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應囁嚅道:“我們經理的意思,是讓閣下出去敷衍一下你的樂迷……”
這時,畢維斯剛好在下方人羣裡看到有一個非常壯碩的女歌迷,正舉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畢維斯,請允許我把你吃掉,讓我們徹底完成融爲一體!”,字體間隔上還加些音樂符號,證明這句話完全是唱出來的,這無礙於畢維斯毛骨悚然。
面對目光漸漸變得可以殺人的畢維斯,侍應趕緊補充:“軍方和保衛廳的大人們正趕過來,絕對保證閣下的安全。”
離去前,他還小聲補充:“對了,閣下,外面可能還混雜有一些不良的音樂人,他們懷疑你的歌曲是抄襲的,所以,你等會最好可以多拿出一首原創來……”
“……”
尼克這位奴隸也聞風跑進了畢維斯這間豪華套房,他急聲道:“人越來越多了,如果要開溜了,就趁早了!”
“溜?可以溜去哪呢?”畢維斯看着窗外,舞臺開始搭建,一支大型樂隊正在排開人羣進入,邊境之城裡的軍方和保衛廳的人也越來越多,不少軍方的飛行魔寵已經來到頭頂的天空佈防,甚至有一頭軍方的飛行魔獸還從他們窗戶前低飛掠而過,那身穿軍官服飾的御者見到站到窗邊的畢維斯時,還無比熱情的揮手。
看着這熱鬧無比的場面,一時間,畢維斯想起了“天羅地網”這個詞語。
聽着下方合唱《童年》的人越來越多,佐伊若有所思道:“忽然有點明白你爲什麼這麼受歡迎了,這裡雖然新曲不斷,但來來去去就是十幾個調子,悠揚依舊悠揚,但怎麼也脫離不了那個框架,他們已經審美疲勞,而你給他們帶來了音樂的新思潮。”
畢維斯苦笑一聲,他們本來的音樂,好比古典音樂,現在自己帶來的,就是所謂的流行音樂,粉墨登場,讓人眼前一亮。
他苦笑應道:“佐伊,你不是最擅長組織粉絲團賺錢嗎?一會我得登場演唱,你怎麼也得搞個‘天才扶貧基金’什麼的,這次說什麼也要分一筆給我,不能讓我白唱啊!”
佐伊的眼眸頓時爲之一亮,畢維斯這廝在心不在焉的情況下,終於無意識的間接承認自己就是校園怪客了。
她尚未答話,兩天前見過那位白衣人一臉興奮的走入了畢維斯的套間,他手中拿着一面新的面具,赫然寫着畢維斯樂迷會的名字,他興奮異常的自我介紹:“畢維斯大師,還記得我嗎?我是那天你們的引路人,皮卡洛。當然,你現在還可以稱我爲‘畢維斯樂迷會’會長!你是我們邊境之城第一個發掘的音樂天才,是我們邊境之城的驕傲……”
一身白衣的皮卡洛以略帶興奮的調子,用唱腔表示着他是何等激動,畢維斯卻面無表情的打斷道:“才兩天不見,我就升級爲大師啦?皮卡洛先生,才一首歌而已,用不着……”
皮卡洛來個反打斷,搶着道:“在我爲大師你推廣那首歌的過程裡,才知道你的音樂是何等震撼,很多音樂大師都稱讚是驚世傑作,當然,他們都只能代表過去,只有你可以代表未來!”
佐伊發現皮卡洛腰帶上的軍徽還在,不由得問:“他的樂迷會是民間機構,還是官方機構?”
皮卡洛笑吟吟的吟唱:“當然官方機構,我們在這兩天,還向雪月夜領主音樂協會提出申請,我們將是唯一的合法樂迷會?”
畢維斯終於有了些許激動,說:“那麼,我豈不是可以分到很多錢?版權費有沒有?”
皮卡洛一臉的困惑,琢磨着回答:“音樂是音樂,金錢是金錢,兩者從不夾雜一塊啊……”
畢維斯明白了,在這裡搞音樂完全屬於興趣,沒有搞頭,一分錢都沒有。
尼克隱秘的扯了扯畢維斯,畢維斯看向窗外,發現廣場上已人山人海,一個大型舞臺已搭建完畢,樂團已準備就緒,所有人一同瘋狂的齊聲呼喚畢維斯的名字。
皮卡洛也聽清外面的叫聲,他微笑吟唱:“光輝的大道已經鋪好,畢維斯大師,請!”
尼克也在畢維斯耳邊祝福:“你上路吧!”
“……”
邊境之城的大廣場上,目睹着畢維斯一步一步走上舞臺,四周的聲浪便一浪高一浪,佐伊覺得自己動了惻隱,畢維斯的背影悲壯得就像走入屠場的羔羊,尤其他回頭看向自己那最後一眼,無奈和決然得令人心碎。
她身邊一位高級官員讚歎:“我們還沒來沒見過一個外來人如此受歡迎啊!”
另一個官員也吟唱道:“看畢維斯大師那從容的風采,淡定的舉止,讓我記起第一次聆聽到音樂的感動。”
而這時的畢維斯,除了彷徨和忐忑,多少還有點驚惶,因爲走上來的過程,他近距離觀察到那些瘋狂的樂迷是何等如癡如醉的盯着自己,一些粗鄙的行爲動詞,也被他們夾雜着音符吼了出來。
舞臺邊上那些高大的保衛廳警察,給不了他絲毫的安全感。
然後,舞臺上,整個樂團的成員都崇拜的看着自己,當然,其中還參雜有少許的質疑,看着他們手中亂七八糟、見過的沒見過的森林世界的各式樂器,畢維斯不得不來到他們中間,將童年連前奏在內的音調哼了起來,然後還哼了一首鄭智化的《水手》,他已經無暇計較這新曲給這些音樂人帶來什麼樣的衝擊了,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一等對方確認記住了,便來到舞臺中央,隨之,又是新一輪的歡聲雷動。
工作人員爲他遞來了一個類似麥克風的物體,拿在手裡軟綿綿的,棕色的皮毛上帶着微暖,也不知是什麼魔寵所變幻出的擴音器,畢維斯接過這魔寵麥克風,輕輕咳嗽了兩聲來試音,臺下馬上就傳來無數聲尖叫,嚇得畢維斯肩膀也顫了顫。
他想,如果我有心臟病病史,恐怕現在離倒下已經不遠了。原來前生那些看起來風光無限的天皇巨星,都不容易啊……
一陣微亮的風拂過,吹散了他的劉海,也給他帶來陣陣清爽,前奏已隨之響起,當畢維斯拿起魔寵麥克風,唱出第一個音節,下方又是傳來新一輪的狂呼,看着四面八方繽紛的人潮,畢維斯不得不迫使自己進入狀態,擠出笑容,大聲演繹異界新一代流行曲演唱會的開篇。
在千萬雙手的揮舞下,畢維斯演繹了他“新創作”的原創歌曲《水手》。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
象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
年少的我喜歡一個人在海邊,
捲起褲管光着腳丫踩在沙灘上。
總是幻想海洋的盡頭有另一個世界,
總是以爲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兒。
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
在受人欺負的時候總是聽見水手說。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
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
擦乾淚不要問爲什麼。
……”
邊境之城裡原住民不多,他們大多數是外來戶,雪月夜領域爲了抵禦靜默森林的魔獸入侵,這裡不得不保持一定的繁華,這首《水手》的音調足以打動這羣異鄉人了,儘管沒有人知道畢維斯的方言到底在唱着什麼。
流行音樂大師臨時演唱會的第一輪高潮被掀起了,趁着人們沉醉於音樂和激動,畢維斯不得不和他的臨時樂團交代下面曲目的音調,這不得不說,這絕對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演唱會,唱一兩首就得停一停,然後歌手向樂團介紹接下去的曲目。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瘋狂樂迷們的熱情,除了沒有歌迷聽着聽着因爲過分激動而暈迷過去,所有一切,簡直就是最頂級天皇巨星演出的現場效果了。
畢維斯把他即興想起的前生經典歌曲一一演出,周杰倫的夜曲,林俊杰的江南,劉若英的後來,孫燕姿的遇見,光良的童話……只要想得起來的,一律剽竊。
漸漸的,他發現,原來開演唱會真不是人乾的,他已唱到聲嘶力竭,無論喝下多少水,也改變不了喉嚨的乾澀感,那下面那羣瘋狂的音樂狂仍不肯放他走。
沒有人再懷疑他是不是原創的音樂天才了,在這一刻,在這個廣場,他就是神,所有人都爲他而膜拜,除了,不肯放他走。
畢維斯也從一開始的緊張,到後來的激動,畢竟體會一個天皇巨星在舞臺上是什麼感覺,不會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去經歷的,再到後來的麻木,再到現在的痛苦。
事實上,畢維斯唱歌頂多只能算不錯,缺點不少,尤其高音部分,不夠氣拉上去的地方全部哼哼哈哈的用斷音來含糊過去,但這無礙樂迷的欣賞,尤其他們根本不明白畢維斯在唱什麼,懂得那非常前衛且有特色的音調,足夠了!
眼看着場面越來越瘋狂,舞臺上的畢維斯已搖搖欲墜,還是皮卡洛這位樂迷會長申請軍方馬上保護畢維斯下臺,這差點又引來一場暴動。
皮卡洛攙扶着疲憊不堪的畢維斯,激動道:“大師,你成功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你註定被寫入雪月夜的藝術史,你的音樂震撼人心。”
然而,畢維斯連客套的話也沒力氣說了。
於是,皮卡洛又補充:“不過,大師,你需要好好鍛鍊啊,才唱了一個小時,就累成這樣,不利於我們今後樂迷團的擴充啊……”
我管你樂迷團去死!畢維斯疲憊的合上了眼睛。
如果說,畢維斯本來是小有名氣,那麼這一場臨時演唱會過後,他徹底紅了,他成爲了雪月夜領域的超級新人,以最快速度被冠以大師稱號的音樂人。
每天早上,他收到的鮮花可以塞滿一個大套間,收到的求愛信、邀請函可以鋪滿廣場,甚至極端歌迷寄來的恐嚇信和高危物品,也能堆滿他套間外的長廊。
對於這樣的現象,畢維斯剛開始還有點得意,但發現收到的禮物竟然半件值錢的都沒有,他很是失望,看着那堆積如山的鮮花,他問佐伊這位資深粉絲團團長,說公開聲明一下,以後鮮花禮物什麼的,直接折現給他就可以了,你看行不行?
佐伊友好的提醒,完全沒有問題,但你要提防極端歌迷的人數會因此激增,隨時都有可能被人闖入你的房間,然後把你從窗戶扔下樓。
這樣的現象,最高興的還得數皮卡洛,畢維斯的樂迷越多,無形中他的軍階也就越高,每當有人問起,他都會不厭其煩的向別人述說,當日如何在邊境之城的樹下,如何慧眼識英雄的發現了畢維斯,如何第一次聆聽到童年,那天籟之音是如何醍醐灌頂般將他打動,他如何盛情邀請畢維斯來到邊境之城,從而有了今天新一代的音樂巨人。
巨星的生活已經渡過半個月,事實上,畢維斯已經開始厭煩這種籠中鳥一般的無聊日子,他外出受到了嚴格的管制,軍方聲稱這是爲他的安全着想,甚至連佐伊和尼克也受到了影響,作爲畢維斯名義上的妻子,佐伊也不得不去練習如何爲他人龍飛鳳舞的簽名,作爲畢維斯名義上的奴隸,尼克成爲了雪月夜領域娛記們的重點關注對象,因爲奴隸地位低下,容易採訪。
尼克自問這輩子已經說過不少謊言了,但加起來恐怕也沒有這段時間說的多,爲了避免被放逐,證實自己是畢維斯忠實的奴隸,他不得不捏造出一個個假想的畫面:畢維斯大師從小是如何聰敏,如何從一根寄生藤聯想出一首動人的樂曲,如何從腳趾頭聯想到音符,如何受到世人的歡迎和尊重……
所以,佐伊和尼克一同向畢維斯反映:他們已經不勝其煩。
畢維斯完全同意,但無能爲力,他已經當成是寶貝那樣重重保護起來了,一旦提出離開,都被城主和軍方領袖推說現在並不是最適合的時機,不安全啊,大師,爲了森林的音樂,你要愛護自己!是的,這兩人同樣是畢維斯忠實的樂迷。
畢維斯覺得這樣的日子越來越恐怖了,雖然從不缺乏美酒美食,但卻有一個無形的籠子在牢牢禁錮着他,他討厭籠子,哪怕它是緋鑽做成的!
於是,他開始思考,如何逃離這個瘋狂的音樂都市了。
陪他一同思考的,還有佐伊和尼克。
畢維斯嘗試過在舞臺上向樂迷表示,他現在是被軟禁,他渴望自由,他不希望再登臺演唱,但沒有樂迷接受這樣的說法,在他們的世界觀當中,能夠和他人分享自己的音樂,那是最大的快樂,畢維斯大師能和這麼多人一同分享音符的跳動,那是多麼歡愉的一件事情啊!怎麼可能討厭登臺演唱呢?每一位偉大的音樂家,政府都會派人特別保護,大師是說軟禁,一定是尚未適應罷了……
所以,民衆一致認爲,畢維斯大師是在說一個笑話,是在調節氣氛,就像其他一些音樂人,在歌與歌之間,喜歡說些笑話或者趣味的橋段來取悅聽衆。
民衆們爲了配合畢維斯大師,聽到這個並不好笑的“笑話”,都一起哈哈大笑,以後每次畢維斯再次說起,皆是如此,這實在令畢維斯欲哭無淚。
在那個緋鑽級的無形大籠子裡,也就是豪華套間當中,尼克確定大廳裡再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任何人竊聽後,劈頭就是一句:“我們得逃出這個可怕的地方,我已經查清楚這裡千里鷲的所在,關於如何到達那裡,我已有一條絕對可行的逃離路線!”
“尼克閣下,你就不可以換句新鮮的開場白嗎?”佐伊沒好氣道,“上次你說十拿九穩的路線,我真傻到陪你去下水道勘察路線,事前你拍胸脯保證對這路線已熟爛於胸,結果卻領着我在那臭得叫人發暈的下水道里左繞右轉,最後才告訴我迷路了,我們還得大力拍打隔離板,驚動上方的路人,讓保衛廳的人來救我們……這樣的逃跑方式,是我見過最丟人的一種。”
“幸好我沒去,也感謝尼克先生的努力,讓這裡的保衛力量起碼提升了一倍!現在想跑更難咯。”畢維斯哈哈大笑,不過笑得多少有點無精打采。
尼克很是尷尬,嘀咕道:“那次是意外,誰知道那個該死的娛記爲了採訪,竟然拿些假信息來糊弄我。”
佐伊不屑道:“你還不是用假信息來糊弄人家,我丈夫什麼時候那方面需求不強烈了?什麼叫音樂到達高境界後的清醒寡慾?”
這小妮子現在完全以畢維斯的妻子自居了,也不理有沒有外人。
尼克抗議道:“每月的夫妻日,你們依然分房,你們可以不接受那些混蛋的採訪,而我這奴隸爲了吃飯,不得不去繁衍他們一二的。”
佐伊的臉馬上就紅了,心裡也暗罵畢維斯是樹渣,夫妻日晚上竟然和什麼亂七八糟的某貴族喝得酩酊大醉,搞得她內心還忐忑不安了半個晚上,從想出十幾種方式去拒絕畢維斯的無理同房要求,到想像該不該用一些動作來表達欲拒還迎,再到後來忍不住過去畢維斯的套間,發現這個樹渣已經爛醉如泥,死睡過去了……
畢維斯將新的一塊肉乾塞進嘴裡,繼續無精打采的嚼着,懶洋洋的問:“尼克閣下,還是談談你新的逃亡路線吧,不會是新一輪的笑話吧?”
“保證不會!”尼克精神爲之一振,開始陳述他的計劃,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去說服兩個同伴。事實上,尼克更希望單獨逃跑,但單獨逃跑的話,一旦被抓住,那麼毫無疑問,他將被判處死刑,誰叫他在這裡的身份是奴隸呢?而拉上這兩位無良主人一同逃跑的話,被抓住也僅僅被視爲誤會……性質完全不同。
正當尼克說得眉飛色舞,大門卻不合時宜的敲響了。
尼克呆了呆,纔想起自己奴隸的身份,慌忙縮回角落。
門已打開,另一個眉飛色舞的男子皮卡洛快步而入,興奮的吟唱:“畢維斯大師,叫人激動的好消息啊!你的盛名已經傳播遍整個世界,我們雪月夜領主,已經發來邀請函,渴望與你相見!迎接你的儀仗隊已經在來此的路上。”
畢維斯爲之一怔,雪月夜領域的皇帝要見我,該死的,我剛剛纔聽到尼克那廢物提出一個不錯的逃跑計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