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早朝的時候,錦鄉候看着站在前面的夜傾辰,臉色很是難看。他剛剛纔算是被慕青冉算計了一把,眼下看着在她背後撐腰的人,自然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前些日子因着袁列被流放的事情,他一直並未上朝。原本錦鄉候是打算做些什麼“補救”一下,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被流放到那種苦寒之地。
可是後來大殿下特意命人傳話,讓他絕不能輕舉妄動。後來他纔想到六皇子的人一直在暗處盯着他,單等着他出手便將事情捅到陛下的耳中。如此一來,他也唯有親眼看着,半分插不了手!
“晉安之地的貢生,均是已經進京了嗎?”的聲音沉沉的傳來,瞬間驚醒了陷入深思的錦鄉候。
“回稟陛下,均已到豐鄰。”
“好,宣他們即刻進宮見朕!”
現在?!
明明殿試的時間定在幾日之後,爲何陛下會在這個時候要召見這些人,而且,還單單只是晉安之地
晉安那是文康的地界兒!
想到這,錦鄉候的眉頭倏然一皺,該不會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又做了什麼蠢事吧!
旁的人尚且不明白好端端的要提前見這些人幹嘛,但是夜傾瑄卻是與錦鄉候一樣,想到了晉安之地的科考負責之人是袁文康,一時間,夜傾瑄的心下有不好的預感。
冷眼看着下站臉色各異的大臣,卻是什麼也沒有說,直到傳喚的人到爲止。
此次通過會試的人選只選了前三名前來,因着他們會試的成績最爲優異,是以便決定先探探他們的底。夜傾辰神色清冷的看着自殿外走進的三人,漆黑的眼眸中一片幽光。
“學生嚴世聰、秦安、杜維庸參見陛下,願吾皇萬歲。”三人戰戰兢兢的對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平身。”目光微凝的看着這三人,一時間臉上情緒莫名。
“朕此前已經看過你們會試的答卷,卻是字字珠璣,語盡詳實,令朕大爲感慨,是以今日便一時興起召你們前來,想要一睹風采。”
此話一出,卻是衆人所見,那三人面色頓時一變。
這倒是奇了!
既是能得天子召見,這自然是無尚的榮耀,何以他們的臉色均是這般“難看”?!
夜傾昱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掃過和殿中的三人,一時間表情變得很是玩味。晉安之地的考生先時他還並未注意,方纔無意間看到夜傾瑄和錦鄉候的神色,他方是想起,袁文康當年被貶之地可不就是晉安!
這下倒是有好戲看了,沒想到他還未出手,錦鄉候自己倒是撞到了父皇的手上,真是上天助他!
殿內的衆位大臣均是打量着眼前的這三人,雖是殿試還未到,可是如今陛下這明顯就是有意要試探一下他們三人,只怕若是表現的好了,將來定是青雲直上啊!
“朕今日,還請來了一位老先生,這可是位學術大家,就讓他來考考你們罷了。”說完,示意蔡公公將人宣進來。
衆人回身望去,卻是隻見沈太傅穩步步入大殿之中。
錦鄉候見此,臉色頓時一變。陛下這是何意?這可是在豐延的朝堂之上,竟是將臨水的太傅大人請到了殿上!雖說他已經辭官,可如今正是朝見之時,可不比此前大皇子府的宴會,陛下這是真的存了心思要請他入朝爲官嗎?!
近些年,各國之間偶有戰亂,三國之間百姓混居而住已是常事。他國的棟樑之才,亦是主君爭相竟奪的對象,甚至有一些是在本國懷才不遇,偏偏到了別國得到君主的賞識,從而平步青雲。
幾次對沈太傅禮遇有加,這次更是在朝見之時,將“甄選”貢生的重任放在了他的身上,雖說最終的決策權在陛下,但是這般舉動已經足夠表示他對沈太傅的另眼相看。
這邊衆人心思各異,夜傾辰卻是在沈太傅出現的瞬間,便擡腳走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扶住他行至御前。
夜傾辰這般舉措卻是驚掉了一羣人的下巴!這可是靖安王,就連陛下只怕也是未曾得過這般待遇的,竟然得他這般“照顧”,看來王爺果然是對王妃情深不渝,竟是這般愛屋及烏。
坐在龍椅上靜靜的看着這一幕,心下一時酸澀不已。他倒是第一次見辰兒這般有對一個“老人家”的態度,這待遇不僅是他,只怕是他爹也是沒有的!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可他怎麼連“爹”也忘了!
“老朽參見陛下。”沈太傅還頗爲詫異,今日一早便有公公到王府傳旨,說陛下召他進宮,卻未言明是何事。
“太傅大人請起。”因着沈太傅的年紀和學識,喚他的名姓未免有輕視之嫌,是以依然喚他太傅大人,以視敬意。
“今日請太傅大人前來,原是因爲您學識淵博,想借您智慧考一考這三人。”
聞言,沈太傅卻是不禁一愣。目光掃過殿中站着的三人,一時心下微思,這三人不似朝中官員,看穿着年紀倒像是一般學子
“陛下這般實在是太過擡舉老朽了,實在是恐有負陛下所託。”這般出風頭的事情,沈太傅並無意去做,更何況這殿內之中本就有人對青冉“諸多不滿”,他若是再這般得的青眼,只怕是“木秀於林”!
“誒太傅大人不必如此過謙。”
“陛下既是這般說,外祖父應下便是。”夜傾辰的聲音清冷的在一旁響起,頓時讓殿內之人均是紛紛望去。
沈太傅聞言,也是頗爲詫異的看向他,不過見夜傾辰眸色平靜的回望他,也心知他這般說定然是有他理由,便也就不再推辭。
左右也是“三催五請”,若是再不應下,恐旁人也會說他“拿喬”,既是這般,還不如應了便是。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沈太傅慢慢轉身看向站在殿內中央站着的三人,緩聲開口說道,“敢問三位公子,不知如何看待這君臣關係?又是如何衡量這君民之重?”
沈太傅的這幾個問題一出,三人的臉色竟是不約而同的有些變得慘白。這問題實在是有些不好回答,雖是說的好了,自然是得了聖心,可若是哪怕有一句話說錯,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不知三位誰先回答?”
這先答之人自然是有利有弊,利處在於可以先行發表自己的觀點言論,佔了先機,不用顧忌會與別人雷同弊處自然就是唯恐爲別人做了嫁衣裳,先行發言倒是讓別人容易猜測出陛下的想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面面相覷,誰也不想先開口的樣子。
見狀,的聲音略有些不悅的響起,“朕看你們在會試的答卷之上,均是侃侃而談,怎地今日到了殿上,竟是都閉口不言了!”
“你來說!”說完,神色頗有些不虞的指着站在最中間的一名男子說道。
“遵旨。”被點名的人正是秦安,他的額頭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一雙眼睛不住的四下亂轉,若非有衣袍遮住,否則別人均是會見到他如同篩糠一般的雙腿。
“學生以爲,君者當爲天,正所謂天之驕子,理應受萬民敬仰愛戴。”秦安的聲音很虛,唯恐拿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一般,戰戰兢兢顯得尤爲小心。
“那君臣又當如何?”眼神笑眯眯的問道,還是龍心大悅一般。秦安見此,以爲自己這般說迎合了的心思,一時間心下稍安。
“臣子是爲輔,君者當爲主,自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既是知道了這般回答的“套路”,秦安也是越說越順。
“既是如此,朕現在就命你去死!”
什麼?!
聞言,秦安猛地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不要說是秦安,就是在場的諸位大臣也是全然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大反轉。
明明先前看陛下的反應,還是較爲滿意的樣子,怎地忽然間就要奪人性命了?!況且又素來不是那般動不動就要人掉腦袋的暴君,這般“莫名其妙”的殺人,還是第一次!
沈太傅初聞的這句話也是一愣,雖是到豐鄰的時間尚短,但是沈太傅對這位君王還是有所耳聞的。若非是賢明主君,也不會短短數年便將豐延的版圖擴展的這般大,段或是做不出這般隨意殺人的行爲,想來,是爲了“考考”這人。
“陛下!”秦安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自以爲回答的“天衣無縫”的答案,怎麼會轉瞬間就爲自己招來了禍患呢!
“你這是要抗旨嗎?!”的臉色忽然一變,頓時嚇得秦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着後面站着的嚴世聰和杜維庸也均是嚇得一激靈,怪道人人都說伴君如伴虎,看來果然如此。
“學生學生,不敢。”秦安的眼中此刻一片驚恐之色,跪在殿上的身子一直抖個不停。忽然,殿內傳來了一陣奇異的騷味,衆人不覺紛紛屏息皺眉。
夜傾辰冷眼看着嚇得尿了褲子的秦安,眸中一片晦澀,這種廢物,簡直就是死不足惜!
殿上衆人也皆是滿臉鄙夷的望着他,竟是被嚇到了這般樣子,實在是不堪爲大用!
“殿前失儀,拉下去!”
話落,便有侍衛進到殿中,不顧秦安的連連哀求,直接架着他,將他拉出了大殿之上。
“陛下,陛下饒命啊!陛下”
直到將他拖出去好遠,甚至還能聽到秦安的哭喊求救聲。夜傾瑄見狀,心下不覺微思,父皇這是有意要試一下這兩人的膽量。按照常理來說,秦安這般哭鬧喊叫,早在殿上被拖出去的那一刻便會被侍衛堵住嘴巴,可是如今父皇分明就是有意試探這兩人一番!
“你們兩人誰來說?”秦安已經被處置了,的臉色又變得“和善可親”,好像剛剛那個殺伐決斷的皇帝並不是他一般。
“陛下”聞言,兩人瞬間紛紛跪倒在地,彷彿已經預見了自己馬上到來的“死亡”。
“陛下,他們二人既是都答不上來,臣倒是有一人舉薦。”忽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無語的夜傾辰開了尊口。
夜傾瑄皺眉看着夜傾辰,不明白這個時候他跟着參合什麼!
“哦?是何人啊?”
“也是此次參加會試的考生。”
“傳他上殿。”
不多時,便見到有一一身麻布粗衣的男子緩步上殿。他的眉宇之間滿是凌然正氣,沈太傅看着他,下意識的便對他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總覺得這孩子“一身傲骨”與自己年輕之時極爲相似。
“學生宋祁參見陛下。”雖是一身麻布衣裳,可是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即使是滿身狼狽,可是仍然難掩其氣度風華。而相對也有一種人,即便是綾羅綢緞加身,也不過是徒有其表,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罷了。
“你既也是參加會試的考生,那朕不免也要考一考你。”說完,再一次將沈太傅的問題複述了一遍。
聞言,宋祁目光清明的望着,隨即朗聲回道,“學生以爲民爲重,社稷次之,君爲輕。”
這話一出,沈太傅的眼中驀然一亮。這話雖是有些“大膽”,但是不可否認,爲君者,理應如此。
不過,沈太傅欣賞宋祁這般敢說敢言,卻不代表也是這般想。見的臉色稍變,宋祁雖然也是心下一驚,不過,他仍是目光堅毅的望着他說道,“學生以爲,天下之多者水焉,浮天載地,高下無不至,萬物無不潤。而民之恰如水,君者益爲舟,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繼續說。”的臉色有些神色莫名,讓人一時間猜不到他內心的想法。
宋祁聽聞他這般說,雖是心下也有些打鼓,但臉上卻未見怯懦之色。
“爲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夫民者,至賤而不可簡也,至愚而不可欺也。故自古至今與民爲仇者,有遲有速,而民必勝之。”
這一番話,可謂是勸諫之言了,可是宋祁每說一句,沈太傅都不禁暗暗點頭。有這般想法和膽識,這孩子若是假以時日,必能成爲棟樑之才!
“不知忠孝二字,你又如何解釋?”也不知宋祁前面的回答是否讓滿意,他竟是隨之又問了一個。
“爲人臣子,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爲人臣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謂之忠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謂之孝。”
“嗯,說得好,現在,朕想以君的身份要你去盡忠,你當如何?”不知爲何,竟是又將話繞回了方纔秦安所言。一時間,衆人臉色皆變,這問題分明就是個圈套,不管怎樣回答,結果都不會好過!
若是宋祁應了所言,那等待他的就是和秦安一樣的下場若是他不應,就分明是忤逆聖上,結果還是難逃一死。
聽聞的話,宋祁初時一愣,就在衆人以爲他也會嚇得哭爹叫孃的求饒時,卻只見他淡淡應道,“學生,遵旨。”轉身便走出了大殿。
宋祁這般一說,倒是讓沈太傅有些意外,方纔聽他之言,皆是有理有據,觀點明確,若然能夠入朝爲官,定然會是治世之能臣。
嚴世聰和杜維庸此時沒有別的想法,只滿心慶幸方纔自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否則現在就也是一命嗚呼了。這官做不做的上倒是另說,別再將小命搭進去,就實在是得不償失了。
就在衆人以爲宋祁早已命喪九泉的時候,卻見那人滿身溼漉漉的回來了!
“你這是未曾盡忠?!”微微眯眼,似有不悅之色。
“回稟陛下,學生方纔已經跳入太液池中,準備投湖自盡,不想卻是遇見了一人,是他勸阻學生回來的。”
“哦?是何人?”
衆人聞言,也均是紛紛好奇,這太液池中會遇到何人,這宋祁分明就是在信口開河,他就不怕陛下治他哥欺君之罪嗎?!
“回陛下的話,是屈子!”頓了頓,宋祁方纔繼續說道,“方纔學生遵照陛下旨意,原打算投湖自盡,卻不想屈子與我說,我這般做法實在是陷陛下於不義。他說,想當年楚王是昏君,他不得不死,可如今皇上這般聖明,我卻也是一心求死,這實在是令陛下揹負昏君的罵名。爲人臣子,如何能陷主君於大不義,所以學生便回來了。”
宋祁說完這番話,殿內有好一會兒都是鴉雀無聲的,隨即,卻是忽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好,好!”
“恭喜陛下,豐延既是有這般棟樑之才,實乃國之大幸。”沈太傅是真的覺得宋祁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份心機膽識,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夜傾昱的目光淡淡打量着宋祁,嘴角牽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此人這般大放異彩,只怕今日過後,上門求見的人會將門檻都踏平了吧!
“既是這般才華橫溢,不知你在會試中名次如何?”
“學生已是落榜之人!”
這話一出,頓時朝野皆驚!(http://)《妃你不可之十里紅妝》僅代表作者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牴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http://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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