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殿內,此刻已經是絲竹聲聲,歌舞盈盈。衆人好像根本不記得方纔了什麼,只專心致志的欣賞着歌舞的表演,或是附耳評論,倒是一派歌舞昇平的祥和之氣。
當慕青冉和夜傾辰相攜出現在殿內的時候,衆人頓時精神一震,趕忙轉頭望去。
“臣赴宴來遲,望陛下恕罪。”
“無礙,入座吧!”的目光掃過慕青冉,見她面色紅潤,眉目端莊,眸中秋水含波卻是哪裡有身子不適的樣子!
只是,眼眉之間倒是可見些倦怠之色,若是換做往常,辰兒只怕早就帶着她直接回府了,哪裡還會來堅持赴宴,想必這也是慕青冉的主意。
驀然聽聞夜傾辰的聲音響起,夜傾睿原本放鬆的身子頓時一僵,他下意識的轉頭望向那人,卻是見她盈盈而立,眼波流轉間,皆是眉眼含絲,萬般柔情,頓時便覺得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他強自要求自己勉強移開了目光,卻是已然有些魂不守舍。她也吸入了一些催情香,夜傾辰去尋了她來,此刻卻是換了一身宮裝,微微閉眼,夜傾睿的脣邊滿是苦笑之意。
她如今如同春雨後浸潤的嬌花一般,盈盈美目,秋波華光。
七皇子妃看着喪魂落魄的夜傾睿,不禁伸手,將他正在斟酒的手按住,眉頭越蹙越緊,酒水全都溢了出去
她順着夜傾睿的目光望向站在夜傾辰身邊的女子,只覺得她美得如夢似幻,即便同樣身爲女子,她也不禁被她的美貌一時震驚,更何況是男子。
雖然夜傾睿素來風流慣了,但是她知道,慕青冉對他來講,是一個特別的存在,與以往那些女子都不一樣!
所以,此前不管他多胡鬧,她從未出言制止,或是有半分的不悅,甚至府中的一些姬妾還是她爲他“準備”的。
因爲她心下明白,不管夜傾睿如何流連“花叢”,卻絕不會讓人威脅她的地位,也絕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是以她一直放任不管。
直到慕青冉的出現!
“母妃!”夜傾寧跟在夜傾辰他們兩人之後進殿,目光尋到惠妃的位置,便撒開腿跑到了她的身邊。
這一幕可是讓衆人哭笑不得,卻也是無人會說什麼,十公主尚在年幼,加之陛下嬌慣些,偶爾一些小女兒家的姿態,倒也是不會爲她惹來非議,反倒是隻讓人覺得她天性爛漫,心底純真。
“瞧瞧你這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公主該有的儀態,當心你父皇罰你!”雖是見到了夜傾寧,惠妃娘娘眉目之間的擔憂之色方纔褪去,但是卻隻字未問她去了哪裡,又爲何會與慕青冉一道回來。
非是惠妃心下不好奇,而是眼下這般場合實在是不宜多問,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便好。
而且,別人不知,惠妃自己卻是心下明白的。寧兒這孩子,看似是個嘻嘻哈哈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可是自己生養的孩子她如何不知,這丫頭有的是鬼機靈呢!
“母妃慣會拿父皇嚇唬我,父皇纔不捨得訓斥寧兒呢!”夜傾寧這話說的倒是真的,雖然對那些皇子的要求較爲嚴苛,但是對這極爲公主,卻是極爲寵愛的。
雖是不比對夜傾辰的縱容,但是卻更多的是另一種爲人父的“關愛和保護”。否則,四公主也不會在這個年紀沒有出閣,依舊是活得很滋潤,此刻終是議了親,也是千挑萬選出來,沒有半點敷衍之意。
“寧兒去哪了?怎地現在纔回來?”皇后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一時間,讓惠妃抱着夜傾寧的手不覺一緊。
“回母后的話,王妃嫂嫂身子不適,寧兒一直陪着她了。”說完,還“賊兮兮”的轉頭朝慕青冉笑了笑,全然一副孩子姿態,倒是很難讓人生疑。
“那是在”
“哦?咱們寧兒如今竟是也成了小大人兒了,會照顧人了?”不知是不是刻意,皇后未說完的話竟是生生被給截斷了,只笑眯眯的看着夜傾寧問道。
“可不是嘛!寧兒可懂事了,辰哥哥還答應我,以後讓我去王府多陪王妃嫂嫂呢!”夜傾寧的語氣中,滿是“洋洋得意”,讓聽聞的一時也是失笑。
夜傾辰:“”
他幾時說了這樣的話?!
慕青冉聽聞夜傾寧的話,卻是不禁暗暗低笑,想不到這丫頭這般“唯利是圖”,竟是連夜傾辰都“坑”上了,實在是有趣的很。
衆人一聽便明白了,原來果然是靖安王妃與十公主一直在一起,畢竟十公主都這般說了,一個小孩子家如何會說謊!更何況,她素來與靖安王妃並不相熟,爲何要平白無故的幫着她。
見這事情這般被人高高拿起,卻是輕輕放下,太后已然是黑了臉,今次算計慕青冉不成,以夜傾辰的性子斷然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這件事情,心裡明鏡似的幾人,其實心下最忐忑的,還要屬昭仁貴妃!夜傾辰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是肯定的了,她現在最怕的是,夜傾昱也會知道!
這個“兒子”,她說不上完全瞭解,但是對於他的一些行事作風卻是一清二楚。她與他同在一條船上,可如今卻是爲了自己的利益,掉轉刀口幫着皇后和太后對付慕青冉。
這事情如果被夜傾昱知道,只怕不止是她難得善終,就連羽兒恐也會被她牽連。
昭仁貴妃此刻心下心思百轉,面上卻是分毫不露。慕青冉遙遙望着面色自若的昭仁貴妃,脣邊不覺泛出淡淡的笑意,她雖然不解昭仁貴妃爲何會幫着太后她們算計她,但是她想,定然是她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她們的手中。
而這份把柄,不僅是會讓她在陛下的面前失了寵愛,更嚴重的是會丟掉身家性命!
可是究竟是何事呢?
不管這些人如何心思各異,可殿內的歌舞依舊是盈盈華美,伴着管絃絲竹,翩然起舞。
這時,殿內的樂點忽然一變,原本還柔情似水的歌舞忽然變得混沌有力,由殿外重新進來了一批舞姬。帶頭之人眉目精緻,卻是稍顯英氣,她一身墨色的舞裙,將整個人顯得冷寂又肅殺,讓見慣了“吒紫嫣紅”的這一羣人,頓覺倍感新鮮。
一時間,殿內衆人的目光皆是被他吸引去。
隨着鼓點的響起,她猛地擲出腕間的水袖,卻是一段鮮豔的紅綢,像是噴薄而出的烈火,直衝着四周的鼓架而去。
“咚”的一聲,鼓聲仿若是直接叩擊到了人們的心上,帶着無盡的震撼與壓抑之感,讓人只覺得心緒莫名的悲壯。
隨着鼓點越來越密集,那女子的動作也是越來越快,直到最後,衆人只覺得眼花繚亂。雙眸之間只剩下一抹墨色與一段鮮紅在翩然飛舞,孤寂清廖,卻又是彷彿有着無限的澎湃激情,在燃燒最後的熱烈。
一舞方罷,那羣舞姬方要離場,衆人卻是一時間有些意猶未盡。
慕青冉的目光慢慢打量着殿內的女子水袖舞倒是常見,只是這般悲壯澎湃的水袖舞卻是難得一見。這舞蹈既是名爲水袖,素來講究身韻合一,身姿搖曳,動作行雲流水,方爲舞姿最爲優美。
衣着也是向來偏向素雅清淡,方有輕柔淡雅之感。
可是今次這女子卻是一身墨色深衣搭配鮮豔的紅綢,但是這造型便讓人耳目一新,更遑論她舞姿新奇,雖是身子嬌柔,卻生生給人一種滿蓄力量之感。加之她本身相貌出衆,卻是更見英姿颯爽,這一番水袖舞之後,想來這姑娘必然也要一躍成爲“人上人”了。
“這舞蹈倒是新奇有趣,賞!”這般龍顏大悅,頓時便有小太監領着一羣人下去領賞,卻是唯獨領舞的那名女子,仍舊是立在殿內不動。
“你喚何名啊?”
“臣女名喚杭月婷。”
臣女?!
聞言,殿內衆人皆是面面相覷。她既是自稱“臣女”,那必然是哪家朝臣的女兒,再想到她說姓杭,一時間,衆人便都將目光放到了杭勝甫的身上。
“啓稟陛下,小女不才,方纔卻是獻醜了。”杭勝甫起身,走到杭月婷的旁邊,向着上首的拱手解釋道。
原來竟真是杭大人的女兒!那他這般,是意欲何爲啊?
“臣女此前,遠在華安洲,未得見天子真容,所以才特意求準了父親,想要在今日這般端午節宴獻舞一曲,以表臣女對陛下敬畏之情。”
想來不管是何人,都是喜歡被人稱讚的,天子也不例外。杭月婷這話一出,確然是眉眼含笑,他素日便極爲儒雅,此刻一笑,更覺平易近人,全然不似那般掌握生死大權的皇帝。
“你這舞倒是有些意思,不似以往一般落了俗套。”
“臣女編排此舞,是因上京途中目睹了我邊關將士的日夜操練,一時心有所感,便做了這支舞。”杭月婷的聲音很是清透,目光滿是如同男兒的“志在四方”。
一般的女子第一次得見天威,如何會這般落落大方,一時間,倒是讓人不免對她刮目相看。
“而且,臣女也有意藉此舞以表對靖安王的敬佩感激之意。”說完,杭月婷便直接轉頭看向了夜傾辰。
卻只見後者全然無所覺的兀自爲慕青冉剝着荔枝,好像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被人“提名”了。
這宮宴上的菜品雖是各色齊全,但卻是衆口難調,青冉並不十分喜食這些東西,他也不勉強。只看着少用一些不至於空着肚子便好,現下吃點水果,待回府之後便好好“飽餐”一頓。
見夜傾辰這般無視自己,若是換了尋常女子,只怕早就是“羞憤欲死”了。可是這位航姑娘卻仍是目光坦然的站在那,沒有一絲窘迫之意。
“王爺保家衛國,爲豐延子民開疆擴土,如今百姓能安享太平盛世,陛下賢明自是不必多說,再有,自然也是王爺功不可沒。”
靜
見夜傾辰還是不答話,杭勝甫的一張“老臉”頓時便有些掛不住。
見狀,慕青冉實在是覺得這場面太過尷尬,不覺伸手在桌案之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這般冷漠。
“嗯。”
嗯?!
人家一個女兒家說了這麼多,你就只回了一個“嗯”?!
就連慕青冉也不免覺得這對話實在是太過“慘不忍睹”了,不禁對着杭月婷微微一笑,後者則是忽然一愣,隨即也是燦然一笑,彷彿全然不將夜傾辰的冷漠放在心上。
“王爺與王妃鶼鰈情深,月婷豔羨不已。”杭月婷這話一出,頓時讓殿內中人一愣。
其實這豐鄰城中豔羨慕青冉的,又何止是杭月婷一人,只不過旁的人均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可是偏偏這姑娘不僅說,還是當着大庭廣衆的面,當着正牌王妃的面前,倒是顯得光明磊落,讓人欽佩這般勇氣可嘉。
“杭姑娘舞技了得,談吐見識皆是不凡,有女如此,是杭大人之幸。”
“王妃過譽了。”
杭月婷的這一番水袖舞之後,彷彿是一時間,將宮宴的氣氛推向了,衆人原本蔫蔫的興致也是拾了回來。
一時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很是熱鬧。
“臣素日聽聞探花郎才學不淺,今日倒是想要與其切磋一番,不知探花郎可否賞臉?”說話之人,是翰林院掌院學士項少懷項大人。
“項大人久負才名,微臣不敢唐突。”宋祁雖是名中探花,如今卻只是內閣侍讀學士,比之從二品的項少懷,自然是不能貿然開罪。
“既是全爲詩酒助興,宋卿也不必太過在意。”的目光慢慢掃過項少懷,卻是沒有出言制止,反倒是順着他的意說了下去。
“如此,請項大人出題。”既是陛下都開了口,宋祁知道自己推脫不得,也只能應承下來。
“兩猿截木山中,問猴兒如何對鋸?”項少懷這話一出,殿中有些人的臉色驀然一變。
“鋸”與“句”字諧音,項少懷這般說,分明就是暗罵宋祁是“猴兒”,這般明目張膽的嘲諷卻是讓人不解其意。畢竟有了解項少懷的人,知道他素日並不是這般喜歡“看人下菜碟兒”的人,可今日這是爲何忽然向宋祁發難呢?
“一馬隱身泥裡,看畜生怎樣出蹄!”略微思考了片刻,宋祁便目光坦然的說道。
這“蹄”與“題”也是諧音,可宋祁的這後一句話可不就是暗指項少懷是“畜生”,雖是與上聯對得很正,但這難免言辭太過冒犯了些。
聞言,衆人一時皆是忍不住的想笑,可是顧忌到項大人的臉面,卻均是暗暗低下頭憋着。
見項少懷面上似有惱意,宋祁又不急不忙的接着說道,“全爲今日宴會詩酒助興,得罪之處,還望項大人見諒。”
這話一出,項少懷便是想要發怒也是不行,畢竟宋祁這是在拿陛下的話在堵他的嘴,何況事情是他挑起,如何能在此刻失了風度。
“梅開不登龍虎榜。”項少懷再次出題的時候,卻是直指宋祁此次考得探花郎是“梅開二度”,並不是第一次會試便拔得頭籌。
“半月依舊照乾坤。”
“東啓明西長庚南箕北斗王乃摘星漢。”說着,項少懷向着拱手而言。
“春牡丹夏芍藥秋菊冬梅臣是探花郎。”略一思忖,宋祁便對着施禮答道。
“哈哈,好!好!對的好!”宋祁話音方落,不覺拍手稱讚,眸中也滿是讚許之意。
一旁的項少懷見了,卻是默不作聲,雖是未有任何讚許之意,卻是未再出言爲難,只深深的看了宋祁一眼,便回了座位。
慕青冉眸光清潤的望着這一幕,脣角不覺淡淡微笑。
原來他便是宋祁!
學識才智自是不必多說,但是他今日與項大人的這幾番對句,只怕就會“名揚內外”了。更不好說他如今年華正好,又正得陛下的賞識,模樣又是生的極爲俊朗精緻,只怕是這豐鄰城的姑娘又有的“盼望”了。
夜傾辰見慕青冉一直盯着宋祁的身影在看,一時便有些心頭不快!他伸手輕輕的在她腰間“按”了一下,不多!只一下,卻是瞬間讓慕青冉身子嬌軟的靠在了他的肩上。
見慕青冉神情錯愕的望着他,似乎是不明白自己怎麼忽然失了力氣一般,夜傾辰一直緊抿着的脣角,也是不覺微笑。
可是慕青冉的心下卻是近乎崩潰的,她方纔經歷了一場“”,身子本就乏的不行。她一直勉強撐着端坐於此,可是偏偏他還要來鬧她!
她方是要開口說他幾句,卻是忽然感覺旁邊一陣騷亂。
“大皇子妃!您怎麼了?!”
“琴兒!琴兒!”夜傾瑄看着忽然吐血倒在案上的袁瑋琴,一時急的眉頭緊鎖,連聲音都似乎變了調。
看着眼前忙亂的景象,慕青冉顧不得與夜傾辰理論,只目光平靜的看着他們,心下卻是心思百轉。
這便是夜傾瑄的後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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