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林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慕青冉目不轉睛的看着那副畫,口中呢喃道。
當年,就是因爲父親這麼隨口的一句,孃親便將此美景記錄下來,本想贈與父親,後來覺得未免太過兒女情長,便掛在了自己的寢房。沒有人比慕青冉更加清楚孃親在繪製這幅畫時的用心良苦,她的每一筆都是對父親的情和意,可最終卻是被人利用。“果然老謀深算。”冥夜在一旁忍不住嘆道,竟能想到這樣的法子,也難怪會如此受那邊重用,只不過,可惜了。
“芙蓉易植池岸,臨水爲佳。粉紅花色,夜間變深,我原還奇怪爲何這芙蓉如此清淡素雅,原來是刻意仿照我孃親素日繪畫的習慣,不過卻是東施效顰。”順着花瓣的經文脈絡和池中水波,慕青冉和冥夜漸漸發現了規律。每一處運筆的轉折處或者陰影處都是色彩對比最爲強烈的地方,而這些地方恰好都隱匿着一些線條,若不仔細看或是對這畫作不瞭解之人,是絕對想不到也看不出這些的。
“果然有古怪,只是這些······我看不明白。”慕青冉能發現其中的規律,但是實在分辨不出這些是什麼意思。她看向身邊的冥夜,總覺得這個人會知道。
“這是北胊皇室的暗語。”他眸光微閃,眼神精亮的搜尋着各處的記號,似乎根本不在意剛剛嚮慕青冉透露了什麼。
北胊皇室?!
慕青冉此刻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驚訝,竟會和北胊有了牽扯,父親和北胊國有何交易嗎?還是——他根本就是北胊國的細作。越想下去,越是驚心,原來這纔是他驚心隱藏的真相嗎?
冥夜很快便將所有暗語記了下來,待到回去的時候找人來破解就好。回身看到慕青冉靜靜的站在那皺眉深思,不禁有些好奇。原來她也有這樣不爲人知的時候,前幾次見面不管狀況如何不利,她都能坦然笑之。眼下,怎麼倒緊張上了。
“不好奇我爲何知道這麼多嗎?”月光從外面滲漏進來,給人披上了一層聖潔的光,卻顯得他整個人更加冷漠不可親近。
“好奇,但我不需要知道。”他身爲江湖中人卻與朝廷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樣危險的人她已經有了些牽扯,卻萬萬不能再知道更多。
“事關慕振德的身份也不需要知道?”他可是一早讓人調查過,慕青冉有多希望毀掉這個父親,恐怕沒人比他更清楚了。畢竟如果換做是他,他也會這樣,就像他現在對那個老頭子一樣。 шωш● т tκa n● ¢O
慕青冉聞言看向他,素日溫淡恬靜的模樣此刻收了笑意,示意他說下去。
“先不論慕振德究竟是何身份,單就他私藏與北胊有關的東西就難逃一死,通敵叛國,可是要株連九族的。”清冷低沉的聲音緩緩的響在慕青冉的耳邊,說出來的內容若是被人別聽了去,可謂是驚天秘聞,可這個人就像是在閒話家常一樣,隨隨便便就說了出來。
慕青冉說不上此刻是怎樣的心情,她的確有心對付自己的父親,但絕不是這樣牽連無辜,不分青紅皁白的把所有人都捲進去。就像是春桃,雖然幫着慕青藍陷害自己,但也是自己利用她在先,所以最後她會保她一命,算是了結這樁事。可眼下尚書府幾十條人命都要爲了一個人陪葬嗎?那她的自私自利和慕振德有什麼區別?她微微仰頭看向冥夜,他的眼中一片平靜,好像剛剛說出那句話的人並不是他。他與她本就是一場交易,他利用她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情報,而她利用他——除掉慕振德。
“不想牽連無辜?”看着她一直沒有說話,冥夜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若孃親在世,必不想我如此做。”這纔是慕青冉真正在乎的,她是爲了孃親的事情纔會報復慕振德,若牽連到無辜下人,不說孃親,就是外祖父也不會同意的。
“婦人之仁。”
“公子身在江湖,自是殺伐決斷,不會手軟。我不過一介小女子,怎敢與公子相提並論。”慕青冉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樣子,淺笑嫣然的看着冥夜,她還沒有想好到底要如何最好的利用此事,怎麼樣揭穿這件事而不被懷疑很重要。
冥夜慢慢走近慕青冉,微微俯下身子與她平視,慕青冉有些不適應忽然湊近的人,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銀白麪具,下意識的微微向後退了一小步。冥夜見此,也並不在意,只是緩緩說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慕青冉聞言,愣了一下。這人,是在勸告她嗎?
“就算尚書府滿門被滅,我自有辦法護你周全。”冥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慕青冉,他承諾過的話一定會兌現,何況,就算沒有他,他相信以她的聰明才智也一定能夠全身而退。
慕青冉頗有些意外的看着冥夜,雖說是由諾在先,但她卻沒想到他竟會如此上心,倒是讓她刮目相看了。
“多謝。”她微微頷首笑道,冥夜見此,頗有些不自在,極少有女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淡然若素,如此笑靨如花。
突然,冥夜眼色一變,急忙抱起慕青冉飛掠到內間的屏風後面,用手點住她的雙脣,示意她不要出聲。慕青冉尚未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聽聲音似乎不止一人。
“見過尚書大人。”慕青冉聽到門外紫鳶和流鳶的聲音,嘴角的笑意慢慢深了。看來果然是關乎身家性命的秘密,她不過閒來無事過來逛逛,他便坐不住了。
“小姐呢?”慕振德看似有些焦急,身後跟着衆多僕從,嚷嚷着抓刺客。
“小姐在夫人房裡。”紫鳶看着眼前衆人,不慌不忙的說道。她和流鴛一直守在這裡,哪裡有什麼刺客能逃過流鴛的眼睛,尚書大人此行頗爲蹊蹺啊,難道竟真是衝着小姐來的?
“隨我進去看看。”慕振德說完,便帶着一衆小廝要進去查看,不想剛到門邊,門便從裡面打開了。慕青冉施施然的走了出來,看向慕振德頗爲不解地問道,“父親這是做什麼?”
“府中闖進了刺客,下人說他向這個方向來了,我便忙帶着人過來,你可有礙?”
“女兒一直待在孃親房間,不曾見到什麼刺客,父親可是受傷了?”連這麼拙劣的藉口都用上了,父親,您真的是不打自招,自亂陣腳了呢。
“我無事,只是擔心你這邊,便帶人過來看看。”說完,分赴身後的下人,在院中仔細搜查,卻並未派人進到房間中去。
慕青冉靜靜站在一邊陪同等待,等待這羣所謂抓刺客的人無獲而歸。果然,一個個回來稟報並未發現刺客蹤跡。
“想來是已經逃了。時候也不早了,父親還是早些回去歇息,日後多加派些人手,小心些就是了。”
“嗯,你這院中也要多派些人巡邏把守,近來局勢動盪,凡事都要留心。”慕振德看着慕青冉,見她面色無異,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他剛剛接到下人的稟告,說是大小姐突然進了夫人的住所,他驚疑不已,青冉自年幼離開尚書府,便是從未踏進過沁如的居所,如今突然此舉,他難免有些懷疑。不過眼下看她神色平常,只是略有些感傷,想必也只是近日圈禁院中,無事至極纔會來到此處的。雖是如此解釋,但慕振德還是決定明日抽空要過來瞧瞧,不要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纔好。
“是,青冉明白。”
送走了慕振德,慕青冉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冥夜已經坐在桌前,悠然自得的品茶了。流鳶見到他,恨不得上去與他一決高下,紫鳶雖也覺得他一個陌生男子這樣隨意進出小姐的閨房不妥,但是形勢所迫,也只能暫且將那些三綱五常放在一邊了。
“你倒是鎮定。”當時她聽到慕振德的聲音,便示意自己放開她,然後她就那樣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一點也不擔心慕振德會帶着人衝進來。
“我爲何要驚慌?他根本不會帶着人進來搜查,不管出於任何原因。”這纔是慕青冉有持無恐的原因,她算計的便是慕振德的心思。他或許會懷疑,會擔心,但絕不會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來,倒是避開別人,私下過來查看是有可能的。
冥夜饒有興味的看向慕青冉,見她手執茶壺,爲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然後捧在手心裡。這樣一個善於算計人心的女子,本該是面目可憎,居心叵測之人,可偏偏又是這樣溫婉恬靜的樣子,很難讓人不想與她親近。
“那些暗語破解之後是一份名冊。一份關乎北朐國在臨水根基的名冊。”冥夜嚐了一口手中的茶,不覺看向慕青冉,浮瑤仙芝茶?竟是與她給人的感覺一樣,香氣淡雅,清新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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