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多遠, 就看到地上有血跡。
越冰瑩憂心忡忡地道:“哥,他們不會有什麼事吧?”
“大哥行走江湖多年,湛姑娘武功也不弱, 應該不打緊!”謝輕塵道, “可是袁如笙他們——不知他們拼死護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會又是那把天劍吧?”
“天劍?天劍不是流落到江南去了麼?”茉莉道。
謝輕塵着意地瞥了她一眼, 突然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茉莉一怔, 隨即道:“我假扮作你的樣子,去‘青衣門’總舵吸引水不漪的注意時,湛碧筠說的啊!你幹麼這樣看我, 難不成你懷疑我什麼?謝輕塵,你怎麼那麼沒良心, 人家爲了你的事, 險些被水不漪捉去做人質呢!”
她越說越氣, 一鞭子就揮了過來!
謝輕塵忙在馬上一俯身,躲開她的鞭子, 道:“好啦好啦!是我誤會你,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啦!”
茉莉白他一眼,可是卻又掩不住一臉得意地笑了。
“哥,那邊樹叢裡是、是什麼東西?”本已走在前面將他二人甩出好遠的越冰瑩, 突然勒住馬叫了一聲。
謝輕塵趕上來, 果然看到地上的血跡一直延伸到樹叢後面, 裡面透出些什麼顏色。
他跳下馬來, 慢慢繞到後面, 原來是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看樣子應該也是天山派的弟子。謝輕塵看他胸前鮮血淋漓, 臉上卻已無血色,於是蹲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怎樣啊,哥?”越冰瑩也已來到身邊,輕聲問道。
謝輕塵站起身道:“這個人才死去不久,身子還沒有完全僵冷!”
越冰瑩滿臉悲憫之色,嘆一口氣道:“要是咱們早一些趕來,興許他還有救。”
謝輕塵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沒用的,瑩兒——除非你趕在別人將他一劍穿心之前!”
“啊?”越冰瑩張大了嘴巴,“是這樣啊!”
謝輕塵沒有再說話,轉過身道:“瑩兒,走吧。”
可是越冰瑩卻看到他轉身之際,眼底掠過一抹陰鬱之色,不由好奇地道:“哥,你怎麼啦?”
謝輕塵站住腳,不知爲何沉默了一時,方道:“也不知大哥和湛姑娘怎樣了!”
原來他是擔心這個,越冰瑩沒有再說話,心裡也隱隱地擔心着。
三個人一路追蹤,跟着那些時斷時續的血跡,追了數個時辰,連午飯也沒有顧上吃,可是除了在路上偶爾遇到一些各個門派被殺死的弟子以外,什麼也沒有見到。
“謝輕塵,你們打算追到什麼時候啊?”茉莉終於隱忍不住,催馬攔在謝輕塵的馬前,苦着臉嚷道,“我要餓死了!”
“你餓了自己吃東西啊!”謝輕塵微一蹙眉道。
“喂,你體力好,就要把我們倆都累死餓死不成?”茉莉不依不饒地道。
謝輕塵看一眼兩個女孩子略顯疲憊的臉色,不由嘆了口氣,道:“那好,去那邊樹林裡歇會兒吧?”
“這還差不多!”茉莉撥轉馬頭,就往那邊林子裡去了,謝輕塵和越冰瑩便也隨後跟過去。
茉莉第一個甩鐙下馬,先跑到林中一條小溪旁,正要蹲下洗手,突然就驚呼一聲。
謝輕塵連忙奔到她身旁,纔看到一絲淡淡的血跡從上游漂下來。
“瑩兒,這個給你!”謝輕塵把一個黑色的緞面錦盒塞在她手裡。
越冰瑩認得那是人人聞風喪膽的“葬天雷”,不由愕然道:“哥,怎麼啦?”
“你和茉莉在這裡吃些東西,休息片刻。”謝輕塵道,“若是遇到什麼危險,就用它防身——不管什麼人,不要叫走近你十步之內!不管什麼人,聽懂麼?”
“也包括我麼?”茉莉撅着嘴不悅地問道。
謝輕塵回過臉看她一眼,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微笑,挑挑眉道:“你以爲呢?”
茉莉踏上一步,一掌就往他臉上摑去!
“你不覺得自己脾氣壞了些麼?”謝輕塵冷冷地道,一指戳出,正點在茉莉右肩上!
“啊!”茉莉驚呼一聲,一跤跌坐在地上,那條右臂就軟軟地垂了下來。
“瑩兒,給她些吃喝的東西!”謝輕塵淡淡地道,“她現在半邊身子都不能動,你不用提防她了!我去前面看看!”
越冰瑩瞠目結舌,愣怔在那裡,就看到他身子一縱,輕輕幾個起落,已然隱入樹林深處,不見蹤影。
“裴公子,你終於醒了!”小溪邊,湛碧筠看着慢慢睜開眼睛的裴羲何,終於忍不住喜極而泣,“嚇死我了!”
裴羲何對着她微微一笑,略有些吃力地道:“不要緊,我這人命大,沒那麼容易死!”
“你要喝些水麼?”湛碧筠抹去臉上的淚水,關切地問道。
裴羲何點點頭,低聲道:“多謝!”
“我該謝謝你纔是!”湛碧筠搖搖頭,把水遞到他嘴邊。
裴羲何喝了些水,便欲撐着身子坐起來。
湛碧筠忙道:“裴公子,你再躺一會兒,歇息片刻,好麼?”
“你也很累了,我再躺一會兒,你可能都站不起來了!”
“裴公子,你何必如此客氣?!”湛碧筠嘆一口氣道,“不如這樣,我放你躺在地上,可好?”
“嗯,也好!”裴羲何點點頭。
便聽得一聲輕笑從頭頂上傳來:“要我幫忙麼?”
二人都是一驚,可是裴羲何隨即便聽出了那個清揚悅耳的聲音是誰,不由驚喜地笑道:“賢弟,你怎麼來啦?”
謝輕塵從樹頂輕輕躍下來,促狹地笑道:“小弟貿然現身,不知有沒有打擾二位?”
湛碧筠不由紅了臉道:“謝公子,你——”
謝輕塵看她紅了臉,也不好意思再開玩笑,忙道:“來,我幫你把大哥移開!”
“多謝啦!”湛碧筠看着他搬起裴羲何的身子,忙把一件外衣疊得平平整整放在地上。
謝輕塵於是把裴羲何放下來,看到他渾身血跡斑斑,臉色蒼白,不覺擔心地問道:“大哥傷勢如何?”
湛碧筠揉揉雙腿,嘆一口氣道:“裴公子後心被敵人砍了一刀,肩頭連着前胸也被劃傷了。我雖然替他包紮好了,可是大約流血太多,他方纔暈過去了。”
“哦!”謝輕塵點點頭,道,“我們在泰山腳下,遇到一名‘鐵鷹幫’的弟子,他跟我們大略說了那晚的情形。因爲擔心你們的處境,我們才一路追蹤到此!還好,終於找到你們啦!”
“可是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越姑娘呢?”湛碧筠忙問道。
“她和茉莉在下游,我是看到水裡的血跡纔過來的!”謝輕塵又問道,“和你們交手的都是什麼人?所爲何事?”
湛碧筠道:“謝公子,你有所不知,是天山派幾名弟子無意中在江南撞見天劍,他們便設計搶了來。也不知魔教那幫妖女怎麼消息那麼靈通,一路追蹤前來搶奪。天山派的弟子急忙向本門求援,可不曾想援兵還沒到,就先遭到魔教的伏擊,可巧正好遇着我們和‘太行刀’與‘鐵鷹幫’一路返回。那時我們還不知道雙方爲何廝殺,因爲看到武林同道遭遇魔教追殺,便仗義援手。
“正好天山派的新任掌門親自趕來援手,聽到他們的對答,我們才知道原委。那時也顧不得天劍如何,大家忙着合力對付魔教。本來眼看勝利在望,可誰知‘千龍門’的又半路殺了出來!
“天山派的袁少俠便揹着天劍和孫掌門他們率先殺出重圍去,我們看到魔教的兩大護法尾隨而去,便也一起追了上去。不想又遇到一夥神秘的蒙面人伏擊,那些人武功路數很陌生,可是一個個都格外勇猛狠辣,於是大家都被打散了,也不知天山派那幾位到哪裡去了。
“我和裴公子一路追尋,在這裡又遇到那些蒙面人。從沒見過那樣拼命的傢伙,我險些被人家一劍穿心而過,爲了救我,裴公子身負重傷卻兀自勇戰不休。他們也傷亡慘重,眼看我們身上又沒有天劍,這纔不再纏鬥,徑自離去了!”
謝輕塵點點頭,又看到湛碧筠身上也有好幾處傷口,左臂上還包紮了一道,於是問道:“湛姑娘也受傷了麼?”
“都是小傷,不礙事的。”湛碧筠搖搖頭道。
“你們還沒有吃東西吧?”謝輕塵看看裴羲何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忙又問道。
湛碧筠苦笑一下:“除了這張裴公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琴,我們的東西都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湛姑娘,麻煩你再喂大哥喝些水,別讓他睡,我去叫瑩兒她們過來!”
吃了些東西,又休息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時候,裴羲何的精神好了許多,湛碧筠寸步不離守着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謝輕塵點起一堆火來,大家圍坐在火堆周圍,看謝輕塵搭起架子來烤他打到的野兔、野雞。
聞着他撒上椒鹽變得格外誘人的香味,倚着一棵樹坐在湛碧筠身旁的裴羲何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道:“想不到賢弟還有這等手藝,我們可以大飽口福啦!哈哈!”
謝輕塵微微一笑,先把一隻烤好的野雞遞給了湛碧筠。
湛碧筠撕下一塊肉來先喂到裴羲何嘴裡,兩人相視而笑。
謝輕塵又把一隻野兔撕開,分別遞給越冰瑩和茉莉。
茉莉卻並不伸手去接,而是沉着臉別過了頭。
“又生氣了,唉!”謝輕塵微笑着搖搖頭,收回那半隻野兔來。
茉莉一言不發,起身走進樹林中去了。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隨即都把目光投向了謝輕塵。
“你們都瞧着我做什麼?”謝輕塵頭也不擡地翻烤着架子上的肉,淡淡地道。
“人家生氣了,你不去哄一鬨麼?”裴羲何笑道。
謝輕塵還不及回答,就聽到茉莉尖叫一聲,隨即傳來“噗通”一聲。
“又搞什麼鬼?!”謝輕塵微一蹙眉,卻還是起身往林子裡走去。
“哥,我和你一起去!”越冰瑩忙道。
“你就不要跟着添亂了!”謝輕塵斜她一眼,徑自沒入了林中。
越冰瑩默默地坐下來,呆呆地看着火堆出神。
湛碧筠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別擔心,謝公子智勇雙全,一會兒就回來了!”
越冰瑩回過神來,感激地對她笑笑,點了點頭。
天上堆着厚厚的雲山,沒有月亮的夜晚黑漆漆的,樹林裡更是伸手不見五指。謝輕塵雖然眼力極好,卻也看不到茉莉的身影。
“茉莉?”他試着叫了一聲,“你怎麼啦?”
沒有回答。
謝輕塵站住腳步,凝神細聽——有輕輕的呼吸聲,就在前面不很遠的地方。
“茉莉,出來吧?”謝輕塵冷冷地道,“我聽到你在哪裡了!”
可是茉莉卻不作聲,反而輕輕地往更遠一點的地方挪動起來。
“又想算計我啊?”謝輕塵不覺笑了,略含鄙夷地道,“我纔不上你當呢!你再不出來,我可要回去了啊!”
茉莉還是不出聲,謝輕塵聽到她仍在輕輕地往遠處挪動。
“真不出來麼?那我走了啊!”謝輕塵心念一動,又道,“茉莉,我告訴你啊,樹林裡晚上會有樹精的,最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你自己當心啊!別被人家捉了去當壓樹夫人啊!”
“噗哧”一下,茉莉再也隱忍不住,笑了出來。
謝輕塵站在原地,不由也無聲地笑了——當初和百合半夜一起溜到後山去相會的時候,她也常常喜歡這樣和自己捉迷藏,可也常常會被自己逗得笑出聲來,以至於暴露行藏。
心在驀然變得柔軟的同時,卻也驀然感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那個他曾用生命摯愛的女孩子,早已香消玉殞,再也不會回到身邊來,再也不能看到她的輕顰淺笑了啊!
無邊的黑暗中,他緊緊地蹙起眉頭,閉上了眼睛!
“啊——”茉莉突然驚呼出聲,卻又彷彿被立即堵住了嘴巴一般,只剩下掙扎着的“嗯嗚”之聲!
謝輕塵一怔,這才驀然驚覺到黑暗中多了兩個人的呼吸聲——那綿密悠長卻又輕細得幾不可聞的呼吸聲,不禁令謝輕塵心頭一凜:如此內力精深的高手,何時秘密地潛伏在這裡?他們是什麼人?意欲何爲呢?會不會又是茉莉邀來的幫手,故意佈下圈套呢?
他站在原地,一時有些猶豫不決,不知自己該不該冒險去救她。
“嗯——嗚——”茉莉從鼻子裡發出的掙扎之聲驀然變得尖銳起來。
謝輕塵輕輕咬住了嘴脣:不管他有多麼不信任茉莉這丫頭,也不管他有多麼不喜歡茉莉這丫頭,可是,可是她卻畢竟是他謝輕塵認識的百合唯一的親人啊!倘若因爲自己的多疑,害得茉莉有個三長兩短,他謝輕塵怎麼對得起那個爲了他而粉身碎骨的女孩子啊!
他悄悄從懷裡掏出火褶來,屏息凝神,辨清楚三個人發出聲音的地方,驀然將火褶甩了過去!
那一道光弧飛旋出去,彷彿一顆流星劃過漆黑的林中,雖然轉瞬即逝,卻已足夠謝輕塵看清五丈開外的茉莉,以及她身後立着的凸睛厚脣大腹便便的胖子,身旁蹲着的手腳細長的矮子,還有茉莉因爲驚恐而瞪得奇大的雙眸、她嘴裡塞着的麻布和已被反綁的雙臂!
就在那道光弧熄滅的瞬間,謝輕塵縱身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起一記傾盡全力的絕殺!
那胖子只感到自己瞬間便被絕天滅地的凜冽殺氣所包裹,叫他驀然感到窒息般的驚懼,一抹徹骨的奇寒已從頸間掠過!
黑暗中,謝輕塵第一次沒有如以往殺完人那樣立即飄身遠引,而是一伸手拉住胖子身前的茉莉飄身後撤——只這麼一個遲緩,他就感覺到那胖子頸間的熱血噴上了自己肩頭,甚至還有些星星點點飛濺到了自己臉上。
他後移三丈方站住腳步,一把推開茉莉,就再也隱忍不住,“哇”地一聲嘔得翻江倒海!
出道十餘年,第一次殺人殺得叫自己狼狽至此,實在是謝輕塵生平未遇!
可是不等他緩過氣來,被他推倒一旁的茉莉,卻驀然又發出了那樣尖銳的“嗯嗚”聲!
待謝輕塵驚覺時,她已被飛快地拖拽而去!
謝輕塵大吃一驚:莫非那矮子竟敢尾隨而至,從他手中來搶人不成?!
但他隨即便聽出那矮子的呼吸分明已遠在近十丈之處,而茉莉卻在三五丈處被他飛速地拖拽過去!
謝輕塵聽聲辨向,左手一揚,一枚銅錢直奔那人呼吸聲發出的口鼻之處,同時飛身躍起,直撲茉莉而去!
“咯嘣!”黑暗中,謝輕塵驚訝地聽出那矮子竟硬生生地一口咬住了他擲出的銅錢,可是手下卻只是微一遲緩,已將茉莉拽到了他身旁兩三丈處!
謝輕塵雖然撲了個空,可是離那矮子已然不足五丈距離!
黑暗中,聽到茉莉悶哼一聲,掙扎的“嗯嗚”之聲戛然而止!
“茉莉!”謝輕塵心下一緊,不由頓住了腳步!
“哎喲!”那矮子竟然也停住了手,驚道,“好像撞上石頭了!”
正所謂關心則亂,謝輕塵再也不假思索,縱身一躍,正好落在茉莉身旁——驀然覺得足下一滑,他本能地立即翻身斜掠,不料卻觸到一片柔韌的繩網!
饒是謝輕塵輕功卓絕,可是待他凜然驚覺時,事先布好的機關已然啓動,四面的繩網立即收攏,將他結結實實困在其中!
“哈哈哈!妙哉妙哉!”矮子喜不自勝,晃亮火褶,來到謝輕塵身前!
謝輕塵被困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繩索絞結成的大網中動彈不得,看那矮子打着火燭照在自己臉上,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滿面欣喜與得意地道:“謝公子,久仰大名!”
“不敢請教閣下是哪路英雄?”謝輕塵微微蹙起眉尖,不卑不亢地問道。
“在下蜘蛛,是紫微聖君座下護衛!”蜘蛛顯然還沒從擒獲謝輕塵的喜悅中走出來,滿面春風地道,“剛剛張好了網,還沒撒食兒呢,不想謝公子這位心上人卻偏偏自己撞上網來!”
“原來是魔教的人!”謝輕塵打量了這傢伙一眼,只見他頂着個與矮小的身材和細長的手足極不般配的碩大腦袋,名如其人,還真像只大蜘蛛,於是又問道,“就來了你們兩個人麼?”
蜘蛛“嘿嘿”一笑,道:“不,□□只是來幫我張網的——水護法和金護法她們怕驚動公子,都在林外候着呢!我這就叫她們來護送公子前往面聖!”
謝輕塵突然笑了一下。
“謝公子因何發笑?”蜘蛛有些詫異地道。
“因爲你來不及叫她們了!”謝輕塵冷冷地道,一道雪亮的寒光驀然飛出繩網,直直地從蜘蛛的胸前穿過,將他身上戳了個透明窟窿!
同天劍一樣削金斷玉凌厲無匹的“斷魂”,正好從他的心臟正中穿過去,蜘蛛只是瞪大眼睛愣了一下,露出一個不可置信的神情,就倒了下去!
謝輕塵避無可避,看着他胸口噴出的鮮血濺上自己的衣服鞋子,忍不住又翻江倒海地噁心起來!
蜘蛛手中的火褶正好掉落在茉莉身上,燃着了她肩頭的衣服,燙醒了被撞暈過去的茉莉。茉莉看到自己身上火光熊熊,嚇得又哼叫起來!
“茉莉,趕快打個滾兒,把火壓滅!”謝輕塵雖然割斷了幾根繩索,乘蜘蛛不備,飛劍殺了他,可是無奈那繩網複雜密實,而且十分柔韌,他方纔又因爲噁心,嘔吐到連手腳都軟了,一時竟難以脫出束縛去救她,只好出言提醒。
茉莉倒也立即明白過來,連忙翻了幾個身,終於將身上的火撲滅,林中一下子又變得漆黑一團!
謝輕塵聽到她窸窸窣窣地爬起身來,驀然靠在自己身上,用臉蹭了一下自己的臉——黑暗中,驀然這樣緊緊貼在一起,她幽幽的女兒香氣絲絲縷縷飄進鼻子裡,謝輕塵不禁再次耳熱心跳,他暗暗吸一口氣,往後躲了一躲。
可是,隨即就感覺到嘴脣上蹭到了一團麻布——他這才驀然憶起,茉莉嘴裡還塞着麻布呢!
反正黑暗中,誰也看不清什麼,他不由暗暗自嘲地笑了一下,咬住麻布把它從茉莉的嘴裡扯了出來。
“呼——”茉莉長長地吐了口氣,道,“憋死我了!”
“還好麼?”謝輕塵輕聲問道。
“還好!”茉莉道,“你的手能動麼?”
“右手能動一點兒。”謝輕塵道,“你移過來,我幫你解開繩子!”
“好!”茉莉移到他右邊,謝輕塵摸索着,終於幫她解開了繩索。
茉莉脫出束縛,便即晃亮了火褶。
看到謝輕塵身上密實的繩網,茉莉顧不得自己雲鬢散亂滿臉血污的狼狽模樣,卻先“咯咯”地笑了起來。
謝輕塵不由蹙起眉尖,沒好氣地道:“有什麼好笑?快在那傢伙身後找到我的‘斷魂’,幫我割斷這些繩子啊!”
茉莉一邊笑,一邊從蜘蛛身後的樹下摸到了斷魂。
謝輕塵看她理了理散亂的青絲,左手擎着火燭,右手執着“斷魂”,一步一步走過來,突然覺得心頭一凜!
果然,茉莉在他身前站住腳,並沒有急着割斷他身上那密實柔韌的繩網,反而力貫右手食指,一指戳在他右肩“肩井穴”上!
右半邊身子頓時痠麻無力,左半邊身子又被那繩網牢牢縛住,謝輕塵心底暗歎一聲:他一直小心提防,不想最終還是一時心軟,致使自己完完全全落在這丫頭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