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董曉東
我叫董曉東,董家曉字輩的大孫子。母親告訴我,我百日那天,奶奶親手將董家祖傳的金鎖掛在我的脖子上。然而,隨後的抓鬮,我選擇了年輕母親一時好玩放在最邊上的一盒彩色盒子包裝的粉餅。結果,母親被父親痛罵了一頓,抓鬮不了了之,我長大後也再沒有見過那個祖傳金鎖。
長大了,我讀到了紅樓夢,才知道,賈寶玉,抓到了胭脂,註定一身沉淪在脂粉堆裡。當時,我對此不屑。如今回想與她的緣分,如果不叫孽緣的話,由不得我不信。
我第一次見曉柔,她剛出生一個星期,她躺在三伯母的懷裡。皺巴巴的紅臉,閉着眼睛,醜的要命。母親說小時候,我也長的這樣,我不信。
那年,我五歲,曉柔零歲,母親說她是我的妹妹。
我和曉柔住一個院子,幾家人和住的四合院,加起來的面積,都沒有現在我一個人住的面積大。那時,父親和三伯父,起早貪黑忙工作,兩歲的曉柔成了我的跟班,每次她用她剛學會說話含糊不清的聲音叫我一聲哥,我就特神氣。
那年,我七歲,曉柔兩歲,我是曉柔的哥哥,我想保護她。
曉柔讀書了,她很聰明,看着她手臂上橫杆越來越多,自己卻一條沒有。心裡很不是滋味兒。母親經常在我面前嘮叨,讓我學學曉柔讀書,別天天跟沒人管的野孩子一樣。有一次,終於忍不住回了一句:“曉柔是曉柔,我是我,她這麼好,你去做她媽媽好了。”母親一個巴掌扇了過來。
那年,我十四歲,曉柔九歲,我常常問自己,她爲什麼是我的妹妹,那年我讀了三國,常哀嘆既生東,何生柔。
父親和三伯的官職越來越大,我們都搬了家。單家獨院的大房子,見曉柔的機會越來越少。只能節日回家看奶奶時,才能和曉柔相處。我通過父親,進了重點高中,曉柔通過自己努力,考入了重點初中。女大十八變,她變的好美,小時候的醜小鴨變成了鳳凰。她成了學校焦點,圍繞在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每當有人來找我,希望我把他介紹給我妹妹時,我手總是忍不住抓緊了拳頭。
父親加入了母親的陣營,一有機會就在我面前嘮叨,希望我能多學學曉柔。一次,火大,我直接回答一句:“你們都覺得曉柔這麼好,我娶她回來好了。”父親的一個巴掌狠狠的下來,右邊的臉像饅頭一樣腫了好幾天,這是我記憶力父親最用力的一次。
那一年,我十七歲,曉柔十二歲。那年,暑假我陪媽媽看了好多的“窮聊”劇,我希望曉柔不是我妹妹,因爲我好想娶她。
我學會了抽菸,我發現抽着煙,聽着歌想她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父親替我選了大學,用錢砸的,選了工商管理專業,這些我都不在乎。
一次,聚會,被人邀請我唱了一首歌,我注意到了曉柔,在角落你,默默的看着我。我喜歡被她注視的感覺,因此所以我愛上了唱歌。爲了唱歌,我開始和父親發生激烈的衝突。
那年,我十八,曉柔十三。她離我越來越遠,我真的好想引起她的注意,她喜歡聽我唱歌,我知道。那年,一個叫許巍的歌手,一首歌撥動我心絃,我想唱給她聽,只唱給她一個人。
三伯,替曉柔選了一所大學,很遠,在遙遠的北京。我去送行的,臨走前,她告訴我常去北京看她。我心裡一激動,沒隔到一個星期就丟了工作,飛去了北京。帶了一堆東西去北京時,在人羣堆裡發現她,依舊是顆閃爍的星星,被衆人圍繞。從此,我喜歡偷偷來到北京,偷偷的在遠處看她,再偷偷的回來。
那年,我二十三,曉柔十八。我終於明白,在她心裡,我依舊是她的哥哥,而在我眼裡,她已經早不是我的妹妹。從那一年開始,我再也不想唱歌。
曉柔大學畢業了,三伯安排她回家鄉工作。我自告奮勇去北京接的曉柔,因爲她終於可以回來跟我待着同一個城市了。但是,去了北京,看到她一臉的憂傷的跟每個朋友道別,我卻很難受。像一個失去自由關在籠子裡的小鳥。雖然我自己也是,當時我卻不忍看到曉柔也是。
我陪她一起參加了畢業聚會,我卻醉了。第二天,曉柔告訴我,說我昨晚一直在唱一首很好聽的歌,她好久沒聽我唱過了,能告訴她歌名麼。我知道一定是那首歌,但是我不想告訴她歌名,就像不告訴她埋藏在我心裡最深的秘密一樣。
那年,我二十七歲,曉柔二十二歲。我們都成年了,都該有自己的愛情了。我已經學會,可以把自己的愛放在最深處,也許這該叫涅磐了。
三伯父,安排了曉柔的婚姻,楊儒奎,人人都說他不錯。我接觸了幾次,發覺他真的是很社會的人。他也許可以照顧曉柔一輩子吧,至少他有這個權利,我沒有。我試着跟他做朋友,曉柔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我發現他對每個人交往都是一樣的程度,說近他對你親切的招呼彷彿是很久的哥們,說遠他彷彿永遠沒有把自己的心交給你。這樣的人能給曉柔幸福麼?我彷徨。
那年,我二十八歲,曉柔二十三歲。那年,曉柔結婚了,大家都說郎才女貌,絕配。結婚那天,我沒去。我第一次有了一個女人,她叫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我只看到她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就毫不猶豫帶她去了我家。在瘋狂的牀上,我只看見了曉柔,溫柔如水。
從此,我知道,此生,我與她註定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