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維斯已經感到鬱悶了,在絕對的武力下,他打飛了大半人,但喉嚨也隨之越來越癢,他過分使用魔寵的力量,反噬已經開始,他覺得任何一個下一秒,他都將再無高手儀態,蹲下吐血,歸根到底,他只是一個白銀,而面前每一位敵人,都是白銀級以上的。
滿地的呻吟聲中,還站着的人不多了,大多是翡翠高階,這些人對於索薩諾,從來都是表面的遵從,眼看來了頭人形怪獸,隨手就能秒翡翠級,衝上去送死倒不如靜觀其變,說不定今夜之後,四號房就換一個老大了。
唯一坐着的人就是索薩諾,但他已經無法再安坐下去,他的死忠們已經倒下,有些在痛苦的呻吟,有些連呻吟都不能發出的,生死未知,他不得不站起來,捍衛他的王座。
索薩諾探手往耳朵一抹,那隻金色耳環已來到手中,耳環一閃,已變幻爲一把兩米多長的雙手大砍刀,配合索薩諾那極爲魁梧的身形,確實雄武非凡,單以造型而論,畢維斯實在輸了不知幾條街道。
索薩諾沉聲道:“我的兵刃,長兩米八十,是我魔寵米爾,爲黃金中階,從小陪伴我成長,附帶精神攻擊!”
他擺足姿態,給予畢維斯足夠的尊重,只爲試探畢維斯的底細,因爲,他實在看不清畢維斯的魔寵是什麼等級,也看不清那竭斯底裡的力量,到底是來自畢維斯,還是來自他的魔寵。
一個頂尖高手,自然會有自己的氣場,當一方強者介紹自己時候,另一方自然會有所迴應。
但畢維斯從來不當面子是一回事,更不會因爲敵人的丁點尊重,而泄露自己任何信息,他只知道只要自己落敗,那下場將不堪設想。
畢維斯心裡暗恨暴怒之魔仍未出現,手中不得不將輕輕揮舞一下掃帚,回道:“貴監倉掃帚,長度未知,目測爲兩米三十左右,無特殊攻擊技能!”
看着畢維斯一本正經的介紹,索薩諾怒極反笑:“很好,容我領教閣下武技!”
話音未落,畢維斯的掃帚已狠狠的揮舞過去,他只想在自己未吐血之前,儘快解決戰鬥,哪裡管對方廢話。
索薩諾心頭更怒,作爲頂尖高手,眼前這小白蘭藤完全沒有絲毫武者的精神,竟然以偷襲來起手。
長刀斜斜削出,恰恰是掃帚攻擊範圍的間隙處,單輪武技使用的精妙,畢維斯再輸幾條街了。
眼看那把大砍刀逼近,畢維斯慌忙回過掃帚擋隔,雙方的武器頓時毫無花假的碰撞一塊,並無意外,畢維斯的掃帚被削成兩段,畢維斯干脆將剩餘的半截掃帚往對方面龐一扔,身形一矮,欺身靠近索薩諾。
索薩諾將那斷掃帚拍開,整個人忙往後退一大步,他也十分忌憚畢維斯的速度,但他還是低估了畢維斯的步伐,那已經不是可以用鬼魅來形容了,索薩諾的腳跟尚未站穩,那黑色的拳影已直撲面龐,他趕緊回過刀刃擋隔,畢維斯手套上的利牙“鏘”一聲撞在刀刃之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但索薩諾立即感到,更強烈的危機感卻來自咽喉,無數次生死一線的經驗,這時幫助了索薩諾,他幾乎是本能的把長刀一歪,刀柄上部竟恰恰擋住了畢維斯那片無聲無息的刀片,那“吱”的摩擦聲中,索薩諾發覺,畢維斯的速度雖驚人,但力量並不如想象中可怕,立即再退一步,將刀柄往上一挑,重心完全向前的畢維斯,只能堪堪一讓,儘管如此,還是讓刀柄重重撞中了小腹邊緣,整個人馬上往後彈射而去,人尚未落地,壓在喉嚨半天的鮮血終於噴出。
漫天血霧之下,畢維斯重重落地,不過他馬上又爬了起來,竟是舒爽的感嘆一聲:“沒想到這次把血噴出來,竟是舒服多了。”
這實在令在場衆人爲之無言,這是哪裡跑出來的人形魔獸,受了黃金級高手的全力一擊,竟然還若無其事。
誰知畢維斯其實已是強弩之末,只要再給他一下,就可將他打回原形。
索薩諾也是驚疑不定,對於一個力量型的黃金級中階而言,他對自己的力量從來都有足夠的信心,但現在,他實在判斷不出畢維斯是隨時重傷倒地,還是真的安然無恙。
這人右手的手套和左手的刀片,定是魔寵無疑,又實在看不清是什麼等級,只知道自己的魔寵與他碰撞過後,如今正發出聲聲低鳴,似是戰慄和驚惶。如是戰慄,那該是什麼等級魔寵的存在啊……
索薩諾握緊自己的魔寵長刀,心意一絕,無論如何,他已經沒有退路,正要結束兩人的對峙。
暴怒之魔終於出現了,它就這麼憑空出現於畢維斯的指間,畢維斯一見那懷錶,心中大喜,趕緊將自己的魔寵收回,維持這兩個小傢伙的變形狀態,需要精力實在太多了。
懷錶晃動間,再次變幻,竟變幻爲一把足有兩米長的黃金巨劍,炫目非常,昏沉沉的監倉,因爲它的出現,而變得明亮許多。
而身上光芒中央的畢維斯,更是奪目異常。
暴怒之魔這廝果然沒有說謊,它其中一種變形狀態真是一柄黃金巨劍,還是超炫的那種。
可憐的畢維斯現在正是四肢乏力,又不得不提起沉甸甸的巨劍,指向索薩諾,手因爲不斷顫抖,而導致巨劍也微微顫動,明顯快後繼無力了。
但索薩諾卻是心中大震,小白蘭藤竟然還有第三隻魔寵,而且看氣勢,實力恐怕還遠在先前兩頭之上,隨着黃金巨劍的出現,自己的魔寵也跟着嗚嗚長鳴,那分明是等級被完全壓制的驚恐表現。
看着畢維斯顫抖的右手,那分明是什麼絕技準備施展的先兆啊,索薩諾心中終於有了怯意,但已沒有退卻的時間,那柄氣勢驚絕的黃金巨劍猛然劈至,那極度瘋狂的氣息,那一往無前的氣勢,絕對是索薩諾生平首遇。
索薩諾心中涌起驚惶,這樣的殺氣,這樣決然的氣概,那得經歷多少次生死拼搏才能形成,這小子先前難道是故意藏拙,現在被自己激怒,才終於使出真正手段?
想到這,索薩諾心中更怯,勉力舉起長刀,與黃金巨劍狠狠碰撞到一塊。
他哪能料到,這股氣勢完全是來自暴怒之魔本身,和畢維斯半點關係也沒有。
轟然巨響中,索薩諾被劈得連續倒退了十幾步也未能止住去勢,直到撞垮了一張木架牀,索薩諾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嘴角和鼻孔同時溢出淤血,面容猙獰非常,但整個氣勢已經頹然下來,哪裡還有先前半點高手的氣勢。
其實畢維斯也好不了他多少,他現在連黃金巨劍也舉不起來,他很想再揮劍斜舉,作個睥睨天下的模樣,交代幾句,但現在只能將劍插在地上,探手扶住,暗暗粗喘着大氣。
這聲巨響是雙方開戰以來最大的響聲,傳遍了整個地下四層,他們這條岔道的歡呼聲和口哨聲嘎然而止,十四區所有岔道里的監倉也隨之安靜,整個世界,掉針可聞。
這裡兇悍的犯人都是有點見識的人,明白那樣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會是黃金級以上的強者碰撞,纔可能發出!
有黃金級強者發生對決了?
是哪兩個老大暴動了?
短暫的安靜之後,是更強烈的歡呼聲和口哨聲,這份喧鬧聲裡還夾雜着議論聲,肯定有大場面出現了,很可惜他們看不到,於是又多了許多遺憾的抱怨聲。
但總體而言,大夥的情緒是興奮的,因爲這巨大的聲響給予了他們今後幾日的話題。
岔道外,那兩名獄卒再次對望,不過這次,他們在對方眼裡已經看不見愉悅了,只剩下驚恐。
“新來的傢伙是黃金級的?”
“資料不是寫他是白銀嗎?”
“要不要報告區長?”
“笨蛋,區長肯定聽到了,要趕來肯定會來。如果不來的話,嘿嘿……”
“那我們?”
“我們堅守崗位,現在哪都別去!”
“……”
無論外面如何喧鬧,四號倉仍保持安靜,沒有人敢發生任何聲音,甚至倒地的犯人,也情不自禁的停止了呻吟。
畢維斯呼吸稍稍順暢後,才緩緩對索薩諾道:“這位老大,我相信,其實我們可以和平相處的,對嗎?”
鬥志完全被奪的索薩諾,沉聲應道:“以後四號房,你纔是老大!”
鬼才稀罕!畢維斯已無力再答,只覺喉嚨越來越癢,他需要立即前往洗手間解決,拖着巨劍走了兩步,又不禁停下,狠狠抖了幾下劍柄,暴怒之魔才依依不捨的告別黃金巨劍狀態,變回懷錶。
監倉的盡頭就是洗手間,不乾淨,但也不算髒,畢維斯反手將門關上,接着就是瘋狂的嘔吐,將今天吃過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之後,就繼續吐血,然後再吐膽水,直吐到全身乏力,纔有空對暴怒之魔抱怨:“議長閣下,你再遲點到的話,就可以直接爲我收屍了!”
暴怒之魔致歉道:“有事耽擱了!”聲音裡卻毫無愧意,反而滲出幾分喜色。
畢維斯不由得驚訝道:“已經找到入口了?”
“有可能是其中一個分支入口,要不是惦記你,我就已進去探查一二了。”暴怒之魔聲音裡再也不能掩飾那份興奮了。
畢維斯嗤之以鼻,這種神蹟時代的大型科研基地,大多有限制高階魔獸進入的辦法,暴怒之魔十有八九是進不去,纔想起自己的。
當畢維斯整理儀態,重新走出洗手間時,外面已經收拾了一遍,傷員們也包紮好了傷口,以索薩諾爲首,所有人分列兩旁,恭敬躬身。
那小白臉佛力沙被削掉下巴,那裡包紮着厚厚的紗布,一臉沮喪的低着頭,眼神深處全是深深的怨毒。
畢維斯的眼睛在這些人身上一一掠過,微笑道:“我叫畢維斯,代號是右手,詐騙罪,刑期三十八年,今後的日子裡,就請各位多多指教了。”
衆人面面相窺,這位老大新上任的第一次訓話,竟然就是他入門時的那幾句對白。
畢維斯又道:“無論過去還是將來,所有大小新聞,只要事關死神懺悔,你們都要一一告知我,事因我這人有極度旺盛的好奇心!”
“嗯,都散了吧。”畢維斯沒有當老大的習慣,眼見一幫兇悍的匪類對自己畢恭畢敬,實在說不上習慣。
“老大,你吃宵夜嗎?”一人討好道。
“這裡還有宵夜,太腐敗了……”畢維斯很是喜出望外。
“只有老大才有,你的牀位在那邊,是最好的位置……”
“……”
第二天,十四區轟動了,四號監倉竟然換老大了!
剛來就一個人單挑一個監倉,這樣生猛的牲口簡直十年一遇,犯人們激動得無以復加,死神懺悔裡最缺的就是刺激人心的話題。
很快,死神懺悔其它區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在口口相傳下,變爲傳奇版本,畢維斯彷彿魔神再世,面相醜陋,起碼比四號倉原老大索薩諾高出兩個頭,天生神力,鼻孔串環,有口臭,傳說中狂暴血脈的繼承者。
無論如何,死神懺悔裡又多了一位傳說級的老大,他的代號是“右手”,作爲新一批的潛伏者,畢維斯無疑是當中最招搖、最耀眼的一個。
地下四層以下,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鐵礦基地,裡面全是如迷宮一般的坑道,這裡,也是死神懺悔的犯人們一天工作的地方。
每天採集的鐵礦石,會集中通過傳送陣,傳送往死神懺悔監獄的頂層,再統一用千里鷲運輸出去。
曾經有不少人嘗試利用這個傳送陣越獄,但無一例外的死得很慘,並不是說傳送陣的另一邊如何重兵佈防,而是,這是一個特製的物品傳送陣,在傳送過程中,有自動粉碎重組的功能。
鐵礦被碾成碎片,到了另一端,仍然是鐵礦,但人被碾成碎片,到了另一端,只能變成人渣了。
這是一個新人到來,都會有老手專門介紹的重要事項。
當畢維斯坐着礦車,滑過那個傳送者時,同樣有手下犯人恭敬的介紹着。
礦車很大,足以容納一條岔道里所有監倉的八百多號人,不少監犯都好奇的偷偷打量畢維斯,無一不嘆氣,他們想像中的恐怖人物不該是這樣的,畢維斯長得太清秀了,既不高大,也沒有肌肉,甚至連刀疤都沒有,還抹着眼屎打呵欠,太令人失望了,完全不符合犯人們的強者審美觀。
礦車快速滑行中,管理這條岔道的兩個獄卒來打招呼道:“右手,恭喜你成爲四號倉的老大!”那笑嘻嘻的語氣,更像是和同僚對話,而不是犯人。
畢維斯對此並不驚奇,如果他昨晚被人砸趴下了,他現在就可以見識到這些人另一張面孔了。
另一個獄卒也道:“因爲昨晚你們傷了些人,今天你們的四號倉任務就八十份吧。”
那是鐵礦的單位,那獄卒賣個好,大大減輕畢維斯第一天上任的工作量,畢竟能否完成工作量,直接關係到這倉人第二天的伙食,畢維斯打量一下他的倉友,大多因傷而顯得萎靡不振,只能道謝。
在某條坑道前,坑車停下了。
如果說上面監倉的氣氛是陰沉的話,這裡的氣氛便是陰森了,最低階的光明果在這裡的作用好像僅僅是爲了提醒你,你還活着,可以照明到的亮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有人發現畢維斯皺起了眉,便討好的解釋:“老大,習慣就好,這鬼地方呆多了,眼力也越來越好。”
“是啊,習慣了漆黑,便會以爲那就是光明!”立即有人附和幾句。
畢維斯不禁笑了,他感受到屬於死神懺悔的樂觀精神。
坑道很長,幸好獄卒沒讓他們走多遠就停下了,附近已經有另一團人開始工作,獄卒笑着和那邊的同僚打個招呼後,便揮揮手,表示他們的工作可以開始了。
畢維斯這倉人有個優勢,那就是他們當中有個人的魔寵是隻獨眼豺,變形狀態正正就是把礦鋤,他本來是屬於別的監倉,索薩諾好不容易纔將此人搶了過來,令他們這倉人的工作強度大大降低。
叮叮噹噹的噪音之下,畢維斯作爲一個老大,是不需要參與工作的,他嘗試拿起坑鋤,敲擊了幾下坑壁,就立即放棄了。
看着和他一同前來的碩鼠,正在不遠處和他擠擠眼,然後和他們監倉的人一同熱火朝天的幹活。
再看看另外的迪夫和塔託雷瑪,塔託雷瑪這刀疤漢還好,迪夫的臉上就有兩處淤痕,顯然昨晚吃了些苦頭,他們同樣得加入勞動的隊伍之中。
畢維斯很慶幸昨晚有大打出手。
早有人幫他鋪好一個相對比較舒服的位置,但畢維斯剛坐下,目光再度環顧四周,馬上又站了起來,他竟然看到了熟人,在這個鬼地方,他竟然看到了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