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諾靜靜一笑,如空谷幽蘭靜吐芬芳,明妍卻並無絲毫苦澀,“是我的演技太差了嗎?”
寒霜輕輕搖搖頭,伸出手,放在冷言諾面前輕輕晃了晃,雖然已經知道結果,可是看着冷言諾那沒有一絲波動的雙眸,突然想到小姐幾次阻斷自己爲她把脈,原來,眸中突然流出一絲晶瑩,“小姐…。”
“怎麼會?是什麼時候?”一旁宮月一步站到冷言諾面前,可是在說這話時,她腦中飛快的掠過自冷言諾醒過來的所做之事,一切一切,好像,她的眸光的確有些不一樣,總是望着遠方,她還以爲是冷言諾心裡難過,而自己又怕觸摸及她心中之痛,所以也沒在意,沒曾想竟然…。
“在我醒來之後就看不見。”冷言諾說得坦白自若,仿若看不見的人不是她般。
“怎麼會這樣。”宮月緊緊抱着冷言諾,心裡一下子將慕容晟睿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冷言諾順着感覺輕輕的撫上宮月的臉,“不過是看不見,命還在,擔心什麼。”
宮月縱然灑脫不按常理出牌,此刻也只是緊咬着脣瓣,氣氛一下了顯得濃重墨彩。
“哥哥,怎麼會這樣?”宮月看向一旁的宮烈。
宮烈此時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顯然他早已知道,再看一旁的南鬱北,藍楓,他們此刻面上也染上一抹凝重,顯然也都早猜到。
“看來我的演技當真是太差。”冷言諾嘴角漫起一絲苦笑,人失明之後,所有感官都空前的敏銳,她醒來之時看到寒霜與宮月明明心裡擔心她擔心得要死,卻還是一幅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般,說話譴詞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什麼,她不是鐵石心,又豈能不知她們心裡所想,至於宮烈他應該是最早發現的吧,藍楓雖然上帝爲他關了扇門卻爲他開了兩扇窗,自是不必說,南鬱北雖然看似總在寒霜面前碰釘子,可是又豈非不是敏感之人,南國的齊王沒有洞悉心又豈能活得現在。
不過……
冷言諾“看向”前方跪着的一大片人,最後落在一清瘦五官端正的男子身上,正是方纔說出她看不見這個事實的人,眉頭微微蹙起,宮烈會知道,南鬱北與藍楓會知曉,是因爲他們本非常人,他們都是這世間的的人中龍鳳,天姿不俗,可是這一個盜匪窩裡竟然有心思如此敏感之人,就有點奇怪了。
“你…。”冷言諾手指一擡,“可有遇見高人?”
“高人?”那人一驚,這個美得而看不見的女子好厲害,方纔只不過聽他一言,便準確的找出的他的位置,所指無一絲偏差,眸光一晃而過,隨後搖頭道,“沒有。”其身旁跪着的看上去是個領頭的人看了眼好清瘦男子,也低下了頭沒有言語。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看不見的?”冷言諾問。
那男子搖搖頭又點點頭,聲音微低而不自信,“你身體時刻緊崩着,怕是擔心危險,可是你身邊這麼些人保護着,我們近百名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你根本用不着這般,而你自出現之後,眼睛都看着前方,所以…。”
宮烈與南鬱北相視一眼,眸中皆有剎意閃過,可是再看這一男子,能說出這番話,卻無半絲底氣,倒是讓人看不懂。
冷言諾眼底雖無異彩,但卻似乎淌過一抹細流,“你很害怕,無自信,說話時,語氣停頓半刻,顯然在猶豫,手不自覺的握起,微微發出骨節聲,說明你很緊張,怕說錯,又不得不說。”冷言諾任寒霜小心的扶着,又上前一步,語氣微沉,“你在保護一個人,是誰?”冷言諾話落,一旁寒霜便見那清瘦的男子額上起了一層極細的薄汗。
“那人沒有告訴你,被人拆穿時,尤其是在對方並不十二萬分確定之時,不可心急躁動,更要冷靜方可嗎?”
“他說了。”男子話一出,便暗叫糟,可是看到冷言諾嘴角勾起一抹輕笑,卻看得一呆,很美,如優夜曇花綻放,卻不過一瞬,一瞬卻讓他心底覺得今夜雖然他與老大們被捕,可是他們看上去好像並無惡意。
“那個…。”一旁領頭的首領突然出聲,聲音聽上去還較是年輕,估計不到三十歲,渾身裝扮不像盜匪,倒更像是書生。此刻,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方纔道,“仙子,我們不過是求財,你們也無任何損傷,不如你放了我們,我們寨裡是有一位高人,來此六七日了,雖說助我們搶了很多財物,可是作威作福,總是找我們發氣,行事莫測,你們見了,沒得添了黴運,不如不見,當然,如果你們實在要見,我們倒是可以引路的。”領頭人語氣裡有着示好這意但是顯然的他的護短此刻同樣極爲明顯。
“老大,你怎麼能…。”那瘦弱的男子似想反駁,可是看一眼冷言諾,聲音又低了下去,說不定這位如仙子般的女子是高人要找的人也說不定呢,這樣一想,他心中輕微一鬆,竟然由衷的高興起來。
寒霜此刻看着冷言諾,不明白其是何意思,雖說冷言諾現在看不見,可是跟在冷言諾身邊這般久,她還是能感覺到,冷言諾的心情有些沉有些暖,像是心情好,又像是不好的樣子。
“我還沒在土匪窩裡吃過早飯,不如一起。”冷言諾對着宮烈等人點點頭。
“我也沒吃過,試試。”南鬱北話落,走了過來,手指不輕意間觸過寒霜的臉頰,便將那眼角一滴日瑩給擦拭乾淨上。
原本因爲發現冷言諾眼睛看不見這個事實而冷凝沉得的氣氛似乎也鬆快那麼些,那些被抓的盜匪看這些人似乎也當真沒有惡意,而且自己等人又是別人手中待宰的雞,他們想殺他們也就是一根手指頭的事,或是還有別的什麼目的,等到了寨子,那高人定然不會坐視不理,自己山寨裡還有人,聯合起來也不怕。
“這裡地勢凹凸不平,易守難攻,平日裡不少同夥打你們主意吧。”一路前行着,冷言諾的聲音自馬車飄出來,落進一旁首領男子的耳中。
男子身體一怔,看向馬車,明明不想做什麼,可是心中似有一個聲音響起般,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是。”
“你心裡別打小九九,耍花樣也耍不出什麼,頂多浪費一點我們的時間,如果那位高人是我想見之人,我可以讓你以後永守此處不被他人所奪。”冷言諾突然道。
“真的。”那男子一喜,腦中似想到什麼,滿面春光。
“小姐,你到底是要去見誰?”寒霜想要爲冷言諾把脈,奈何冷言諾只是輕聲安慰。
一旁宮月越想心裡越氣,可是又奈何不能當冷言諾的面罵慕容晟睿,那樣只能讓她更傷心,鬱結之餘,對着宮烈道,“哥哥,難道就沒有辦法嗎。”
此刻他們坐在一輛馬車上,也是爲了方便照顧冷言諾。
宮烈看了眼冷言諾,語聲清淡中透着一絲沉鬱,“她暈睡時我檢查過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她之前內力被鎖,又被冰雪浸了身體,身體雖傷了,可是服了藥也無大礙,只是心緒鬱結,這也說不清楚,只能不到得烈國請聖宮尊者看看有無別的法子…。”宮烈沒有說下去,可是一旁宮月與寒霜卻都懂了。
無謂就是小姐受了刺激,而導致這突然性的失明,不然,還有什麼?
宮烈卻看了眼寒霜與宮月沒有語言,冷言諾的失明或許還有別的因素。
“哥哥,看不見的姐姐在烈國會舉步維艱。”宮烈聲音有些輕,有些低,有些憂。
宮烈面上籠罩上一抹薄霜霧寒,鼻翼靜挺,只顯他此時心情不高。
“那二皇子,這症狀會持續多久?”寒霜說出目前最關心的,開口之時聲音都有些抖。
宮烈輕嘆一聲,“誰知道,說不定不過幾日,幾個月,也可能一生…。”宮烈說話間看着宮月與寒霜變色的臉,又看着冷言諾從始至終平淡如靜水臉又道,“心病乃需心藥醫,端看天意。”
“那這天意,要等多久?”寒霜氣悶,面色憤怒。
“慕容晟睿這個混蛋。”宮月一腳踢向馬車車壁。
馬車外駕馬車的南鬱北只是身子動了動,看着一旁被那一腳嚇得膽顫心驚的盜匪,面色冷道,“看什麼,沒看過人發怒。”
一衆盜匪齊齊低頭,大氣不敢出,心裡就納悶兒,平日裡不說女子最是溫柔解意嗎,可是今兒這幾個,看上去都美得不得了,可是這脾氣當真是…。
那個瘦弱的男子同樣低着頭,心裡在尋思着他的想法,想着萬一高人不是他們所找之人,她們會不會給寨子帶來危害呢。
而一直低着頭的盜匪首領此時卻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冒出了頭腦,那看不見的女人是很厲害,還能幫自己守住此時,讓自己獨大,那自己把她留在身邊豈不更好,到時不就像諸葛亮一樣,時時刻刻給他出主意,如果她當真與那高人認識,那不更是一家親,對,要娶她做老婆。
首領想到此,面色一片風清雲朗,不得再次嘆,自己到底是走了多麼大的好運。
馬車內,宮月一出口就自覺自己失言,可是在觸到冷言諾不動於然的眼神之時,心卻更爲她一痛,深吸幾口氣,老老實實坐在一邊,“姐姐放心,我不會讓任何在再傷到你。”這是最重的承諾。
宮烈一直看着冷言諾,終是開口,“如果那人不是你所想找之人,如何?”
冷言諾語聲輕,“他一定會是我所找之人,因爲,普天之下,辨形識人有很多種,唯獨這一種,這世間只我獨一,無人敢二,而我,就只教過他。”
“誰?”宮月追問。
“一個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這世上就算遇萬山風雪都不可能將我們分隔的親人,一個能在危難來臨之時身先替我擋的人,一個需要依靠我而能證明我還活着的人。”
寒霜眸光突然一亮,卻又一暗。
此時隊伍如是從高處看,有些滑稽,明明就南鬱北與藍楓兩個人,卻讓近百名身強體大的盜匪老老實實的彎着腰收着氣走在旁邊,倒像是一羣五顏六色的人守着正中間那輛馬車。
“到了。”那首領看着前方緊閉的用木竹所制的大門大聲道。
南鬱北勒聲停馬,看了眼四周,此處正值山腰之上,山頂微下,倒是個好風水。
“喲,今兒回得夠早啊,怎麼樣,照我說的做,戰果頗豐吧。”大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一個略顯青稚的男子聲音大聲響在這開闊的山林間,驚起無數花草相折。
馬車內,冷言諾心一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數月不見,他似乎又成熟不少。
南鬱北看着前方不遠處那一看就未過及荓之年的少年,鼻如亭翼,脣紅齒白間端的便是睥睨天下的風彩,雖只是少年,而韜光隱見,神彩俱揚,也必知幾年後,這少年該是何等風華玉姿的人物,這個少年…。南鬱北認識,可是卻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而那少年在看到南鬱北之時,心頭突的一跳,一跳,看向馬車。
時間突然靜滯,周圍和暖的風都似乎繞着圈能看清身形。
一旁的盜匪下意識不發出聲音。
那少年眉宇緊鎖,看着那馬車。
馬車內,寒霜已經伸手去挑車簾。
光線隨着車簾被掀開一溜溜的鑽了進來。
那少年突然一步一步擡起腳步走向那馬車,一步一步都似在模擬心中千百遍所見面的場景,一步一步都似在訴說他不能在最危及之時出現在她身邊的不得已,只因那馬車裡他所熟悉的側影,一個側影,便讓他心中五味翻騰,海天氾濫氤氳起。
“你……”少年語聲微顫。
“你還記得你的諾姐姐嗎?”冷言諾一句輕而柔的聲音讓那少年頓時曀了聲,下一刻,那少年足尖一點,運勁奔進馬車,“諾姐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聲音激動似胸膛中的積結終於尋到清散。
冷言諾任慕晟睿晟陽將自己抱得死緊,卻沒任何動作。
而此時,心情最爲複雜的自然是寒霜,這是小姐除了王爺之外的另一抹溫暖,可是這抹溫暖到底是毒還是藥,畢竟他是天慕曾經的皇上啊,是王爺的弟弟。
一旁的盜匪們都傻了眼,那個聲聲呵天,高高在上的老大,竟然抱着那看不見的女子哭。
那瘦弱男子心頭一鬆,也爲少年高興。
宮月沒有見過慕容晟陽,更不知道他與冷言諾之前的關係,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該作何反應,就連自己的腰何時被藍楓摟住都不知道。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只聞初晨的山風拂過羣山嵐頂帶起一絲整的碧清之香。
終於有人出聲打斷這個場面。
“勞煩移移,壓着我的腳了。”宮烈沒有一絲客氣,甚至給人感覺,殺氣沉沉,這股殺氣一瞬間便如狂風般捲過每一個人的心底。
可是有一個人沒有感覺到,那盜匪首領此時開心的一笑,露出一排乾淨白皙的牙齒,看來他的目的很快就可以達成了呀,於是在衆人靜聲只聞微風拂過草面之時,這位盜匪首領說了一句令他後悔終生的話。
“我要她做我媳婦。”盜匪首領說話之時,直起背,拍拍胸脯,在陽光下露出自信的笑容。
衆人沒理他。
這人在胡言亂語什麼呢。
他繼續道,“我要她做我媳婦。”我字起,手還指着車內正端坐着被慕容晟陽抱着的冷言諾,那表情,怎一個美字了得。
慕容晟陽從冷言諾懷中微微起身…。
宮烈陰涼涼的看着那盜匪。
南鬱北正欲以去拽寒霜的手指僵在半空,轉頭看向盜匪首領。
宮月美眸微眯,她剛纔聽到了什麼來着。
寒霜看着那首領,目光如劍。
周圍一君盜匪,看着那在山頭陽光傾耀射下身姿昂然,英氣勃發的首領,一臉崇拜,他們的老大不管何時都如此帥。
然後,所有人沒動,卻見那盜匪首領上前一步,雖然他感覺到周圍那冷氣嗖嗖,但是他聰明的以爲那是對他的高看,這是對他勇氣的讚揚,緊接着,他聲音高聲朗闊,“你們不用這樣看着我,雖然她看不見,但是勝在聰明,而且長得嘛,勉強能配上我,我也不會嫌棄她,所以我一定好好待她,從此之後,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餓着她…。”盜匪首領一拍胸脯,豪氣萬仗,“兄弟們說,對不對。”
“對。”近百名盜匪團結起來的氣勢竟也不弱,震得山頭微微一震。
周圍氣息更冷,原本還想高呼擁賀的衆盜匪都覺得脖間涼了那麼一涼,愣是吶了吶脣,四顧看看,沒人動啊,怎麼就覺得冷。
“你給老子再說一遍。”最先飛身而起的是慕容晟陽,在他飛身而起一那一刻,一拳對着那盜匪首領鼻子而去,與此同時,寒霜,宮月,三人齊齊上陣,不過轉瞬,方纔還豪氣干雲,英姿勃發的首領,便成了地領,趴在地上起不來的地領。
那畫面太美,所有人捂住眼睛不敢看。
祖宗親自出手教訓老大,他們不能陰止。
“她也是你敢娶的,大言不慚。”寒霜一句話落,再一掌風如拳直揍向那首領的眼睛…。
“你說要娶我?”一直靜寂無聲的冷言諾突然出聲,一出聲便打斷了寒霜欲以重落下去的拳頭。
可憐那首領都被打得不成人形,竟然還擡起那腫高的眼看着冷言諾點點頭,“我…。是…忠(真)心…的…”
“這天下竟然還有人敢娶我?”冷言諾突然笑出聲,這首領確實是少根筋的大哈哈,難怪能被小破孩子玩得團團轉,可是他方纔那一句話竟似當真觸動了她,有他一口吃的,就絕不會餓着她,有時候,誠摯看似粗魯的宣愛方式反倒比那些旖旎深柔來得簡單明瞭,曾經,他說過…。
“只要是你就好。”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桃花開。”
“這每一處傷,都似烙在我的心裡,一樣的痛。”
“清白啊,那東西,拿來做什麼,你只要是你就好。”
“冷言諾,我很早就……”
……。
他,說了好多好多,可是現在都變得如此模糊,冷言諾嘴角突起一絲苦笑,手不自覺的撫向胸口,愛入骨髓化成殤,真的是好痛。
“小姐,你怎麼了?”寒霜剛要奔向冷言諾,卻見冷言諾手一擡,阻住了寒霜的動作,然後便見冷言諾順着感覺將車簾整個撩開“看着”地上的盜匪首領,“我若是嫁給你,你當真會好好待我?”
“小姐…”
“姐姐…”
寒霜與宮月驚呼。
難道小姐(姐姐)真打算嫁給這……
“嗯嗯…”地上的盜匪首領卻連連點頭,明明傷至那般竟然對冷言諾執意不改。
慕容晟陽本想再給一拳,可是看着冷言諾那虛無焦點的目光,心中一沉這才飛奔過去,急聲道,“諾姐姐你的眼睛…。”一邊還用手在冷言諾面前晃。
冷言諾一把抓住慕容晟睿陽的手,“不用晃了,許過幾日就好了。”
“還不是因爲你那個哥哥,都是因爲他,他傷了小姐的心,害得小姐傷得這般,如今…。”寒霜方纔還沒覺得,如今一語出,數日來心中的憤懣都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頓狂泄,“你們姓慕容的都不是好人,恩將仇報,忘恩負義,寡情薄義…。”
“寒霜,你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我被拋棄了嗎?”冷言諾突然悠悠一嘆。
一嘆,寒霜語聲頓停。
“諾姐姐,你…。”慕容晟陽一臉青稚的臉上滿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憂傷。
“什麼都不用多說了,我懂就好。”冷言諾溫言一語,卻似給衆人的安神劑。
我懂就好,寒霜看着冷言諾,小姐正是因爲你一直都懂,所以才傷得這般呀。
宮月仰頭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首領,突然也沒了再揍的興趣。
“祖宗,祖宗,我們回來了,還給你擡來一個媳婦。”此刻,另一邊山頭下突然響起驚喜的大喊聲,與此同時,數十個一看與在場同樣盜匪裝扮的男子走了過來,領頭的手中還抓着一個穿着着新紅嫁衣的年輕女子,剛要走進,看到這一幕心中眼睛轉了轉,立馬一停,“這……這是…。”
“啊……”此刻,那男子手中所抓的的女子顯然看着這站得滿山頭的人也給嚇傻了,一陣喊叫。
“你別吵了,再吵,我把你丟回去。”那男子被那女子聲音一震,極爲不耐煩道。
“老二,你從哪兒抓來一個新娘子,不是告訴過你們,只劫富貴*,不管貧民百姓嗎?”慕容晟陽此時方纔擺出一幅此山我獨大的派頭對着男子呵責道。
那二首領聞言,看了眼被貶在地上的老大,也沒多想,反正這少年雖然年輕,可是自來來這倒是給他們帶來不少好處,遂拉着女子上前道,“祖宗,不是我們故意的,是這女子願意的。”
祖宗?這名號估計就小破孩子能叫得出來,冷言諾失語。
而此刻,祖宗在發話,下屬在答話,另一邊大首領趴在地下,背上還落着宮月的腳,周圍一衆盜匪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前不能前,退不能退,只這般呆呆的不知該作啥。
老大被人打了,報仇啊,不用置疑的,可是祖宗老大沒有發話啊,二首領來了,二首領也沒有動手啊,老大也沒呼救啊。
宮烈與南鬱北卻與此時互相對望了一眼,只因爲,遠遠的山腳下似有陰層氣息在漸漸靠近,極淺,可是他們不是普通人,自然感知到。
“再如何危險,飽腹才最是重要。”冷言諾突然輕聲道,話落“看向”慕容晟上陽的方向。
“我們下山,本來照你說的候着呢,說順便找找你說的那個絕世美天仙,可是沒找到,然後便遇到有人成親,這姑娘從轎子裡逃了出來,本來我們也沒打算管,可是這姑娘就這般抓着我不放,所以。…。”二首領一臉若悶,完了還道中,“你看,她身上的新嫁衣還穿着呢,我想着反正你說的那女子也沒找到,這女子長得也不錯,小臉水嫩,不如祖宗你就將……”那二首領突然頓住了,方纔只顧着說出心中所爲,卻沒注意看四周,此刻,看着馬車上那端坐的女子,九天仙女下凡塵啊,清美脫俗不染纖垢,真是…。二首領一呆之後,看向身旁的女子,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嘛,再一看慕容晟睿,“祖宗,那……”
慕容晟陽一腳踢向二首領,“你手是這個媳婦,賞你了。”話落,轉身,正好也阻開了二首領的視線,他纔不要讓別的男人注意到諾姐姐的美色。
諾姐姐雖然看不見,可是的確美如清水之蓮,平日好鮮妍如芍,淡雅如蘭,而今,面上退去一絲輕俏,只餘一份沉靜,不過數月不見,更許是這幾日之間,他的諾姐姐已經悄悄的匿了她一絲明豔光華。
宮月與寒霜此刻面色也微微一動,二人也感應到了山腳下的不同尋常。
“我不想嫁,你們行行好,收留我吧,到邊境去了,好遠,我嫁過去也只是沖喜,到時候…嗚嗚…。”此刻,冷言諾等人心情沉重,這廂,那女子卻突然似想到了傷心痛點,邊說邊哭泣,一個悽慘與撕心裂肺讓人身臨其境。
慕容晟陽自然也感覺到了山腳下的不平常,此刻看了眼二首領,又看向冷言諾,追兵在即,此刻,山上並不安全,必須將二姐姐送下山。
“你們立刻四面八方下山,我現在和我的朋友們離開。”慕容晟陽突然沉聲吩咐。
二首領愕然,不明所已。
“我代你嫁。”突然,冷言諾一語出,驚破四方草鳴,讓原本要退下的盜匪們都不禁一愣。
“啊?”女子哭聲驟停,她不過是訴訴苦,求他們收留她,就算住在盜匪窩裡也比遠離家鄉去沖喜來得好,可是這女子,這麼好看的女子…。
宮烈與南鬱北相視一眼,都看向那新嫁娘,“你的轎子離得遠嗎?”
那女子頂着一張淚雨模糊妝容盡花的臉看着前方那兩個她自認爲所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茫然點了點頭,然後忙不迭地道,“那是最有錢的富戶,生了病,等着我嫁過去沖喜,轎內沒人他們自然不會走的,一定會找到人爲止。”
“把你的外裳脫下來。”宮月也明白了,上前對那女子吩咐道。
那女子顯然被宮月的氣勢嚇住了,可是反應過來,反正只是外面一層紅裳,山裡人糟實,裡面還裹得厚呢,不怕漏光,慌忙將外衫脫下來小心翼翼遞交給宮月。
慕容晟陽見此,命人將大首領擡了下去,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一行人進了山寨便開始計謀。
“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我還以爲至少要到明日呢。”宮烈語氣有些冷嘲。
“只能說她之前得罪的人太多了,又與天慕新皇和離,如今又頂着烈國公主的身份,可是個香餑餑,打注意的人定然不少。”南鬱北倚在山寨大堂正中間那間毛皮躺椅上,很是愜意道。
寒霜與宮月對視一眼,皆看着冷言諾,第一次默契的沒有語言。
“你們現在要考慮的是誰來做新娘子。”冷言諾一語點醒衆人,絲毫不因爲南鬱北方纔之話有所神傷。
“自然是你。”南鬱北眼皮都未掀一下道。
“瞎眼的新娘子會不引起人的懷疑?”冷言諾搖搖頭。
衆人看向寒霜,寒霜擺擺手,苦着個臉,“我做不來啊,我做丫鬟。”
再看向宮月,宮月眨了眨眼睛,“倒是可以試一試。”
“我覺得我扮成新娘子與諾姐姐坐在轎子裡纔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一旁慕容晟陽上前一步,面色認真,他話剛落……
冷言諾輕勾脣角無奈的搖了搖頭,因爲…。
“此計甚好。”
“思慮周到。”
“好計。”
“這樣可行。”
南鬱北這些人整不到慕容晟睿就想拿慕容晟陽下手,真是…。冷言諾輕輕搖了搖頭,雖然,這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可是讓慕容晟睿陽扮成女子,她到真是捨不得。
“諾姐姐,反正我也沒扮過女子,爲了你,扮一回,也無所謂。”慕容晟陽畢竟是曾經的皇上,雖然年紀小些,可是南鬱北與宮月面上神情那麼明顯沒有任何遮掩,他豈會不明白,可是他面上沒有一點被南鬱北宮月等人惡整的感覺,相反,眼底升起無數愧疚,他只想讓諾姐姐高興。
“外面那些盜匪都信得過嗎?”冷言諾突然開口。
“那些盜匪雖以搶盜爲生,不過在我到來之前一個個都窮得叮噹響,若不是我出謀劃策讓他們打劫富戶,估計他們現在早就團結的餓死了。”慕容晟陽一幅輕嘆,看上去竟似有成熟男子的風韻。
當然在場衆人,除了冷言諾,恨屋及屋,無人對他好感。
當晟陽新娘子被衆人擁着出門之時,冷言諾喚來了二首領,“你現在爲我們做一件事,做完之後,我保證你們的山寨從此名聲遠洋,收穫頗豐。”
二首領看着蓋着紅蓋頭的人,也沒去細數人頭,只是道,“那我們的祖宗呢。”
“祖宗會隨我們離開。”冷言諾還是覺得有些好笑,偏頭看了眼蓋着紅蓋的晟陽新娘子,嘴角勾起一抹溫意。
“那你要我們做什麼?”那二首領輕輕點頭,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面對這個看不見的女子,自己竟然從內心裡升起一股崇敬之意,似乎自己在這女子面前就該是仰望,而那女子身上若有若無,看似平平清清,但是卻散發出一種於上位才該有的睥睨之意,而他們這些小人物,就只能全力的配合,祖宗如此,這女子亦是如此,更莫談女子身邊這些人都談吐不俗,或許這是屬於大人物的勾謀,他們無法比足,只能有幸參與,幸矣。
一柱香時間後,山腳下出現數十個盜匪一邊走一邊恨罵,“孃的,抓了幾個沒錢的人,沒錢不說,還在寨子裡要吃要喝,作威作神當大爺,竟然讓我們來給他們看路,守衛,真是沒天理。”
“二首領你彆氣了,那些人武功高強,我們得罪不得。”
“是啊,特別是那個美得如天仙的女子,其餘幾個人都極聽她的話,萬一…。”
二首領輕唾一口,很是不滿道,“是啊,明明是看不見了,還不讓我們說出去。”
“二首領我們快些點。”
四周似乎有異動,數百雙眼睛看着盜匪大搖大擺往前走去,眸中升起一抹疑惑,隨後看向山頂之處。
“唰”一柄劍突然架在二首領的脖子之上。
“說,他們在何處?”
“…。誰。”二首領聲音一顫,感覺着那刀的冰冷,身子都似在抖。
其身後數十個盜匪也是呆在原地不必動動,數百人殺氣凜凜,一襲黑衣,就這般突然憑空冒出來般,很可怕。
“你們寨子裡的人,你說的那個很美的女子。”
“啊,是不是那個看不見的女子,她身邊還有丫鬟跟着,你們是她的仇人嗎?”二首領突然很是激動的看着那男子,一幅,是仇人吧,是吧,快去殺吧,解救我們吧的模樣。
暗處,宮烈暗中看着這一切,真不得不佩服,這二首領演技當真是好。
那拿刀架着二首領的人轉回身看了眼其身後所站着的黑衣人,那人點點頭,他遂又道,“帶我們去。”
“好…”二首領忙不迭地的點頭,“你們幫我們搶回地盤,我們定然會感激你的。”言語間滿是感激,又帶着適當的害怕,任誰都不會懷疑這人是在作戲。
一邊黑衣人跟着二首領上山,而另一邊,坡勢陟峭,冷言諾等人飛奔下山,尋到了那正在焦急四處尋找新娘子的出嫁隊伍。
幾人皆武功卓絕,讓冷言諾與慕容晟陽同時悄無聲息的進轎完全不是難事,只是這突然多出的幾個又如何解釋呢。
幸而迎親隊伍很長,可知這男方財不可小覷,宮烈幾人飛快在空中一穿,轉眼便換上了送嫁護衛的衣裳,緊跟在轎子之後。
一切事宜不過都在幾瞬間完成。
轎子裡突然響起扣擊聲。
那正急得團團轉的媒婆頓時一喜,難道新娘子不知何時進了轎子?
“咳咳。”似時的裡面傳出幾聲輕咳,那媒波更是一喜,原來如此,真是白擔心了,可是這新娘子方纔不都是一路哭鬧着嗎,這下子這般安靜?
那喜婆剛想要上前掀轎簾看看,卻聽身後突然一道冷喝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