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塵不染的晴空,碧藍如美麗的絲絨。
風格各異的建築,或樸素,或色彩迷幻,卻能和諧融爲一體。
這是一座豐富多彩而又絢麗多姿的城市,這是一個充滿夢想和傲氣的世界,這是無數森林人夢中的殿堂,這裡就是傳說中的聖白楊城!
當然,夢想和理想的最大差別就是,前者可以翱翔千里、不着邊際,只需要賦予激情,成爲自己前進方向的座標,或許終其一生,也無法到達那個座標的所在,而理想,往往更腳踏實地,給予人力量與勇氣,成爲前進的動力。
曾經烈陽裡的大魔女蘇婄,曾經懷着最美好的夢想來到聖白楊,卻發現現實的殘酷,現在她的理想是趕緊結束任期,回到故鄉。
這裡或許是天堂,但那是屬於權貴的天堂,對於大多數森林世界的人們而言,蘇婄已經領着不菲的薪水,但在這裡只能過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
當然,像她那樣的大美女,只要犧牲一些矜持,就能獲得常人夢寐以求的財富,但她不屑如此,所以,她如今清貧,努力讓自己快樂。
她有時會埋怨烈陽高層那該死的虛榮心,非得在聖白楊設立一個辦事處,結果事務甚少,更多是爲了烈陽的門面,瞧,我們烈陽可非同一般,連在聖白楊之上,也有我們的基地。
那個基地,其實就是一棟兩層高的小房子,公用私住一體,它的位置只是在聖白楊的樹冠邊緣地帶,雖然美奐美崙,但烈陽爲了買下它,卻發行過債券。
真想不明白,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想來這裡任職?蘇婄如此抱怨時,已經忘了當初自己是如何努力,才能得到如今這個位置的。
門鍾輕靈的響起,還膩在被窩裡的蘇婄大美女,不得不迅速爬起來,喃喃道:“這麼早,是哪個樹渣跑來搗亂了?”
這裡只請了兩個辦事員,但現在尚未到上班的時間,可憐的蘇婄只能親力親爲的起牀開門,驚喜的尖叫很快就從她喉嚨裡破音而出:“我的森林女神,佐伊,哈,你怎麼來啦?我還以爲明年纔可以和你見面呢……”
兩個出奇漂亮的女生相擁在一塊,畢維斯只好訕訕的站在身後,直到蘇婄發現他的存在,然後人家的笑容就斂去大半,不冷不熱道:“喲,是畢維斯大樹渣呀!真有本事,逃難逃到聖白楊了,先說明了,沒有上面的文件,我可不會庇護你的!”
“……”
“開玩笑的,進來坐吧!新聞我也有看,猜到你發跡了!”蘇婄讓開身,將兩人迎了進來。
“這樣你也能猜到,該不會是一直暗戀我吧?”畢維斯沒有客人的自覺,很大模大樣率先的坐進沙發上。
如果不是特別留心畢維斯的一切,是很難將最近發生的事聯繫到一塊的。
蘇婄卻道:“是啊,我一直關注你,等待你英年早逝的消息!”
“叫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畢維斯拿起桌面上的水果,就塞進嘴裡。
“好啦,你們倆這麼久沒見,不要一見面就爭吵了!”佐伊用甜美的微笑緩和着氣氛。
這換來蘇婄怒其不爭的瞪眼,不滿道:“以前你是和我同一陣線的,現在卻像蜜瑟莉那樣,着了他的道。”
“那你也一起淪陷吧!是你的話我不介意!”佐伊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免了,我的目標是一妻多夫!”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蘇婄的回答同樣彪悍。
“對了,你們怎麼來了?”蘇婄瞪向畢維斯的眼神又開始不善了,雖然活死人病毒的危機在森林世界裡已經解除了,但解毒藥劑配方的出現,並沒有讓畢維斯的通緝令消失,只不過是追查得沒那麼嚴罷了,要知道,這裡可是有若干個緋鑽級強者的聖白楊,一個不好,畢維斯就將墮入深淵。
“嘿,我未來的丈夫要帶我來這裡找情人唄。”佐伊漫不經心的輕嘆,令畢維斯爲之汗顏,多麼彆扭的一個句子啊。
爲了不令槍頭都對準自己,他趕緊站起來告辭:“你們這麼久不見,一定有很多悄悄話要說的,我就先……先去辦點事!過幾天回來接你,親愛的佐伊……”
面對佐伊充滿殺氣的眼神,畢維斯慌忙又放下一個小袋子:“這是你未來幾天的伙食,難得來一趟聖白楊,就盡情購物吧……”說罷,落荒而逃。
“負心人!”佐伊隨手將袋子打開,她和蘇婄就同時倒抽一口冷氣,裡面不是普通木水晶,而是整整一袋子的金水晶,就算在聖白楊,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興奮的蘇婄馬上大幅度降低對畢維斯的仇恨值,興沖沖道:“太捧了,按那樹渣所言,一會我們去瘋狂購物,我看上好幾件衣服,一直沒錢買呢!”
“……”
聖白楊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城市,哪怕只是清晨,商業街上的大半商鋪,已經打開大門營業,因爲很多觀光團,都是清晨到達聖白楊城。
其中一間商鋪中,無精打采的凱希查看着進貨名錄,今天是休息日,但對於她所在的新興家族而言,沒有族人可以享受休息日。她確實具有商業才華,但在這座千年名城裡,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曾經在烈陽無比耀眼的她,在這裡不過是平凡的一員,在烈陽,她被視爲暴發戶的女兒,在這裡,人們只認爲她是一個普通商人的女兒。
她與不少往日好友保持着通信,好友們對於聖白楊的一切,充滿了崇慕和好奇,對於她,總是說不出的羨慕,對於此,凱希已從往日的淡淡虛榮,變得今天的疲憊。
她的容貌依舊清麗,笑起來那對酒窩依然叫人迷醉,凱希忽然覺得有點苦澀,或許她依然遠勝旁人的地方,就只剩這一點了。
“大小姐,賬目不是有什麼問題吧?”會計不無緊張的問,凱希小姐在一個地方已經盯着看很久了。
“沒事,我只是走神了!”凱希歉意一笑,她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走向窗邊。
會計馬上看怔了眼,那美好的曲線,那清麗的笑容……
凱希聽到了熟悉的口音,她發現門外竟然來了一隊七大區的觀光團,緬懷的笑容不禁浮上她的臉龐,多叫人懷念的往昔啊,只可惜如同落葉,一去不返了。
呵,不知道當年那個壞傢伙,現在怎麼樣了?
被學業和商業壓得喘不過氣的大小姐,可是沒有空閒看故鄉的報紙。
她回頭道:“路凱斯先生,跟店長說一聲,剛到那隊清輝區的客人,都給他們打七折吧,他們算是我半個老鄉了。”
“……是,大小姐!”年輕的會計依依不捨的將目光從凱希的背影處收回,快步走向前臺。
凱希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就像瀏覽着一幅幅了無生趣的黑白圖片,忽然,她“咦”了一聲,張大了嘴巴。
她竟然在黑白中看到一抹彩色……
那是一個年輕人,不算高,但也絕不算矮,就這麼輕鬆隨意的走在人羣裡,他沒有故意引人注目的裝出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也沒有故作風度翩翩,但在人流中,卻是如此顯眼,彷彿是那唯一的色彩。
凱希的嬌軀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畢維斯?我沒有眼花吧,他怎麼來這裡了?
對方好像是聽到她的心聲,也彷彿也感覺到她良久的注視,轉過了頭,站定了腳步,對她咧嘴一笑,很顯然,他努力笑得更沒深度一點,就像當日,但歲月的磨難,卻賦予了這份笑意厚重的親切。
凱希終於反應了過來,“哇”的叫了一聲,急衝衝就衝了出去,也不顧店員和客人愕然的注視,也不理會街上路人的側目,就這麼一直衝到畢維斯面前。
但她到底不是佐伊,無法給予畢維斯一個若無旁人的擁抱,跑到畢維斯面前,就站定了腳步。
她想笑一笑,讓往日的酒窩重現,嘴角卻情不自禁的往下彎了下來,只覺眼眶總有點癢癢的,彷彿一種名爲眼淚的事物,隨時就要掉下來,他的容貌依然年輕,不過一種名爲成熟的氣質,卻已深深沉澱其中,這些年,他一定經歷了許多苦難吧……
她無數次想像過他們間重逢,總覺得他們間應該就像從前,仍有千語萬言,但現在卻似乎是相顧無言。
她覺得應該說點什麼,然後她聽到自己用有點嗚咽的聲音道:“……你老了!”
畢維斯溫和的笑臉馬上就消失了,說:“喂,這麼久不見,哪有你這麼說話的?我還正想誇你變漂亮了,幸好沒說,要不然就虧了。”
凱希終於噗嗤一下笑了,他還是他,聲音還是那聲音,語氣還是那語氣。
畢維斯指了指不遠處的餐廳,說:“進去坐坐吧,別擔心,我請!我現在很有錢了!”
“哈,現在到底誰愛用暴發戶的語氣說話啦?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不是,只是路過。”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坦白!”
“……”
再回首,回眸往昔,浮光掠影間全是那歲月的點點滴滴。
他們談起當年初見時的浴室,兩人溼漉漉的對視,談起那不可複製的校園怪客,談起最後分離時的命運裁決,在唏噓中感慨,在愉快中緬懷。
彷彿間,這裡並不是那高高在上的聖白楊,仍是那昨日親切的烈日學院裡。
不過,無論多麼美好的時光,總有結束的時候。
離別前,畢維斯看似隨意的輕聲問道:“你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已經有了……”凱希微微垂下頭,彷彿有點內疚,也有點爲這個答案感到難過。
畢維斯的心不禁有點酸澀,就像過去自己很珍視的一枚光明果,原來早已經不屬於自己一樣,但這不是一個叫人意外的答案,凱希是一個外向的女生,容貌又是如此出色,她總不缺乏追求者,說到底,她到底不是蜜瑟莉和佐伊那樣的人,本姑娘既然認定你了,你想跑,門都沒有……
“對不起……”凱希輕聲補充了一句,話出口後,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好笨拙。
畢維斯不禁笑了:“幹嘛這麼說,好像你對我做了什麼事,然後又沒有負責那樣!”
“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當然!”畢維斯的笑臉陽光燦爛,一如窗外正漸漸散發出本身熱量的紅日。
這回輪到凱希不滿意了,瞪眼道:“喂,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難過啊?”
“偷偷告訴你,其實我的心已經破碎成無數碎片了!”
“哈,那還差不多……”
接着,凱希總覺得自己有點患得患失,不禁再問了一次:“對了,你真的不是專門來找我的?”
畢維斯說:“好吧,好吧,其實我專程來看你,記得你提過週六早上會在這裡!”
凱希終於無比滿意的笑了,眼看分別已在即了,她忽然覺得要爲自己爭取些什麼,不禁又以輕不可聞的聲音道:“……這個,其實你只要肯開口……你知道的,你在我心裡,一直佔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
“你說什麼?”剛將水晶和賬單遞給侍應的畢維斯,現在才轉頭問。
“沒、沒什麼……”
“……”
接近正午的陽光帶着熾熱的氣息,他們輕輕擁抱,好一會後才默默分開,然後互道珍重,一轉身,再相見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凱希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再想看清,畢維斯的身影卻已消失於人海。
法瑪爾家族,一個當之無愧的真正豪門,哪怕是在聖白楊城,他們的總部依舊在主城區佔據了一大片私人領地。
他們那白日之下,卻羣星閃耀的家族徽章,象徵的是見證時間的灰燼,寓意團結和努力,便可凍結命運。
千萬年來,這面徽章見證過無數次日出日落,無數次人事變遷,也不知多少驚才絕豔之輩,在這面徽章下,揮灑汗水,用盡畢生的努力,去維護它的尊嚴,持續它的輝煌。
現在,畢維斯就站在這樣一面巨大的徽章之下,迎着那沉澱了千年的威嚴,迎着衛士們略帶鄙視的目光,平靜的站着。
畢竟,他沒有乘飛行魔獸,也沒有陸行魔獸,甚至沒有一身像樣的衣服,就這麼一身平凡的布衣,平靜的站着。
在他身邊,還有十幾個想求見法瑪爾家族裡某位大人物的傢伙,他們看起來,無疑都比畢維斯要光鮮多了。
但畢維斯只是平靜的對那衛兵隊友道:“請告訴妥蘭朵女士,畢維斯來赴約了!”
衛兵隊友的面色馬上就變得肅然起來,畢維斯,這是一個曾被高層提及的名字!他站得更筆直,用力一蹬腳,行了一個衛士對待貴賓的禮節,大聲道:“畢維斯大人,請你稍等,我馬上通報!”
這樣的禮遇,實在令另外苦苦等待接見的人們,一臉震驚的看向畢維斯,完全收起了原先的傲氣和不屑。
一些善於投機者,馬上上前與這位布衣結識,但畢維斯沒有興趣和他人攀談,就差舉個牌子寫着“生人勿近”。
沒過一會,法瑪爾總部那扇恢弘的大門竟完全打開,這意味着,要麼有大人物要出門,要麼就是迎接某位大人物。
一輛由八匹通體雪白的陸行魔獸拉着的馬車駛出,徑直來到畢維斯面前,一身黑色長裙的妥蘭朵,自車內翩然走出,整個世界彷彿也爲之一亮,她微笑:“你來了!”
等候者們無不倒抽一口冷氣,妥蘭朵可是法瑪爾的嫡系,曾被外放到下面的樹上當城主,最近半年才調回來,可是貨真價實的當權派。
他們望向畢維斯的目光更熱切了,只恨剛纔自己臉皮該更厚一點,將此人結識。
更令他們意外的是,這位漂亮的年輕人對待妥蘭朵的態度遠稱不上謙恭,就像認識了很久,但關係遠談不上親密的老朋友,只是微笑點點頭,便大模大樣的隨着妥蘭朵走上了馬車。
隨着馬車的遠去,大門重新關閉,紛紛的議論聲頓時響起。
“這小子到底是誰?”
“好大的架子……”
“肯定是某位豪門的大公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