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晨的廚房,有飯菜香。很久,很久沒有在家吃過早餐了。平時一般路上隨便買個東西胡亂塞進胃裡。而今天,我想爲他作份早餐。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稀飯而已,卻奢望能把所有的東西都加進去。
終於體會到了,小房子的溫馨。十幾平方的房子,他在餐廳,咫尺之間,望着我。可樂趴在他腳下,這小子從昨天開始已經徹底叛變到他那邊了。
“今天有什麼打算。”我吃着早餐問他。
“來前,我已經聯繫過幾個單位了。在北京那家公司怎麼說也是世界五百強的外資,有這個資歷,他們都提出見見我。我準備去試試。”他笑了笑:“只是,我暫時沒有住的,只能跟可樂搭夥了。”
“原來你想是跟可樂搭夥啊?”我笑了笑:“那我做主了,它的狗窩分你一半好了。”
他聽了,笑的很大聲音。
可樂豎着耳朵聽着,我微笑看着。
短暫的快樂把屋子塞的滿滿的。
因爲,一大早時間浪費在做早餐和他聊天上,出門時,已經快到上班時間了。上班的出租不太好打,估計是遲到定了。
張暉開了輛藍色的別克過來,京字頭的。
“你把坐騎也帶過來了?”我問。
“當然,幾年打拼,就買下了這個二老婆,當然要帶過來了。”他回答。
我坐上了車。
一眼就車上掛着個吊墜,一個手工編織的紅色中國結,下面一張照片,兩個幸福的笑臉。女孩子,長得很漂亮,和我一樣,有雙烏黑的大眼睛。
我盯着看了幾秒,笑了笑,眼光離開了吊墜,假裝沒有看到。
我的演技向來拙劣,他尷尬的笑了笑,伸手抓下了吊墜:“對不起,着急的開過來,忘記處理了。”也許他不解釋更好,一解釋,心裡有些難受,能量守恆定律說:能量既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滅,它只能從一種形式轉化爲其他形式,或者從一個物體轉移到另一個物體,曾經一個女人搶了我的幸福,如今,我搶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幸福;曾經的女人快樂了我的幸福,而現在的我卻悲傷着另外一個女人的悲傷,實踐證明了,我是個悲觀主義者。
“下班,我來接你。”我下車時,他吻了吻我。
辦公室,我是最後一個進去的。像是個消音彈丟了進來,熱鬧的辦公室突然因爲我的進來,安靜下來。原因只有一個,我一定是讓辦公室熱鬧的主角。
“藍色別克的帥哥是誰啊?” 趙婉瑩一定是第一個湊過來的。
我笑了笑,沒答。
“笑的這麼曖昧,老實交代。” 趙婉瑩說。即便我哭,她也會說哭的這麼曖昧的。
枯燥的工作,文山會海,唯一調節氣氛的就是八卦。趙婉瑩輪番轟炸下,也沒能讓我吐出點什麼,怏怏的走了。
中午臨下班時,手機響了,我放下手裡的工作,看了下手機的來電顯示,樑伯。
心裡快忘記的那根弦,又被觸動了。現實和理想的區別,往往就是,理想,你想什麼一定能得到什麼,現實卻是你不想什麼就一定得到什麼。
“樑伯。”我輕鬆的問,我不敢說下面的問句,我怕失敗,我只會小心翼翼等待着宣判。
“中午,來我這裡吧。”他聲音很低沉,已經預示着意料中的結果。
“好。”我仍然倔強的答應。就像用兩塊錢去買中五百萬的彩票一樣,我有買的努力,就有去兌獎的勇氣。
樑伯一個人在家,我一進門,他就端了杯熱茶來,恭敬的放在我手邊。樑伯一輩子本分慣了,也給人點頭哈腰慣了。
“樑伯,別忙活了。”
他點頭坐在了我對面。
“錢,我送過去了。”他慢慢的說:“起多大作用,我不知道。能讓他們收下,已經不易,他們能做什麼確實不知道。局裡那邊,儒奎在那,你應該去張諾下,那事過去半年了,該淡的都淡了,他若是鬆口了,不是沒有辦法。”
“他來找過我。”我回答。
“怎樣?”
“勸我放棄。”
“儒奎這孩子,心思細膩看的很遠的,也許現在真的不是時機,要不再等等。風頭過了,很多事情就好操作了。”樑伯回答。
“一點希望都沒有麼?”我擡頭問
“能行的事情怎麼都行,我老了,能盡力的都盡力了。”樑伯深深的嘆了口氣。
“樑伯,你別太自責了。”我在安慰樑伯,其實也在安慰自己。
“別泄氣,再等等,既然肯收錢了,至少表明事情沒有以前那麼大的難度了。”樑伯看着我,眼角擠出的微笑,充滿着難堪和無奈。
“樑伯,我知道您已經盡力了,我能在求你一件事情麼?”樑伯出門時,我忍不住說。
“什麼事?”他問。
“有空去看看我爸吧,哪怕是聊聊天什麼的?”我說。
樑伯笑而不答,看着我出了門。
走出樑伯的家門,五月的陽光火辣辣頂在頭上。擡頭用手在眼睛上搭了個涼棚。胃裡一陣陣抗議,我纔想起自己還沒有吃午飯。
中午的公交人並不多,上車一排空的座位,我選了一個靠窗的坐下。後排兩個情侶,頭貼着頭,用一個耳機專心聽着歌。
早就知道會有的結果,不是麼?可是心裡爲什麼還是這麼難受?也許真的上帝對我不薄,當張暉來到我身邊我想放棄時,上帝立刻給了我一個臺階。
車窗外,依舊是穿梭的車流,有幾千萬的好車,有幾萬的破車。而在這沒有空調的公交車,在這個像一個蒸籠一樣空間裡。我可以俯瞰小車裡的每個人,看着他們用着我曾經的心態,做着同樣的事情。吹着空調,擺自己滿意的姿勢,無比妖嬈的,自信的看着,公交車上滿臉汗水的每一個普通人。
手伸出了窗外,張開了手指。
風從指間滑過。
我愛上了這種感覺。
風停了,車到站了。
後排的情侶起身,耳機線掛在了我的包上。一陣的旋律,從MP3裡傳來,似曾相識。
可惜,還沒來得及問他們這是什麼曲調,他們已經消失在人潮。
手機短信的聲音
打開,張暉的:“老婆,我找到工作了,晚上加餐好不好 ?下班我來接你,一起買菜去。”
心中一甜,我又差不多忘記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