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味落,慕容晟睿的脣卻重重壓來。
驚得冷言諾瞬間僵滯,心中轉瞬間已經做好了上萬個拒絕某人做某件事的理由,然而,下一秒,慕容晟睿離開了那張嬌軟的脣,然後近乎貪戀的在冷言諾再一次淬不及防的反應中,將頭埋向她的頸窩。
“冷言諾。”聲音有些淺柔狎呢之感。
“嗯。”冷言諾一出聲,才突覺不對,自己爲什麼要縱容這個傢伙靠在自己身上,爲什麼要用這種近乎呢喃的軟語對他,爲什麼?爲什麼?
而此時,肩窩處,卻傳來慕容晟睿近乎愉悅的低笑聲,笑得胸膛微微震動,溫熱的體溫與如蘭似雪的香葉便醉暈開來,一陣心花意亂。
然而慕容晟睿還在笑,“冷言諾。”
“慕容晟睿你是給你顏色你就想開染坊是不,給我死開。”冷言諾覺得自己又被調戲了,猛的擡手去推開這得寸進尺的傢伙。
“我若真死了,你不是寂寞,放心吧,爲了日後偌大王府財產不被你卷掉,我會努力讓自己活得久一點。”慕容晟睿如玉般的手輕輕一握,將兩隻夾着兇兇之勢的手順勢給抓了起來,細細摩沙,輕揉慢捻,像是在研究什麼細緻的寶貝。
掌中小手細白纖細,不似一般女子嬌軟無骨,反而根根筆直堅韌如青樹,指腹處原來那些摩擦感已不再,只是還能感覺到淡淡的摩痕,卻更添平滑溫暖。
“別忘訴我說你還會摸骨。”冷言諾突然用力的掙脫開手掌,她不會承認她剛纔看着這傢伙認真微低的水天一線容顏,精美絕倫而差點媚惑了自己,更不會承認她想到了那晚她中催情散被他抱着一路急行掠風她想要撲倒對方的感覺。
那是作死的。
慕容晟睿看着從自己掌中滑開的小手,清潤溫柔的眸光一晃,似乎湖裡動了一絲漣漪又起了一層清霧。
然後,在擡起頭看着冷言諾偏過頭時耳根處那一抹粉紅,眸光又是一晃,擡手,握拳,掩脣,低笑。
冷言諾聞笑偏過頭,怎麼覺得這廝這麼不順眼,於是……
毛主席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縱容這廝佔便宜的行爲要不得,一點星火,遍步延伸,吃虧的是自己,她更不要壓迫,所以要反抗,於是,笑盈盈的,玉手直掐向對方的腰,我叫你笑,叫你笑。
“噝”慕容晟睿抽口涼氣,而後又捉住那雙小手,“你知道藍家歸隱這處在哪兒嗎?”
“啊?”轉移話題太快,冷言諾一時沒反應過來。
慕容晟睿難得見冷言諾如此表情,笑道,“百里鳳凰山。”
“鳳凰山。”冷言諾眨眨眼睛,表示這個她知道,她還知道你才把人家老窩裡長老們愛若珍寶代代相傳的古武秘籍給毀了,再眨眨眼睛,說吧,還有什麼壞水。
慕容晟睿似乎被冷言諾異於常日而如此這般生動的表情給透樂了,如薄荷葉般清涼潤柔的脣微微一動,脣角一勾,“你說藍家主如果知道自己族裡的聖堂被破壞又會如何?”
冷言諾眼睛一亮,聖堂啊,藍家的秘地啊,供奉藍家開家鼻祖與歷代藍家主的畫像,無疑於現代的某國家重要之地,日本某神社…半響冷言諾又一笑,“這不行,太簡單了,我的內力損失可都是因爲她,嗯…。”冷言諾搖搖頭,“不行,不行,太客氣了,人家遠來是客,我作爲東道主不給人家留下點深刻回憶,就讓人家匆匆回窩,怎麼對得起人家大老遠辛苦來這天慕泱泱大國一趟呢,怎麼也得讓她瞻仰瞻仰這久違的名利浮華纔對。”
“嗯。”慕容晟睿微笑點頭,順手又撫上了冷言諾的秀髮。
暗處,清一清二清五清六相視一眼,齊皺眉,再一次感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
冷言雪惶惶走在林間小道上,周圍吹過的風拂起滿地草香,卻也止不了此刻她內心的渴望,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沌混,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然後,前方出現了,輕衣緩帶墨衣金絲繡蘭花,玉姿挺立,仿若九天夜色中蒼穹碧照間最美的麗色,竟然是慕容晟睿…。不對,又好像是南木宸,冷言雪搖搖頭。
“你去哪兒?”面前男子問,聲音都那麼好聽,燒灌冷言雪此刻心中的滾熱,直落入靈魂涌動的癡戀。
冷言雪看着面前的男子,然後,快步走過去,最後撲過去……。
“唉,非禮勿視啊,這不是那丞相府的大小姐,唉喲,羞死個人喲。”空氣中淡淡風聲中有人停下腳步看着林間中翻滾的兩人,臉一捂,然後飄身而去,白色發須在空中飛揚一打美麗弧度。
“趕緊回去讓那小丫頭試試這藥,看能否儘快恢復內力,也讓她知道知道老頭我的醫術冠絕。”空氣中聲音又輕輕呢喃了聲,隨風而散。
而地上交疊的兩人恍若無人的,忘情的……在這林間小道上演最原始的最本真的旋律。
草蟲低鳴,風聲瑟瑟,靡靡氣息…。
……。
天初亮,樹林裡陰鬱透着點點光輝,落在地上不着寸縷交纏的兩人身上。
空氣裡靡靡之氣息濃郁不散。
冷言雪睫毛微顫,睜開眼睛,迷茫的看着頭頂上枝繁葉茂遮天避蔭的綠葉,然後,腦中一震,昨夜之事紛紛自腦中穿涌而過,那麼如潮水般襲來,又夾着生生的疼,冷言雪近乎膽怯的,絕望的,吶喊的,慢慢的擡起頭去摸自己旁邊…。
她的心靈在顫動,不相信某些她早已經清楚的事實,想做一回自我欺騙,可是惡人自有惡天磨,老天怎會給你這個機會呢。
“咦,美人,你醒了,昨晚…。”身旁突然響起一道粗嘎難聽的聲音。
冷言諾手欲伸過去的手一僵,心猛顫,動作極其緩慢的偏過頭。
“啊……。”一聲近乎歇嘶底裡的尖叫聲終於打破這一森寂靜,此刻冷言雪方纔感同身受自己母親當時的窘境。
冷言雪跳起身,看着一旁正一幅淫笑看着自己的黑臉奇醜男子,渾身顫抖着,秋水眼眸裡很快積上一層水光,那水光不掉落出來,相反就那樣生生的似粘在眼眶裡,不是懼於害怕,是絕望,是不敢相信的…。
“啊,美人你怎麼了,昨晚還……”男子濃眉黑臉,刀上痘粒無數,此時笑嘻嘻的看着冷言雪,一笑又露出一對大齙牙,“來美人,咱們繼續…。”說着就去抱不着寸縷的冷言雪,那光滑如絲綢的身體真讓他食髓知味,也不知上輩子造了什麼好福,昨晚他本正睡得正香,迷迷糊糊耳邊卻有人告訴她說這林中有美人招撫,他竟不知不覺的來了……
“你給我滾開,你這個不要臉的,你去死…。”冷言雪掙脫男子的手,這一動,才發覺身體全身疼痛,而她這猛的一推,男子始料不及,往後一倒,正巧撞在身後一方大石上,猛然一痛,男子“噝”一聲,伸手一摸,血,遂面色一陣惱怒,起身,一巴掌給冷言雪掄去,“賤貨,昨晚那麼銷魂,現在就忘了,敢打老子,敢打老子。”男子說着在冷言雪臉上連着“啪啪”幾巴掌,掄得風聲呼呼,毫無憐香惜雨之態。
可憐的冷言雪一個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何曾被人如此羞辱煽打,還是如斯無衣蔽體的被自己從來不會多看一眼的骯髒醜男毫不留情的嘴上賤罵的煽打她,縱然之前那二十大板所留下的心底重瘡也不如眼前這短短几分鐘來得震憾。
“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冷言雪腫着個臉厲聲喝道,此時她臉部高高腫起不辯真容,又披頭散髮,更顯得表情猙獰,整個人看上去滑稽森冷又可笑。
“哼,生不如死。老子現在就讓你生不如死。”男子說話間身子向下一俯…。
“啊……”
冷言雪悲泣的看着那樹影處斑駁的天,手掙扎着,突然摸到旁邊有尖銳的,重的…。冷言雪腦袋裡只想着要殺了這人,要殺了這人,一定要殺了他,不能讓這人活着出去,一定要讓他死,然後……運足她此生最大的爆發力…。
下一瞬,男子停止動作。
冷言雪惶然着,用盡全身力氣將男子從她身上推開,看着那不忍多睹一眼的臉,以及那一身肥肉,冷言雪捂住臉,眼淚自指縫間滑溜下來,在晨光中晶瑩透亮又白光耀耀,不美,以晨風中卻有一種諷刺的味道。
她本來是打算和南木宸生米煮成熟飯,讓南木宸不得不娶她,可是…。南木宸你也太狠,竟然毀我清白,還是這樣一個……冷言雪顫抖的看着旁邊沒了氣息的男子,全然不覺自己此時正與一個死人在一起該害怕,而是憤怒的,森然扭曲的,又拿起那尖銳的石頭,狠狠砸在男子臉上,一下一下…。直到男子血肉模糊,不辯面容,冷言雪這才鬆一口氣,身子一倒,力氣一退,躺倒在草地上。
前方是林間小道,這裡是樹林,昨晚的過程是有多…。纔會…。冷言雪自然記得依稀清醒那一刻還是自己主動……
空氣中突然一抹風,然後一絲綢緞質的物體飄落在冷言雪寸絲不縷的身體上。
冷言雪下意識的裹了裹突然而至的披風,然後擡起頭,此時她披頭散髮,淚眼婆娑,眸光冰冷灰暗,看着面前不過幾步之遙的男子。
那俊拔深邃的身姿,挺直精深的輪廓,處處顯精美又難掩一分霸氣的五官,曾經日思夜想的身影,如今當真近在直咫,看着,看着如此狼狽的她,看着被他害得如此狼狽的她。
“催情散的滋味如何?這可是你自己下的份量,冷言雪,跟本宮玩心計,玩迂迴之策…。呵…。”南木宸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卑微之極的女子,眼神輕蔑鄙夷。
冷言諾看着南木宸,看着那一彎深海,看着那曾經自己迷戀的波光水平線,眸中若雪之美的眸子裡此時一動不動,全然沒了希冀,原來她所做的一切手段她都知道啊。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良久,冷言雪開口,聲音中悲涼絲絲,又色厲內茬。
“爲什麼要這樣對你?”南木宸重複着冷言雪的話,然後一笑,似在思忖,“兩月前本宮喬裝來京,故意引起定王府注意,其實真正的目標不過是那靜靜躺在丞相府的一紙婚約而已。”
聞言,冷言雪擡起頭看着南木宸,眸中已經沒了不相信,或者絕望等表情,只是就這樣看着南木宸,平靜道,“原來那一次我聽二哥說洪縣境內的廝殺是你…。你爲什麼要…。天機大人之言,你我佳偶天合,筆繪江山鴻圖大業,難道你不想要。”
南木宸似乎聽到了極爲好笑的話,仰天一笑,“天機大人之言說的到底是誰,你當本宮是傻子。”
聞那笑聲響徹雲霄,驚飛鳥蟲,冷言雪身子一鬆,眸中傾刻間光彩全無,如是說剛纔只是灰暗,無彩,那現在,是暗無星亮,黑如漩渦無止境,她輸了,她又輸了,她輸給了冷言諾,一個天機大人命定的下任南國皇后,天機大人之言只對她爹說過,原以爲只要使計送走冷言諾,讓她死在那荒僻之村,她李代桃僵……可是最後她還是輸了,幼年時那時常跟在自己身邊膽怯的小女孩,如果真若是這麼短命,這麼好擺弄,會讓天機大人有此預言,會讓那如神祉不染塵世纖詬的男子傾力相互,會讓眼前這自己愛了十多年,爲了他阻卻一切求娶男子的南木宸如此惦記?
“哈哈哈……冷言諾,冷言諾。”樹林中響起冷言雪尖銳而陰毒森涼的笑聲。
冷言雪很美,聲音很清柔婉約,此時此景,聽上去卻有種懾人的厭惡感。
林間路過的鳥兒撲騰撲騰翅膀,看看下方,轉身,繞道——這聲音太難聽。
不再看冷言雪,南木宸嫌棄的撇撇嘴,轉身離開。
樹林幽靜。
冷言雪漫布紅痕,裹披風,頭髮零亂,清白不再,可謂一無所有,她笑,她哭,她還有什麼呢,這全部都是因爲冷言諾呀,內心裡極度的怨恨與獰惡的一切想法都使得那內心五臟六腑中絞織的傷痛突然爆發來…。
許久,冷言雪累了,她茫然的近乎呆滯的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虛空,等待着,等待着什麼她也不知道。
然後,在暈過去之前,有一雙紅紋繡蘭花的女子繡鞋突然悄無聲息的落入眼底,帶來一抹最後一絲光亮,同時亦罩下一片陰影。
“想要報仇嗎?”
渾混中依稀聽得關頂上這樣一句話,聲音竟如此好聽又寒髓入骨,是怎麼樣的女子會有這麼特別的聲音,報仇?這兩個字太重要,然後冷言雪拼命的狠狠的點點頭……
冷言諾,若我活着,此生必不會讓你好過,這一切悲哀的,低若塵埃的,都是拜你所賜。
……
“小姐,冷言雪不見了。”清五與清六一進門便對冷言諾稟報道。
冷言諾一皺眉,“不見了?”
“是,我們尋過,那林間小道上與樹林裡沒有半絲蹤跡。”清六答道。
“王妃,要我說,都那樣子了,也弄不出什麼大風大浪。”清五似乎對冷言雪極爲不齒,表情一幅嫌棄。
冷言諾手指輕輕釦擊着桌面,思轉半響,擡起頭,“你們先下去吧。”
……。
丞相府大廳裡。
而丞相府裡的柳氏此時時全然不知自己那位從小寵至大的女兒已經零落成泥,甚至於日後做了她這輩子她絕不能也絕不會做的事情。
同樣的,“發瘋”的柳氏,因爲“瘋了”迫於柳老夫人的壓力,以及冷俊軒的請求,冷丞相終究沒有太過絕情的逐她出府,柳氏本想平定心緒想要翻盤時,五姨娘的貓又不見了,最後又發現埋在自己的院子裡,五姨娘娓娓哭訴,冷丞相於是一怒之下,直接是斷了柳氏的供給。
柳氏可謂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泥地,輝煌不再。
頑強的柳氏又怎麼甘如此,心緒沉澱之後,想着翻身的計劃,然而,她突然病了,是的,病得突然而藥石乏靈。
“大姐,你還好吧。”二姨娘端着膳食,一進房間看着緊閉的門窗,便憂心關切道。
躲在牀上的柳氏普一見二姨娘,心間一喜,自從她被冷丞相休妻而未成,以裝瘋得這丞相府裡,又因五姨娘貓兒之死,更是被冷丞相厭棄,那些個見風使駝的下人們對她也不似從前,沒想到這被人以把柄威脅又沒什麼威懾力的二姨娘竟然還算有心。
“聽說姐姐病了,妹妹給端來點粥,你吃點。”二姨娘一貫江南女子般的溫柔,身姿拂動間帶起一絲絲藥香味兒。
柳氏感激的看着二姨娘,“妹妹,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
“姐姐說哪裡話。”二姨娘往牀榻邊上一坐,“你我姐妹一場,應當的。”
柳氏看着二姨娘真誠關切的模樣,眸光一閃,“不知,妹妹是否可以幫姐姐一個忙。”
“姐姐請說。”二姨娘替柳氏掖了掖被子輕聲詢問。
“妹妹附耳過來……”
……。
天慕京郊雅靜的別院裡。
“藍家主整日蒙着個面紗,背後陰謀陽謀的也不嫌累得慌。”花千堯懶洋洋的坐在高院紅牆上,看着正自屋內走出來的藍子與其身後的丫鬟,甚至還頗爲熱情的着衝對方招了招手打個招呼,以示自己那張揚的存在感。
藍子擡起頭,對於突然出現的花千堯,不怒不急,反而笑盈盈,“花公子真是愛好奇特,這闖人院子高踞院牆,莫不是花家堂堂一國首富還備不起一張凳子,讓花公子有此雅好。”
“過獎過獎。”花千堯答得那叫一個瀟灑與當仁不讓。
“莫不是採花路過此處,本主院子裡可沒什麼奇花異草。”藍子面容隱在面紗下,只見一雙眸子微光流動,卻看不出是何情緒。
花千堯一笑,風情妖嬈,“沒曾想藍家主竟然還是個牙利的,不過呢,本公子今日也不是來採花的,如你這般花,本公子可真不敢踩,但凡這蒙面紗的相必都不是什麼好貨。”
藍子快速皺眉,好貨?然後疏眉,手中寬袖一動,一道無聲無息的氣頸直接穿過花枝葉茂,直直掃向花千堯,花千堯身子一偏,然後睨了眼藍子,撇了撇嘴,眼神又在藍子身上下掃視一圈,“功夫不錯,人一般,胸小,屁股。…嗯,剛好,臉…。”
“百里清瓷,拿下。”藍子一聲怒喝,身後淺粉衣丫鬟與綠衣丫鬟,就要點足而躍。
“轟…。”突然一聲爆炸,兩丫鬟慌忙回頭看向自家小姐,煙霧瀰漫中,卻聽得一男子聲音揚揚傳來,“咳咳,花公子真是不解溫柔,如藍家主這般特別的女子,怎麼能用這般粗魯的手斷…。”
煙塵中,一男子着黑色錦袍,端得氣質高貴,眉眼間更是天然風華,波光瀲灩。
“看看,這花,這草,這……真真是可惜了。”來人看花看草看人,然後,搖頭,“可惜了(liao三聲),可惜了。”
藍子看着緩步踏來看上去不過弱冠之年的俊逸男子,而後一笑,“傳聞中洛言公子來無影去無蹤,家大業大,沒曾想倒是個愛惜節儉之人。”
男子正是冷言諾亦是洛言。
冷言諾一抱拳,“不敢當啊,不敢當,對了,你身邊那小美女呢,許久不見,倒是想念得緊。”
藍子面色隱在面紗下,眸光不自然的飄過,那一晚是叫挽衣去試探這洛言公子來着,但並未暴露身份,他竟然知道,還如此悠然自得,閒話家常之態?心神轉念一想,語氣帶着不盡然,“原來也是一個採花的。”
“採花。”冷言諾詳裝不知,“採什麼花,這裡有花嗎?藍家主莫不是以爲自己是一朵美美茂盛引人憐惜上天不得地裡無有百般難求鳳毛麟角不可多得空前絕後…。”冷言諾一口氣不帶停頓的說完,又高升一個掉,最後落下重音,“那一朵花?”
藍子始終沒有太多表情的面容終是微變了下,這個來路不明的洛言,竟然百般暗諷她奇醜無比,比花不如?
“哎嘵,這不是花公子嗎?莫不是來採花的,這裡沒花啊,那卿卿姑娘還在等着你呢。”冷言諾上前一拱手,裝作纔看見花千堯似的,笑容一臉曖昧。
花千堯嘴角一扯,這璃王妃真是每看一面千化呀,看看藍子……
藍子看着冷言諾,原以爲這花千堯是個不靠譜思緒不規定的,沒曾想這洛言也是個不安份的,花千堯那麼一抹豔紅立於牆頭,他現在纔看到?當她傻啊。
“哎呀,這不是洛公子嗎?幸會幸會,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啊,來,相請不如偶遇,來聊聊。”花千堯說話間跳下牆頭,徑自落在院子裡目前尚算完好的石凳之上,腿斜斜一支,姿態好不愜意。
“聊聊,聊聊。”洛言笑容可掬的走上前,一掀袍子,坐在另一邊的石凳之上,拿起桌上的點心丟入口中,動作行雲流水又大氣不失儀態,一舉一動端得是亭亭華然。
藍子看着“偶遇、幸會”的兩人,眸中暗波如狂浪般流轉起伏,可是面色卻越發笑得真誠,笑得溫婉,笑得一幅武家氣魄,形象堪稱完美無懈可擊。
“家主。”身旁丫鬟上前一步,聲開口,手把腰間,人已經做好拿劍攻擊的準備,似乎只等藍子一聲命令,一個眼神,她們便會傾刻取人性命。
“來,洛兄,嚐嚐,藍家糕點,僅此一家喲。”花千堯狀似笑着在給冷言諾友好的遞點心,實則傳音入密,“你說她會忍多久?”
“不知道。”冷言諾失了內力可不會傳音入秘,只能聲音夾在話裡,模棱兩可含糊點頭。
“打賭不過半柱香時間。”花千堯很是知情識趣的周身散出內力磁場,擾亂冷方諾的聲波,不被藍家主聽得晴晰。
“或許,可能,大概…。嗯…。這味道不錯。”冷言諾讚賞的點點頭。
屋子爆破一片廢墟零亂,花草傾折命已衰——破敗,頹廢。
唯石桌石凳完好,有一男妖冶張揚,有一男尊華貴氣,於藍家主面前,盡顯“賓客”本色,相聊甚歡——變態。
“兩位既然如此喜愛此地不如……。”
“你輸了。”
“我贏了。”
吃點心相聊甚歡的兩人眉間露一絲喜色,然後……
“去死。”藍子一聲話落,袖中軟劍已出。
幾乎是同一時間,花千堯拉起冷言諾的手,空中一個旋轉,腳不點塵,身子一滑,輕飄遠去。
連翻動作不過眨間眼。
空氣中,花千堯得意又喃諷的話聲傳來,“璃王警告你,不想藍家徹底消失,就安分些,他能毀了陣,也能毀了你。”語聲漸行漸遠,而後突然又清晰的傳來,“對了,藍家主可要多備些水粉胭脂,這入了京城,花公子我愛好奇特,偏偏就不想把胭脂水粉賣予藍家主呢…。”最後一個字幾近無聲。
“不行。”空氣中又飄回一個聲音,是洛言,“沒了水粉藍家主還怎麼美?做人要厚道,要厚道啊…。”最後一個尾音已以空氣中如花絮般飄散不聞。
“混賬。”藍子看着轉瞬逃離的兩人,再一看身後倒塌一塌糊塗的主屋,又轉回神看向虛空,“安排,明日進京。”
“氣個什麼勁,花千堯與璃王是知交好友,人家不過是來找回場子,我那晚抱着冷言諾,無意中瞥見她手腕上的守宮砂,他倆還沒圓房呢。”空氣中小侏儒挽衣輕輕落下身影,一幅漫不經心之態,但是卻閉口不提洛言。
藍子聞言,眉頭微舒,雖然帶着面紗也可知那面紗底下的臉起了一層紅暈。
……。
“放手,當心薰得我一身香氣。”一落入璃王府,冷言諾便甩開花千堯的手。
“真是個忘恩負義的,本公子剛剛纔幫了你,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花千堯雙手抱胸,面色不太良善。
冷言諾一撩袖子,一隻腿往一旁石桌上一放,“你幫的可是璃王,是璃王妃,與我可沒多大關係。”氣勢之霸道。
花千堯突然瞭然一笑,意味深長道,“原來璃王妃想做男人,我會好心幫你把這個願望告訴晟睿的。”
“嗯。”冷言諾點頭,看着笑得怪模怪樣的花千堯,聲音微提,“我也會好心告訴你家那木怔侍衛我們花公子每日固定流連之所。”話語說得那叫一個流暢如煙雲。
聞言,花千堯本來得意的表情一垮,然後咬牙切齒,“算你狠,交友不慎啊,這晟睿…。”花千堯抱頭假感嘆。
“花千堯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冷言諾突然湊進花千堯一本正經,那模樣就像是,只要你敢承認,下一刻我絕對不宰了你,我會溫柔的善良的極度受寵若驚的的感激你,然後,再讓你生不如死。
花千堯身子向後一跳,面色一訕,“朋友妻不可欺。”話落,一足輕點三仗遠,遠離璃王妃很重要。
……
而寒山寺柳氏與人通姦事小,倒是殺人之事,牽連到了堂堂丞相夫人,自然傳到了皇上耳中,皇上遂一旨令京兆尹詳查。
旨意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丞相夫人謙良恭順,厚德溫宜,與人偷奸事宜不論,但是殺人事件要細查,許是小人以此手斷,妄想殺人遁法,嫁禍丞相夫人,丞相有功於社稷,於先帝離逝時接手朝權,而雷厲風行,固國永昌,實乃國之棟樑,肱骨之柱,丞相夫人與其伉儷情深,此事,着京兆尹嚴查,定要以敬交尤,不能讓丞相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不明白的如百姓與心思正直的朝官,此舉當顯皇上仁厚待臣啊。
透心明淨如璃王與璃王妃,這小子賊奷啊,既讓世人知道天下之事無不落足自己眼,又闡述對丞相報着恩臣以待之心,此事,查,細查?怎麼查,再把柳氏偷人之事弄得聲響動靜再大點?
不白之冤?縱然冷丞相耍盡手斷,這柳氏萬一折了,是你丞相的責任,這麼一個謙良恭順的好夫人何以偷人以致殺人,這人若不是柳氏殺的,好吧,事情更麻煩,總之一個理就是讓你冷丞相陷入這謠言非議之中,頭痛腦熱,精神煎熬。
而丞相府這兩日裡表面如常,其實內裡早已波濤洶涌,不說攤在柳氏身上的堆放事兒,暗裡尚書大人冷靖風時常夜入丞相府,不過一個時辰又離去,不過也無人好奇,京兆尹查案嘛,丞相府配合,其弟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當真是兄弟情深。
其實真實情況是這樣的。
冷言雪失蹤,一連兩日未歸,天慕國雖說民風開放,女子未嫁只要帶着丫鬟可隨意出府,亦不受人非議,可是夜不歸宿,那就不尋常了,而且是一連兩日。
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讓鎮定如冷丞相也覺得事有蹊蹺,偏偏跟着冷言雪身邊的明香也失蹤了,杳無音信,查無所蹤,而且此事還只得暗地裡查,這要是公所周知,冷言雪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名聲怕是再加慘淡悲慼。
冷俊軒自打回府後同樣心受波動,冷言雪做南國太子妃一事想來是岌岌可危,又突然失蹤,母親又落得如斯名聲,眼下深陷殺人案中,以裝瘋來救得暫時安寧,一向精明謹禮有度的爹也被美色所惑,全然不聽旁人意見,整個丞相府似乎一下子亂了,可要說是亂,卻又一切謹然有紊看不出什麼大不同。
五姨娘,冷俊軒突然擡起頭,所有事情的最大利益者除了冷言諾的第二人選。
……。
“二公子今次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五姨娘看着一進門目光就在自己身上打量的冷俊軒小心的開口。
冷俊軒是看着她,不過可不是迷戀,而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與穿心的打量。
“二公子這樣看着我做什麼?”五姨娘被冷俊軒的眼神看得心突突一跳。
冷俊軒卻突然一笑,“沒什麼,只是覺得姨娘這幾日裡想必是累的,又要伺候爹,又要擔憂着這府內一大家事兒。”
五姨娘愛寵若驚的笑笑,“怎麼會呢,我一個姨娘又做不了什麼,怎麼會累着,二公子過獎了。”
冷俊軒將五姨娘的表情收在眼裡,細長的手指提起桌上的茶壺,自滿一杯,“聽說五姨娘與璃王妃交情不錯?”
“在寒山寺有過一面之緣。”五姨娘一幅不知冷俊軒提及此話何中深意認真答道。
“哦,倒真是巧。”冷俊軒點點頭,一幅平靜,他只是聽自己母親斷斷續續說冷言諾與五姨娘合夥計謀害她,可是眼下看來這五姨娘倒不是個心機深層之人,冷言諾會找這樣簡單的人?
……。
“聽說大娘因寒山寺一事後,病倒了,本王妃今天特地來看看。”這一天,冷言諾踏入了丞相府大門,進入了柳氏遠不復往日的院子。
冷言諾看着躺在牀榻上不過短短兩日便色彩黯淡,瘦掉一圈兒的柳氏,嘴角終於不自覺似欣慰的輕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你,你來做什麼…。”牀榻上柳氏努力掙扎着坐直身子,眼眸警惕的盯着冷言諾。
柳氏此時嘴脣有些乾裂,微微伸舌舔了舔,卻覺越發口渴,於是,她突然指了指旁邊桌上的茶水,“我口渴,能否給我倒一杯。”
自從二姨娘來看過柳氏之後,都沒有人來幫她倒茶,連她最倚重的楊嬤也去打點關係巴結五姨娘的腳沿了。
“大娘如此客氣做甚,不過一杯茶嘛,這些下人也真是,手腳如此不靈活。”冷言諾說話間慢慢走向桌旁,親自端起茶壺,取杯,倒茶,一切動作緩慢又認真,卻看得柳氏渾身一震,因爲這動作,這景像,多年前她也似乎做過。
接下來……
冷言諾輕輕的走過來,將茶遞給柳氏,然後,不小心的,故意的,茶翻了,掉落在地,茶水四流,牀罩也濺上許多滴茶漬,一些水珠落在牀沿上繪成淺淺投影,正映出自己此時鬼般的面色與頹靡。
柳氏眼一閉,的確一樣。
“大娘記得嗎?當年我娘纏綿病榻,院內無下人,我娘口渴,想要喝水,努力支撐身子起來倒茶,可是大娘走進來,是怎麼幫的呢?”冷言諾微微俯身湊進柳氏耳邊,道,“纏綿病榻的滋味好受嗎?”話語清悠緩慢,卻聽得柳氏身子一震,擡起那不過幾日便已失了光彩的指尖指着冷言諾,“你,是你,我這病……”
“是與當年你下的藥一模一樣的呢,怎麼樣,本王妃就覺得說大娘當年如此厚的待我娘,想必也願意感同身受的。”冷言諾輕輕擡起手指,在柳氏臉上一點,“這滋味很好吧。”
柳氏似乎受了某種打擊,那指尖一觸竟像是被毒蛇鎖定般的讓她難受,身子一顫,手擘支撐不再,一下子跌倒在牀榻上,那失了光彩的眼眸此時支支怔怔看着冷言諾,“你知道,原來你都知道了,哈哈哈,是我下的毒,我讓她病得起不來,一天一點,一日一日衰弱。”柳氏笑着,一種近乎江浪淘沙已至盡的扭曲的笑着,“她算什麼,一個小官的女兒,竟然如此得寵,我堂堂天慕京城人人豔羨的名門嫡女怎麼能輸了下去,我要讓她死。”
聞言,冷言諾沉浴在屋內陽光下明亮的面容微微黯淡幾分,出口聲音也微低,“你一輩子奪又如何,還不是到了如斯境地,你引以爲傲的兒子如今名聲受損青雲不再,你向來炫耀的女兒如今……”冷言諾話至此故意停頓意味幽長。
“你把雪兒怎麼了?”柳氏突然擡起頭一幅緊張。
冷言諾看了眼柳氏眼中有些鄙夷,“放心吧,你所指望的指望不上了,南國太子妃,哼。”冷言諾冷哼一聲,“偷來的總歸不會長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自食其果。”
“你知道天機之言…。那言雪呢?”
冷言諾一笑,“那夜我正好躲在牆頭下呢,至於言雪,只不過比你早一步而已。”
“你,什麼意思?”柳氏直覺不好,畢竟雪兒已經失蹤兩日了到如今還未回來,她聽說冷丞相暗中也派人在找,冷俊軒已經去尋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回來,那明香丫頭也一同消失了。
冷言諾輕輕搖了搖手,然後一笑,轉身離開,並未打算給柳氏任何答案。
“我雖然給你娘下了毒,可是那毒不致人死,只是會容顏衰敗,你不想知道你娘到底死於誰手?”身後柳氏似乎在渴求最後一點希望,是的,向她曾經最看不起,如今最憎恨的冷言諾低尾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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