個紅框框,歡天喜地的拿回來牆上就這麼掛一年。
“明天的會,你要來吧。”正忙着工作, 鍾理寰打了個電話。
“要啊。政府的通知都送過來了。”我回答。
“那就正好了,完了會一起吧, 算起來我們已經兩個星期沒見了。”他說的好似慾求不滿一樣。
“總算輪到召見我啦。”我打趣的回答:“不過要看晚宴過後, 要看大家是不是還神智清醒了。”
“我怎麼總覺得, 你離我怎麼這麼遠來着?你說怎麼辦呢?”鍾理寰回答,他的那口頭禪, 怎麼辦呢?工作上推責任推慣了,跟我說話張口也這個味。
“隨叫隨到,那不是你的下屬,就是你的小蜜。”
“那你算什麼來着?”他問我。
“下屬一半,小蜜一半。”我回答。
“然後呢?”他笑着說。
“那就一半了。”我回答。
“你這個丫頭片子, 鬼精靈, 嘴巴上可一點虧都不能吃, 我現在就想見你了。”他突然說。
“那你可別問我有空沒?”我說。
“還是你瞭解我, 過年了, 應酬不斷,中午晚上安排的滿滿的, 已經快把餐桌搬酒店了。”他回答。
“你不這是在拉動GDP麼?說不定A市差的那最後幾點指標,就被你拉動了。”我說。
“你啊,又在損我了。我發覺和你一起,我整個頭皮都薄幾層,被你洗刷的。”他笑着說:
“不聊了,等着時間開會在,明天見了。寶貝,想你。”
最後兩句一出,忍不住打了兩冷顫。如今走到這一句後,反而覺得跟他在一起聊天變的很輕鬆,漸漸愛上了這種感覺,彷彿在他面前的曉柔隨了性子,墮落就墮落唄,不介意別人在加個平方。一旦雙方隨了“性”,在一起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不如把一切挑明瞭,大前提下,也能圖個樂子,雙方拋開一切還能享受彼此。
我掛了電話,小王走了進來,遞給了我一份設計報告。過了年,高速公路就要正式開工,設計已經進行到最後的一步。
“總共的造價是1.892億。”小王說。
“這麼高?”我問。
“高?”小王疑惑的問我:“我們的中標價格是1.904億,還低了不少。交通部的項目油水纔是足啊,難怪這麼多人砸錢在裡面想拿項目。就是1.892的投資,水分也有10%左右,是給施工設計留的餘度,如果施工順利,沒有阻工的情況,我們公司這次是賺了。”
我把設計遞給了小王:“把投資控制在1.2億元以下。”
“1.2?”小王驚訝的看着我:“完全不可能。”
“那就降低設計標準。”我回答。
“那也不行,設計在怎麼降低,量在那裡,不可能降低那麼多。”
“那就,把路設計在原來的標準上做些更改,修窄10公分。”
“天啊。”小王忙回答:“那是要出問題的,差不來的事情可不能錢能夠解決的問題。這個項目效益已經很好了,基本上做完這個項目,公司幾年沒接項目都能過了,一定要這麼做麼?”
“設計概算重新做,我決定的事情,不想再跟你提第二次。”
她猶豫了很久,才接過報告,想了半天才嘟噥的告訴我:“出了問題咋辦?省重點項目啊,不是花點錢,做幾天牢的事情。”
“事情,我擔着,你只管做。”我回答。
她終於磨磨蹭蹭的走出了辦公室。
一盤棋,放在我腦海裡,走出第一步時,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博弈的最大魅力就在於只能往前,不能退後。
今年的表彰會說是厲行節儉,取消了圓桌會,學着搞成了酒會。本來每次會議都要求禁帶家屬的,這次也註明了可以帶上家屬。我把通知從頭看到尾,愣是沒找出它厲行節儉的地方。
開會的地方在A市的五星酒店,大廳沒被佈置的像個婚禮一樣奢華,唯一區別的是前面的主席臺掛了一標語寫着“A市納稅大戶表彰會”。
工作的關係,我來的遲,又碰到了下班的高峰期,加之下了點小雪,整個道路塞的一塌糊塗。到了酒店已經晚上的7點。理寰發來的短信說,市長都已經講話完走了。
我走進去大廳時,大廳擁滿了人,該說的說了,該講的講了,該走的也走了,剩下的就是聊聊項目溝通下感情的時間。
我一進去,鍾理寰就走了過來,拿着個一個紅色的框框,直接的遞給了我:“你啊,人家大市長親自給你發獎狀你不要,非得讓我這個偏門副市長給你發,什麼意思啊?”
我接過了那個框框,挺沉的,四周鑲的金屬邊框還掛了下我的羊絨大衣,我一惱直接丟回了給他:“現在拿給我當孝子啊,要不要抱着繞場一週?你拿着放車上吧一會我去取。”
他笑了笑點了點頭,拿着框框像大廳外走去。
我看了看出門的理寰,轉頭往裡走時,已經發覺有人站在我的面前。千年不變的老形象挽着一個女人。
楊儒奎低頭打發了身邊的女人,向我走了過來:“高速公路的項目也被你爭取到了,我該怎麼看待你這次操作。”
“賺錢唄,做商人的不就爲了這個。”我看着他。
“爲錢當然好了,但是你不是一個爲了錢的人。”他回答。
“也許人是會變的。”我看着他:“你不是一樣。”
“可我覺得我還是我。”他回答:“有些東西做過了才知道,簡單點好。”
“是啊,所以我認爲你的頭腦是最簡單的。”我說。
他看着我一驚,半天才換過勁來:“你現在說話怎麼這種口氣?”
“我對你,沒必要用什麼好聽的口氣。你是我什麼人?再說,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沒什麼必要跟你面前裝什麼好人的。”我說。
“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他一本正經的告訴我。
“是麼?”我歪着頭看着他:“鳳鳴是好人麼?好人的好報在哪裡?”
“你……!!!”他一個勁搖頭,像是在哀嘆他不成器的孩子。
“怎麼,說什麼?”理寰出現在我的身後:“楊局長是不是又在說教人了。你那個政治思想課,就留到明年再講吧,要與時俱進,說不定明年吹的風又不一樣了。”
“鍾市長說哪裡的話,我只是跟董總談下合作的事情。”儒奎回答。
“是麼?”我接着儒奎的話題:“既然楊局有這個想法,曉柔可求之不得。明年的項目,楊局可要多考慮考慮我們公司了。”
“那,求之不得了。”儒奎沒想到我會說這麼一句,彆扭的把話題繼續下去。
“那就這麼說了,明年的項目,我們公司可是要來投標的。”我笑着說。
儒奎不自然的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理寰的肩膀,在他耳朵邊說了幾句轉身離開。
儒奎剛走,理寰就湊了上來:“前夫的錢,你也敢賺,當心掉錢眼裡鑽不出來了。”
“出不來了纔好呢。”我笑着回答:“正好用錢給自己做個墓,創個吉利斯世界紀錄多好?”
“你啊。”他說:“不知道怎麼說你好。”
“你這麼待我身邊,會不會太招搖了,趕緊你也遊蕩一圈去。那邊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結你來着。”我對他說。
“好,好,好。”他笑着說:“知道你是半個合格的下屬,半個合格的小蜜。”
他們走後,我一人走到大廳的陽臺,手裡的一杯酒下了去,冰涼的胃疼。靠在柱子上,百無聊賴,望着遠處草坪旁仿古的路燈。突然心中多了一種感嘆,心在高處,我本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