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義面色晦暗,緊抿的脣線終於有了一絲鬆動,聲音因爲高熱而越發沙啞,“屬下有罪。”
扶笙饒有興致地盯着他,脣角微揚,“何罪?”
宮義很清楚,殿下不會是非不分,此次懸棺葬出問題的根本原因在於澹臺家族的暗中插手。殿下斷不會因爲這件事而讓本就負傷的他跪一個晚上。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殿下知道他隱瞞了當初刺殺他的那個女人身份。
往直白了說,殿下知曉他當初做出了不忠之舉,所以罰他跪地思過。
宮義蒼白乾裂的脣瓣蠕動片刻,正待開口,眼前突然一陣黑暈襲來,他終究是沒能扛過病邪的入侵,昏迷過去。
扶笙皺了眉頭,吩咐角義,“送他去客房,讓人好生看管着,除了府醫,任何人不得去探視。”
角義想了想,諫言道:“殿下,依屬下看來,還不如讓久姑娘去給宮義看診,起碼他會醒得更快。”
扶笙默了默,輕輕頷首過後拂袖去往前廳。
女帝親自駕臨,讓跪在陶府大門外的那一衆黑甲軍對着薛承的屍首哭得更狠。
尤其是李副將,那涕泗橫流的嚎啕大哭樣,比他們家母豬難產還要難看。
女帝已經率衆人在陶府前廳等候多時,得知秦王在錦葵園沐浴的時候,眉頭稍稍皺了皺,卻也不過轉瞬便恢復正常,讓人給澹臺引、奚文君、羽義和陶夭夭賜座。
陶郡守以及陶氏其他族人自然無緣得見聖顏,早早就被下令在偏廳待着,沒有女帝口諭禁止任何人踏出一步。
女帝都不說話耐心等着秦王,奚文君等人自然也不敢多言,安靜坐在下首,卻是心思各異。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外面才傳來侍者高唱:“秦王殿下到——”
外面的僕從呼啦啦跪了一地行禮,唯有廳內衆人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往外移。
中秋剛過,滿園桂花香氣氤氳,淡白陽光落在嫩黃的桂花芽兒上,映照出青瓦白牆的古樸雅緻,更襯得緩緩而來的那抹藍色身影猶如炎炎烈日下的幽林清泉,雅逸高遠。
日光描繪出他精絕的輪廓,俯仰間容色可耀天地。
那樣從容的步伐,清淡的面色,彷彿等在前廳的並非一朝女帝,而是本就該俯首於他腳下的臣民。
澹臺引因爲身子抱恙,剛纔女帝賜座的時候特地和陶夭夭換了個靠近門邊、空氣新鮮的位置,扶笙進門的時候,第一個路過她。
澹臺引並沒有擡頭,對着扶笙用內力傳音入密,“秦王殿下好手段,爲了順利出殯,竟悄無聲息讓本座患上這不查之症,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
扶笙腳步不停,嘴角似笑非笑,眸光卻是看向前方的路,同樣內力傳音入密回來,“比起大祭司百里之外遠程控制兩儀棺致使其高崖墜落的本事,本王那點手段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澹臺引輕“呵”一聲,不再說話了。這次死的除了僰人之外還有黑甲軍大將薛承,她很想知道秦王淡定的資本從何而來,更期待他今日會如何從她佈下的這個死局裡扭轉乾坤。
澹臺引始終覺得,過分完美的對手便是另一個自己,比起置扶笙於死地,她更想看他翻雲覆雨的雷霆手段。
扶笙行至廳堂中,給女帝行了禮,轉眸之際視線不經意掠過羽義,羽義眼睫輕輕顫了一下,神色並無異樣。
“子楚,昨日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帝皺着眉頭,雖然自己一向信任這個龍鳳胎弟弟,但此次懸棺事件鬧得太大,牽扯到了澹臺家族的大將,若是處理得好,則大家相安無事。若是處理不好,澹臺氏族長非要讓朝廷給個交代,定然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扶笙面色不變,淡淡擡眼,答:“回陛下,昨日之事有目擊者,何不傳他們上堂對質?”
女帝點點頭,讓內侍去傳召昨日在場的幾個重要證人。
阿貴重傷,宮義高熱,兩人皆昏迷不醒,隨着內侍前來的便只有李副將以及兩名黑甲軍兵衛、角義和皇室禁衛軍兩名兵衛。
幾人在階下跪着。
李副將當先開口,“女皇陛下明鑑,從燕京出城開始一直到懸棺,黑甲軍絲毫沒有參與,我們只是根據大祭司的吩咐沿路保護。”
黑甲軍兵衛也跟着開口。
“懸棺的木樁是秦王先前讓人打進去的!”
“懸棺的八個僰人是女侯親自挑選的!”
“懸棺所用的藤梯是角大人親自上山綁的!”
一人一句換着來,字字句句皆把黑甲軍從這件事裡面摘得乾乾淨淨。
角義擡眼,看着李副將微微一笑,“你別忘了,宮義來陶府接僰人去太和山入口的這段時間,黑甲軍是完全有機會對兩儀棺下手的。”
李副將高傲地仰起下巴,“你親手殺了周副將,呵呵!”
角義語氣不變,繼續微笑,“既然黑甲軍只是沿途保護,那麼一切都該聽從我和宮義的指揮,周副將不服從調配,頂撞上司,軍法處置,他該死。”
李副將仗着大祭司在現場,更加肆無忌憚,神情倨傲,“你們私放雪獒咬死了薛將軍,呵呵!”
“證據呢?”角義聲線溫和,面色無辜,稍稍挑眉,“無憑無據你想污衊誰?哦~你是想說你身後這兩位都看見雪獒咬死了薛承是嗎?那我也可以說我身後這兩位剛好看見雪獒並沒有咬薛承,反而是他自己堂堂一個大將舉劍追砍一隻無辜的狗。”
李副將不甘心地咬咬牙,“雪獒被你們藏起來了!”
角義瞟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我也會,雪獒是被你們殺了滅口。”
李副將眼一瞪,“你血口噴人!”
角義:“你冤枉好人!”
“夠了!”上首女帝重重拍桌,凌厲的語氣讓廳堂內霎時寂靜下來,她轉眸看向扶笙,“子楚素來馭下嚴厲,此番卻出了這等事,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陛下……”觀戲半晌的奚文君眸光似有若無地從羽義身上掃過,微笑着適時開口,“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薛將軍既是雪獒咬傷致死,那該負責任的是雪獒主人才對,何不傳宮義前來對質?屆時孰是孰非自能一目瞭然。”
角義面色微變,總覺得奚文君這句話背後隱藏着什麼東西,可他從未接觸過奚文君,對此人不甚瞭解,也不曉得他爲什麼一開口就要讓女帝傳召宮義上堂對質。
角義餘光瞥了一眼扶笙,見主子自進廳堂以來一直保持着平素寡淡的面色,彷彿根本就沒有把現下的境況當回事兒。
角義心中的擔憂稍稍退下去幾分,抿脣朝着女帝道:“回稟陛下,宮義昨夜受了風寒,今早高熱不退,如今昏迷不醒,無法前來對質。”
奚文君眉眼彎彎,語氣溫柔至極,“若身上無傷,只是高熱而已,一盆水也是可以潑醒的,畢竟,宮義如今是慫恿雪獒殺死薛將軍的嫌犯不是麼?”
Duang~好戲開演,大祭司pk笙笙,奚文君pk……他pk誰,我不劇透,明天債見,畢竟我只是一隻軟萌的存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