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又是新的一年開始,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變化。夜傾辰因着尚在休沐,近來朝中也是沒有要緊的事情發生,他便整日悠閒的待在王府中,哄着夜安陌,逗着慕青冉,日子過得很是舒服愜意。
最近這幾日,夜安陌已經能夠咿咿呀呀同人說話,只要有人在他耳邊不停地說着話,他便也一直“甜甜”地伸着小舌頭,聲音軟軟的咿咿呀呀的發着別人聽不同的音節。
而夜傾辰見此,竟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整日整日的守着夜安陌,就等着他偶爾心情好了,同他咿呀幾句。
可是這麼小的孩子,一般都是你不停的和他說着話,他偶爾哼兩聲。偏偏咱們這位王爺倒好,只直直的睜着眼睛看着夜安陌,也不同他講話,單等着這孩子主動和他說!
慕青冉每每見到,都是脣邊止不住的笑意。
她知道夜傾辰素日話不多,可是既然是哄孩子,那便自然是要說話的,他只這麼看着,幸而是陌兒膽子大,若然換了旁人家的孩子,說不定早就嚇得放聲大哭了。
這一日,慕青冉方是將夜安陌哄睡,便見到墨錦前來尋夜傾辰,瞧着樣子,似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不想過了不到片刻,便見到夜傾辰面色如常的回來了。
“可是有何事?”瞧着方纔墨錦的樣子,不像是什麼事都沒有呀!
“沒什麼要緊的……”夜傾辰本是不準備和慕青冉說的,可是轉念一想,未免她自己心下亂想,倒是不如直接告訴了她。
於是他話鋒一轉,方纔接着說道,“袁列死了!”
聞言,慕青冉卻是不禁一愣。
袁列死了!
似乎是自從他被髮配豐州之後,她便一直沒有再去關注他的消息,如今過了這麼久,竟是忽然傳來他身死的消息!
“幾時發生的事情?”之前並沒有消息傳回,想來也定然是近段時間的事。
“年前。”
果然!
那想來如今……錦鄉候府和大皇子府的人,也定然是接到消息了的!
而事情,也的確如慕青冉所料一般,袁列去世的消息方是傳回了錦鄉候府,侯爺夫人便當場暈了過去。
錦鄉候府如今已經算是走到了盡頭,府中三子,竟是兩子離世,唯剩一人下落不明。可是當初袁徽是直接跌下山崖,這般情況下,又豈有生還的道理!
侯爺夫人只得袁列和袁瑋琴兩個孩子,當初長子被髮配豐州的時候,她便已經是大病了一場,不過好在大抵人還在世,她尚且可以安慰自己,只要將來大皇子繼承了皇位,那麼列兒還是能被放回來的。
誰料如今竟是直接傳回了他離世的消息,這讓一直心心念唸的他還能回來的侯爺夫人如何承受的住!
現在,偌大侯府,竟是隻剩下袁瑋琴這麼一個嫡女,着實是令人不勝唏噓。
古言“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想來也就是這般情況了。
袁列的死,似乎並沒有在豐鄰城中興起什麼太大的波浪,仿若在衆人的心中,從他被流放豐州的那一刻起,他便早已成了一隻腳邁進鬼門關的人。
所以這件事情很快就被衆人忘到了腦後,並無人再去刻意關注。眼下讓衆人頗爲在意的,倒是四公主的婚事!
聽聞此前老王爺曾經與陛下提起,如今四公主年紀愈發大了,若然再是等這三年,豈非是耽誤了大好年華!
法理也不外乎人情,更何況四公主的情況又着實特殊,加之現在距離太后的忌日已經過了七七四十九天,若然陛下真的下旨完婚,倒也不會有人敢議論什麼。
而朝中有一些心思轉的快的人,便直接紛紛向陛下進言,只言四公主憂國憂民,此前豐延爆發戰爭,她便因爲心憂邊關將士而主動將婚期延後,如今也是時候該爲自己打算了。
見是有人這般說法,朝中其他的人便紛紛跟風效仿。
事實上,倒也不是夜傾城真的這般憂國憂民,這不過是衆人找的說辭罷了!
慕青冉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卻是不禁輕笑,這羣人倒是聰明的緊,這麼快就摸準了風向。
依照她對父王的瞭解,他根本不是那般心思細膩的人,怎麼可能會忽然關心上四公主的終身大事,想來多半是陛下的主意,不過是借父王的口說出來罷了!
而朝中的這些人,定然也是看出了這一步,方纔會紛紛向陛下進言。
如今天下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陛下也沒有什麼值得發愁的難事,唯一算是心頭的一件難解之事,可能就是四公主的婚事了。
若然是能夠幫陛下解了這一處的煩難,可不就是“立了功”了!
事實上,這羣人也當真是沒有猜錯,方纔有人提議沒多久,慶豐帝便同意了衆臣的請旨,着欽天監的人選定合適的日子,以爲公主出嫁之選!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百姓當中雖是偶有流言,但也很快便變了風向。畢竟這是皇家的事情,尋常百姓也不過私下悄悄議論,哪裡敢真的言三語四呢!
最終欽天監爲四公主夜傾城選定的婚期,定爲了二月初八,是個黃道吉日。這個消息傳到月華宮的時候,昭仁貴妃又是免不了的一陣神傷。
此前夏韜被革了官爵,如今和一個尋常百姓沒什麼兩樣,可是儘管如此,也不見陛下收回當初賜婚的成命,可是愁壞了昭仁貴妃。
原本她便不願夜傾羽嫁給夏韜,現如今他竟是連個官位都沒了,她自然更是不放心!
但是不管她心裡有多焦急、多不願意,在慶豐帝的面前卻是分毫不露的,雖然……她已是有許久未曾見過他的面了!
想到這,又是不禁另一種心酸,曾幾何時,她會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昭仁貴妃的這一番心思自是無人得知的,便是猜到也只有背後偷笑的份兒,不會再有別的情緒了。這巍巍皇宮本就如此,從來都是新人勝舊人,只見後人笑,不見前人哭,風水輪流轉的事情多了去了。
倒是華清宮這一邊,正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籌備着夜傾城的出嫁之事。惠妃娘娘含笑的望着夜傾寧圍着夜傾城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也是眸中藏不住的喜悅之情。
她心裡一直是有些心疼城兒這孩子的,自小沒了母妃不說,長大的婚事也是這般不順遂。或許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她尚且有一個真心疼愛他的父皇,將她保護的很好,不會讓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傷害到她,也不會讓宮中這些逢高踩低的奴才輕視了她去。
早前知道陛下爲她選定的駙馬是溫逸然時,惠妃心中便知道,陛下是真的作爲一個父親,在爲自己的兒女打算,否則的話,他大可以爲了拉攏朝臣,將城兒指給一個什麼別的官員之子。
如今這位內閣大學士,在朝中口碑倒是極好,聽說家世也很是清白,院中沒有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
這般一想,惠妃娘娘倒是不禁鬆了一口氣,城兒這孩子沒什麼過重的心機,心底善良不說,待人也是極爲厚道,她也不過是擔心她日後嫁過去恐會受了人家的欺負,不過按照目前的情形,她倒是可以放心些。
夜傾寧圍前圍後的看着夜傾城手中的嫁衣,滿眼的驚豔之色,“四皇姐,你這嫁衣好漂亮啊!”
聞言,夜傾城卻是羞澀的笑了笑,伸手點了一下夜傾寧的額頭。
“等到你成親出嫁的時候,嫁衣定然比我的還要好看!”雖是說出的話在打趣夜傾寧,但是夜傾城的聲音中卻隱隱帶着嬌羞之意。
“四皇姐慣會哄我的,母妃常常說我再這般孩子氣,段或是沒人敢要的。”不過她心裡倒是不擔心,不要便不要!
王妃嫂嫂同她說過了,既是要嫁人便定然要選一個自己可心的夫君,否則豈非要難受自己一輩子!
“誰說的,惠母妃不過逗你罷了,咱們寧兒這般聰明伶俐,還不知將來被哪位慧眼識珠的人得了去呢!”說完,她便依舊輕笑着繼續低頭“縫製”着手中的嫁衣。
雖說民間有這般習俗,要新嫁娘在出嫁之前自己趕至嫁衣,但是實際上這些官宦之家的小姐們,卻是極少有親自動手的。更何況夜傾城貴爲一國公主,這事更加是輪不到她親自動手,慶豐帝一早便請了最好的繡娘在趕製。
如今,她也不過就是在那腰間束帶的中央縫製一顆珍珠,全作是一個喜慶的意思罷了!
“四皇姐,你見過溫大人嗎?”忽然,夜傾寧的腦筋一轉,卻是問了這麼一句。
一旁的惠妃娘娘在一旁聞言,卻是不禁說道,“寧兒!怎地這般無禮!”
這樣的話怎麼好隨意問出口,豈非是讓城兒不好回答!
可是夜傾城聞言,雖是並沒有半分不悅,這話若是換作別人問,她也許會覺得是有人刻意刁難,想要污衊她的名聲。但若是夜傾寧這樣說,她卻是不覺得有什麼,這孩子從不與她藏私,向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是以她也從不輕易挑她什麼。
“惠母妃別說她,寧兒不過還是個孩子,不妨事的。”安撫了惠妃娘娘,夜傾城方纔轉頭略微紅着臉朝着夜傾寧輕聲說道,“只見過一兩次……”
不過……卻也只是遠遠的望着,瞧得並不真切。
她聽聞溫逸然如今也是二十四五的年紀,這若是換了尋常男子,怕是連孩子都滿地跑了,只是不知爲何一直未曾見他議親。
夜傾城倒是並非嫌棄他年歲大了,只是心底略有奇怪,既然是父皇爲她選定的親事,那這人定然是沒什麼問題的,可既是這般人中龍鳳,何以至今都未曾婚配?!
“皇姐!皇姐!你想什麼呢?!”眼見夜傾城似乎是呆了神思,夜傾寧調皮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回神間,便見到夜傾寧頗爲打趣的笑容,頓時引得她臉色微紅,輕輕的將身子扭向了一邊。
見狀,夜傾寧卻是在一旁不可抑制的笑出了聲,卻是引得夜傾城的臉色愈加的泛紅。惠妃娘娘在一旁見了,不禁搖頭失笑,這個寧兒啊……真是擾的人頭痛!
……
因着未出正月,這個年便總也覺得像是沒有過去一般,大街小巷還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雖是過完了除夕,但是緊接着還有一個上元佳節,宮中仍是少不了的要舉辦宴會,想來爲了恭賀四公主的大喜之日,這次宮宴是免不了的。
慶豐帝坐在龍椅上,一旁的蔡公公在靜靜的研着磨,忽然,外面的小太監進來傳旨,只道是華嬪娘娘求見!
聞言,蔡公公卻是不禁心下微愣,這華嬪娘娘雖是經常陪皇伴駕,御書房也是來了幾次,但是卻很少主動前來求見,多是陛下召見她纔會前來,今日這是怎麼了?!
“陛下,華嬪娘娘來了!”
不知是不是蔡青的錯覺,陛下似乎是在聽到“華嬪”兩個字的時候,眼眸忽然亮了一下!
“宣她進來!”慶豐帝的聲音爽朗的響起,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蔡公公在一旁見了,也是不覺心中輕鬆了不少,陛下近來倒是常笑,想是心境也暢快了不少。
華嬪進來的時候,身後跟着的一名婢女手中還端着一碟點心,滿是清香之氣。
“臣妾參見陛下!”
“愛妃請起。”
話音方落,慶豐帝的目光便凝在了那碟點心上,不知又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這是臣妾家鄉逢年過節之時,慣做的一些糕點,今日恰好想起了這一口,便做了一些與陛下嚐嚐。”說完,便親自端了來,奉到了慶豐帝的面前。
見狀,慶豐帝眉眼俱笑的拿了一塊放到了口中,只覺得滿口馥郁馨香。
“嗯……確然極爲爽口,來,你也嚐嚐!”說完,慶豐帝還示意蔡青也嘗一塊,似是極爲美味一般。
其實要說華嬪做的這糕點如何美味精緻倒也不然,不過就是慶豐帝整日用慣了珍饈美味,如今忽然換了這清新小吃,一時有些覺得新鮮罷了。
蔡青奉命也嚐了一塊,自然也是口中連連讚歎,倒是讓華嬪有些覺得不好意思。
“愛妃方纔說,這是你家鄉過節時慣做的吃食,那不知你家鄉過節時,都做什麼?”說起來,華嬪還是鄉野出身,他倒是一時難免有些好奇,這尋常人家過節之時,都做些什麼事情來慶祝。
聞言,華嬪卻是不禁“噗嗤”一笑,隨後方纔說道,“不過就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頓團圓飯,猜猜燈謎,行行酒令什麼的……”
說着,她似乎是還有些難爲情一般,接着補充道,“不過比不得陛下皇子們這般有學識,都是一些淺近的粗話罷了。”
話雖是這般說,但是這倒是提醒了慶豐帝,自來宮宴皆是這般笙歌曼舞,次數多了,倒也是無甚趣味。更何況如今正逢太后喪期,歌舞助興之事必是使不得的,倒是這猜猜燈謎,卻是有些意思。
又細細的同華嬪打聽了許多民間的習俗和遊戲,慶豐帝方纔意猶未盡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自小便生長在了皇家,對於民間的這些事情倒是知之甚少,甚至他還比不上焯弟知道的多呢!
今日聽聞華嬪說了許多,倒是忽然提醒了他,雖是皇家貴爲天胄,但是緣何不可以像是尋常百姓一般,樂樂呵呵的吃一頓團圓飯呢?
就在慶豐帝滿心爲自己的決定欣慰時,隨着日子一點點的推移,上元佳節這一日,終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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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
明天開始準時下午五點鐘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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