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酒過三旬，微醺。男人在此時做決定，女人在此刻犯錯誤。酒桌上需要的就是這種氣氛。
賈秘書眯着雙眼對着旁邊的曉東說：“走吧，打一圈去。”
“我們幾個一起去，豈不便宜那幫人。”曉東回答：“你們去吧，一會我單挑去。”
賈秘書端起酒杯起身，拍了拍曉東的肩膀：“董總就是豪爽啊，佩服佩服，如今啊，我可不服老不行啊。”賈秘書挨着酒桌敬酒去了，儒奎依舊恭敬的跟在後面，非常職業一絲不苟的履行着他的地主之誼。端着酒杯，跟着賈秘書一起一杯杯白酒下肚。
“賈秘書，他？……”我坐在曉東旁邊，問。
曉東放下了筷子，湊到了我耳邊，低聲的說“秘書，說白了，就是幫市長開會喝酒的，沒啥本事也沒啥大不了的。”
“哦。”我點了點頭。
曉東拿起筷子，給我夾了一塊豆腐：“這裡啊，就這個豆腐味道不錯，也是你喜歡的口味。”
一聽他這麼說，我想起了前不久的餐廳，那滿桌子我的最愛。搖着嘴脣，低着頭不語。
“怎麼了？”曉東低頭問我。
“沒事。”我撐起了自己的花架子。
正說着，賈秘書帶着一幫子人勝利班師回朝，做領導的特別是關鍵部門的領導的，基本都是酒精考驗的，一瓶白酒下肚跟杯礦泉水差不多，紅光滿面，油亮油亮的鼻頭，挺着個啤酒肚說笑着就回來了。
“該你了。”賈秘書衝着曉東說。
曉東隨手接過了，傍邊小姐手裡的一瓶茅臺，端着個空杯子起身。
他起身時，我拽了拽他的手，靠近他耳朵，輕聲的說了句：“少喝點。”
一聽，他愣了愣，一臉幸福的衝着我笑了笑。
他剛走出不到一米，賈秘書就跟了上去，一手搭着曉東的肩膀，狀似親密無間的一起走了去。
主角一走，主桌立刻少了氣氛，吃飯的吃飯，聊天的聊天。
儒奎距離我兩個位置，一個曉東的一個賈秘書的，如今空空的兩個位置，解除了我和他之間的遮擋。很久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他了。比起半年前，他瘦了很多，臉上的五官分明瞭很多，更添了份硬朗。也許我可以理解爲他現在的女人沒有好好的照顧到他。
此時的他，正給自己仔細的倒着白酒，玻璃酒杯一杯應該有一兩，他小心翼翼的直到把酒杯裝到最滿。然後，一仰頭，舌頭尚未接觸到酒，他已經將整個酒杯的酒直接倒下了胃。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豪爽的喝酒方式，此時看來，突然覺得似乎多了幾分自殘了。
他眼裡已經沒有了我，咫尺距離的我和他像個陌生人。
我裝着漠不關心環境，在一桌子豐盛的菜餚中胡亂夾着菜往嘴裡塞。
“那個菜裡有芥末。”突然儒奎的聲音傳來。
一聽到他的聲音，我手裡夾着菜，轉頭看着他，才發現，他正望着我。
我和他的眼光剛一接觸，他就低下頭，繼續專心往他的酒杯裡倒着白酒。我轉頭才發現筷子上正夾着的一塊青菜，芥末涼拌成的。我對芥末過敏……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告訴過他了。
正呆着時，曉東回來了，手裡的瓶中的白酒已經見底了。曉東從小身體都不太好，一喝酒臉色就發青，屬於天生酒量偏低的人。如今的酒量應該是靠後天練出來的，這種後天來的酒量，最大的缺點身體的解酒功能差，喝完後相當的傷身。
他眼裡已經有些醉意了，努力睜着眼睛，看着我。
“怎樣？”我關切的問。
他嘴角彎了彎：“還好，放心。”桌下，一雙冰涼的抓着了我的手。
酒宴持續到了晚上的九點，能直着走的沒剩下多少個。酒後應該有“豐富”的娛樂活動，都有着專門的人攙扶着大小頭頭走向各自的坐騎。
曉東拒絕了邀請，和我一起走出了賓館。門口的冷風一吹，酒勁就上來了，一陣陣乾嘔後，他推開了我，走回賓館的洗手間。
我在洗手間等候了很久，他才跌跌撞撞出來，臉色煞白。
“好些了麼？”我上前，扶着他，有些心疼。
他靠着我身上，低頭，迷醉的眼神，看着我，笑了。
他把車鑰匙丟給了我。
我將他扶上了車。駛出賓館時，遠處一輛帕薩特，正有兩個人，努力的將一個人擡上車，那個人已經醉倒橫着在了。距離近了，熟悉的車牌號碼。
“儒奎的車。”曉東說。
“嗯。”我回答。
“多少年了，儒奎的酒量，深不見底，能見他喝醉，這是第一次。”曉東說。
“哦。”我開着車。
“你就當我說的酒話吧。”他繼續說。
“你不需要喝這麼多酒的。”我說。
“很久沒喝這麼多了。”他說：“賈秘書這個人，能把秘書做到長的都是個人精。肚裡最多的就是個關係網。我一句妹，他豈有猜不出你是誰。雖然三伯保護你的好，讓你搞技術，沒讓你出來應酬。既然你決定了要出來跑項目，賈秘書這關就一定要過，看來老爺子份上，加上我今天喝這麼多酒份上，他定不會爲難你了。”
“我不需要你這樣，我要靠自己的能力。”我回答。
“我知道你就會這麼說，要靠能力啊？”他指了指街道邊，仍在路邊擺攤賣宵夜的攤販：“那就去當小販或者當三路車伕吧。”
我不語，我知道我還沒有找到反駁他的例外。
“我先送你回家吧。”我說。
“先送你。”他說：“放心，沒醉，控制的很好，臨界點。不然，哪能這麼保持清醒的跟你說話。”
車到了我家樓下。他已經快睡着了，半醒間，應該是頭疼，他不停下意思的揉着太陽穴。我停穩了車，解開了安全帶。看着他的樣子，有些難受，伸手過去，想替他揉下。
剛伸手過去碰到他，他就醒了，睜開了眼睛看着我。
我縮回了手：“上去坐下？”
他搖了搖頭。
“也許我可以給你熬點稀飯，你剛吐了，對胃不好。”我說。
他突然不耐煩了說：“我沒事，快上去。”
我一愣。
“上去吧，我沒事。”他溫柔的說：“我休息打個車回去，明天再過來開車。”
我猶豫的下了車，回頭看了下，他正躺在副駕座上揉着頭。
到了家，可樂撲了過來，餓了一天了，嗚嗚的衝着我悲鳴着。我趕緊給它準備狗糧。
張諾好可樂，衝了一個熱水澡，換了睡衣，躺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準備給曉東打個電話。
手機響了很久，聽着接通的聲音，我走在窗邊，撥開窗簾。
樓下，昏黃的路燈下，奔馳的車身拉的很長，他靠坐在引擎蓋上，燃着一隻煙，望着我的方向。
夜，寧靜，酒，躁動，而我，想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