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鷹墮碧野

“妹子,看這情形,謝公子的傷勢想必已經大好了?”國色天香過來拉住越冰瑩的手問道。

“是啊,他好多了。”越冰瑩點點頭道,“姐姐,進屋裡來坐吧。”

“既然二位已經平安,我們就不叨擾了。”國色天香微笑着搖搖頭,“再說,以今日之情形來看,謝公子武藝超羣,也用不着我們瞎操心了。”

“姐姐說哪裡話,當日若非遇到四位出手相助,那些紫微教的女子我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打發呢!”越冰瑩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四位進屋歇息片刻吧!”

“妹子不必客氣,”國色天香轉眼看了看謝輕塵,又道,“方纔聽謝公子的意思,不日也要南下,咱們中原再會吧!”

越冰瑩點點頭道:“是啊,這柄天劍是‘青衣門’的楊大俠託付給我的,我自然應該把它還給‘青衣門’,哥說了要一路護送我去‘青衣門’。”

“怎麼,妹子的意思竟是要把這柄劍給了別人?”國色天香大吃一驚。

“是啊,天劍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哦,當然,四位是謝大俠的弟子,若是把天劍交給四位掌管,倒也合乎情理……”

“不不不,妹子,”國色天香嘆一口氣,“我們也是不配接管這把寶劍的!那‘青衣門’的掌門卓青衣倒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給了他,總算沒有辱沒了這把好劍——只是,我們沒有想到,這麼好的東西,人人都是千方百計想要據爲己有,妹子卻能將它拱手讓人,實在是大出意外!”

越冰瑩笑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取來又有什麼好處?以我的武功,有了它只是徒遭算計徒增禍患而已——哥若是在身旁保護我,沒有它也大可不必擔心;倘若哥不在身旁保護我,有了它只怕也是徒勞。”

“妹子還真是個明白人,此話大有道理!”國色天香嘆道,“好了,那咱們就此別過,以後啊,咱們中原見!”

“好!”越冰瑩點點頭道,“諸位哥哥姐姐,小妹恭祝各位一路順風了!”

終於只剩下謝輕塵和越冰瑩兩個人了,謝輕塵笑道:“哎呀,我這老江湖居然也有走眼的時候——想不到姑娘好人緣啊,單是告別就用了大半夜!”

“哥,你又來了!”越冰瑩無奈地搖搖頭,徑自推開柵欄進院中去了。

二人進到屋中,謝輕塵順手晃亮了火褶,越冰瑩擎了燈燭過來點着,看看屋內,還是那日離去時的模樣。又回到自家,睹物傷情,越冰瑩看到母親生前用過的各種物事,不覺鼻子又酸了。

謝輕塵瞥她一眼,突然道:“瑩兒,我還真是看錯了那袁如笙。”

越冰瑩有些意外地看看他,發現他一臉認真的神氣。

他也就接着又說下去:“想不到他竟肯背上背叛師門的罪名,等着被責罰,也不願與你我爲敵,還真算得上重情重義。”

“嗯,”越冰瑩點點頭,“是啊,袁少俠是個好人,要不是他挺身而出,龍門幫那些人只怕絕無生還之理!”

“而且,武功也不錯,若非遭人暗算,我看他武功絕不在尹不遜之下。”

越冰瑩連連點頭稱是。

“俠義爲懷,武功出衆,”謝輕塵點點頭,突然又補上一句,“啊,還有!”

“還有什麼?”越冰瑩好奇地看着他。

謝輕塵笑道:“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對不?”

越冰瑩一怔,終於回過神來:原來他早下好了套兒,在這裡等着自己呢!不由又羞又惱,一拳就擂了過去——可是謝輕塵身手何其靈敏,側身一閃,越冰瑩連他的衣角也沾不着分毫。

“有你這樣做哥哥的麼?有你這樣跟妹妹講話的麼?”越冰瑩跺腳道。

謝輕塵拊掌大笑:“我還以爲我妹妹溫柔沉靜,永遠也不會着惱呢!卻原來也會又打人又跺腳的——是不是給我說中了心思,所以才惱羞成怒呢?”

越冰瑩背過身去,賭氣道:“哥若是再這樣取笑我,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莫惱莫惱!”謝輕塵轉到她面前來,一臉認真地道,“我這人不會說話,可確是真心真意想替妹妹尋個好人家的。”

不知怎麼,聽到這句話,越冰瑩竟覺得心裡極不是滋味,忍不住搶白他道:“我明白了,哥是嫌我累贅了,把我當個包袱一樣,恨不能快快甩出去好落個清淨!”

話一出口,越冰瑩自己卻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她竟也變得這麼刻薄?可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了!

她不敢擡頭,只聽到謝輕塵沉默許久,終於嘆一口氣道:“原來瑩兒真的惱了!好吧,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開你玩笑——可是,可是我當真沒有一刻覺得妹妹拖累過我,妹妹不必這樣想。”

他的聲音甚是落寞,聽得越冰瑩幾乎掉下淚來,不由擡起頭來,想要跟他解釋些什麼——可是真的迎上他的眼神時,越冰瑩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而且她實在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謝輕塵的眼睛迷迷濛濛的,眉宇間籠着一層淡淡的煙靄,他的聲音清揚然而幽冷,緩緩地道:“可是,瑩兒,你總不可能一生一世都跟着我這個孤魂野鬼啊——若不能給你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我如何對得起爲救我而故去的夫人呢?”

“孤魂野鬼?”越冰瑩脊背上泛起一層寒意,“哥,你何苦這樣形容自己?”

謝輕塵苦笑着搖了搖頭,一臉的神思恍惚,又頓了一下,終於又道:“瑩兒,夜已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然後,他就轉身過去拉開了門,準備出去了。

“哥——”越冰瑩回過神來,搶上一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謝輕塵回頭看着她,大感意外:“怎麼啦?”

“哥,方纔、方纔是我不好,我——”

“傻丫頭,你沒有錯!都是我不好!去睡吧!”謝輕塵溫柔地笑一笑,突然,他修長的雙眉一挑,神情又恢復了平日的戲謔,“啊呀,我忘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什麼啊?”越冰瑩詫異地看着他。

謝輕塵卻不答話,回到屋裡來,到草墊上拿起他的包袱,這才又對越冰瑩笑道:“我的衣服!”

看到越冰瑩仍是一臉不解,謝輕塵捏了捏她的鼻子尖兒:“傻瓜,我好久沒有洗澡,衣服也破了,還不明白麼?去睡吧,嗯?”

越冰瑩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掩上門出去了。

越冰瑩靠在門上,閉起眼睛來,鼻子尖兒被他捏過的地方彷彿還隱隱殘留着一絲他林間清風一般的氣息,耳邊又響起他方纔那句話“可是,瑩兒,你總不可能一生一世跟着我這個孤魂野鬼啊”,不知怎麼,心底忽然冒起一個念頭,把她自己嚇了一大跳:倘若我一生一世跟着你,你還是孤魂野鬼麼?

越冰瑩睜開眼睛時,居然已是日上三竿。她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竟在那個草墊上和衣睡了一夜。

她拉開門,鼻子裡就飄進一股奶茶的清香。

“小懶蟲,你終於睡醒了!”謝輕塵穿着一身乾乾淨淨的新衣服坐在院裡,微笑着道,“我已經打好了水,快去洗洗臉過來吃早飯。”

“早飯?”越冰瑩詫異地看看他。

“是啊,剛纔來了一位大嬸,給你送來了這些東西,看!”

越冰瑩看他撩起草筐上的花布,露出裡面的茶壺碗碟,還有奶酪、炒米、肉乾之類的吃食,不由滿懷感激地道:“一定是託婭大嬸送來的——哦,哥,你大約還不知道,託婭大嬸就是必力格的母親。”

“我猜到了,”謝輕塵微笑道,“必力格長得很像她。”

越冰瑩吃過早飯,和謝輕塵一起去必力格家裡還東西,才知道必力格已有四五日沒有回家了。自從做了小王爺的侍衛之後,他就很少回家了。

“可是他每次回來,都要去看看你種的那些花草呀、莊稼呀,除除草、施施肥、澆澆水什麼的,走的時候還要叮囑他弟弟巴雅爾每天去看看你那些東西,別被牛羊什麼的糟蹋了。”託婭大嬸笑着道。

越冰瑩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知道是他,他以前就常常來幫我侍弄這些——這麼多日子,若不是他,我那些東西只怕早都枯死了。大嬸,他回來了你代我謝謝他。”

“這個還要大嬸幫你嗎?他來了,你自己跟他說就是了!”託婭大嬸笑道,滿面的疼愛喜歡之色。

越冰瑩輕輕搖搖頭道:“大嬸,我可能等不到他回來了,我要走了。”

“啊?你要去哪裡?”託婭大嬸愕然,隨即把目光投向了謝輕塵,眼底掠過一抹黯然,“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越冰瑩不覺也看了一眼謝輕塵,眼中掠過一抹傷感,道:“大嬸,我要去中原辦些事情——也許,要很久纔會回來。”

“是啊,是啊,”大嬸的眼角溼潤了,“我看着你和必力格他們一起長大,就忘了你本來是漢人,總是要回中原去的——瑩兒,大嬸還真是不捨得你走。”

越冰瑩沒有再說話,而是伸開雙臂抱住了大嬸,把頭埋進她懷裡,流下淚來。

等越冰瑩收拾停當東西,太陽已經落在了草原遙遠的邊際,掛在林間的樹梢上,紅彤彤的,又圓又大。

“我看吶,咱們怕是又要等到明天再走了——你看,天又快黑了。”謝輕塵站在門口,極目眺望着遠遠的落日,忽然道,“瑩兒,其實你是不想離開這裡的,對不對?”

越冰瑩低着頭沒有作聲,半晌方道:“這裡是我的家,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突然就說要離開它,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回來——哥,你明白麼?”

謝輕塵回頭看着她清削單薄的背影,點點頭:“我明白的——瑩兒,你放心,中原對你來說雖然陌生,可是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會竭盡全力叫你衣食無虞快快樂樂!”

“我知道。”越冰瑩低聲道,心頭卻突然一陣酸楚:衣食無虞可能倒是真的,可是,你真的那麼肯定能讓我快快樂樂麼?

不想謝輕塵竟迴轉身來到她身邊,柔聲道:“當然,中原也許未必能使你快快樂樂,倘若日後你還要回來,我也一定陪你回來——其實,我的意思是,若是這裡有你的牽掛,你一定要告訴我!”

越冰瑩一怔,擡起頭來,看到他一臉的認真:“瑩兒,哥這個人粗心大意,也許有時不能完全明白你的心意——可我是真心真意拿你當自己親妹妹的……”

“可我並不真是你的親妹妹!”越冰瑩低下頭去,說完了卻又暗自後悔——幹麼要跟他說這句?倘若他真的聽懂了自己的心意,以後還如何面對他?

可是她沒想到聰明如謝輕塵,對這句話卻偏偏會錯了意,他嘆了口氣,突然道:“那句玩笑,你居然還在生我氣麼?我若不是當真關心你,又何苦操這些閒心?當然,你可能覺得我是自作多情多管閒事,我當初就說過,我原以爲自己不配做你哥哥的——我這條性命是夫人所救,你大不了當我是你的僕傭,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就是,這樣行麼?”

他生氣了?!

越冰瑩這才反應過來,擡起頭時,謝輕塵已拂袖而去。

“哥——”越冰瑩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覺笑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輕塵轉了半邊身子,蹙起他那兩條好看的長眉瞧着她,口氣卻和緩下來:“那麼,你是什麼意思呢?”

越冰瑩張了張嘴巴,方磕磕絆絆地道:“我、我是說,我們、我們本來不是親兄妹——有些話,我自然、自然不好意思跟哥哥講……”

謝輕塵偏着頭斜着眼睛,疑疑惑惑地打量她一眼,半晌方道:“此話當真?!”

“那還有假麼?!”越冰瑩暗喜他沒有看出什麼,心頭變得輕鬆,於是揚起下巴,佯嗔道,“做人家哥哥的,說話沒個正經,沒有哥哥的樣子就不說了;聽不懂人家的意思,還那麼小肚雞腸愛生氣,你羞不羞?”

謝輕塵怔怔地看着她,隨即終於笑了,他搖搖頭別過臉去,平生第一次,越冰瑩驚訝地發現:他居然紅了臉——天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他居然也會害羞?!

可是謝輕塵很快轉回臉來:“瑩兒,你聽,必力格來了!”

越冰瑩側耳細聽,果然聽到隱隱的腳步聲,可是饒是她和必力格從小一起長大,要她這樣便聽出那是必力格的腳步聲,卻也還真是有些困難,於是她疑疑惑惑地再次凝神細聽,卻聽到那腳步聲漸漸臨近清晰,終於聽得出來是必力格了,不由對謝輕塵大爲折服。

果然,必力格還沒走到柵欄邊,就已經大聲地叫道:“冰瑩妹妹!謝兄弟!”

謝、越二人連忙迎了出去,就見他穿着一套嶄新的侍衛衣服,肩上搭着兩個大大的酒囊,手裡還端着一個蓋着的大盆。

謝輕塵迎上去,一邊從他肩上卸下酒囊來,一邊笑道:“你做了侍衛,我們還沒有去給你道賀呢!”

必力格顯然是被他流利的蒙語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瞅了他一眼,半晌方道:“謝兄弟,你、你學得還真快!”

謝輕塵笑而不答,只是和他一起進屋來把東西放下。

必力格又轉向越冰瑩道:“冰瑩妹妹,你這半個月去了哪裡?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越冰瑩看看謝輕塵,便又將那日對蘇和的說辭重複了一遍。

“哦!”必力格便又轉向謝輕塵問道,“謝兄弟,看你的樣子,病應該是好了吧?”

“嗯,我好了。”謝輕塵點點頭道,“你今日怎麼得空回來了?”

必力格臉色一黯,頓了一時,方又說道:“我若是今日不回來,恐怕就見不着冰瑩妹妹了吧?”

“是啊,”越冰瑩的臉色不覺也黯淡了下來,“我們就打算明天動身的。”

必力格看着她,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卻只是動了動嘴脣,終於又沉默了一時,然後他突然道:“啊,不說這些了!你們還沒吃晚飯吧?看,我媽媽剛剛煮好的肉!冰瑩妹妹,拿碗來,我要和謝兄弟痛痛快快喝一場!”

越冰瑩取了碗筷來,必力格解開了一個酒囊——可是,謝輕塵卻奇怪地發現,他在打開酒囊的時候,略略遲緩了一下。

必力格給三人各斟上一碗醇香的奶酒:“謝兄弟,這是我媽媽釀的奶酒,他們都說這一片就數我媽媽釀的奶酒最好喝!來,嚐嚐!冰瑩妹妹,你也來一碗吧,幹!”

謝輕塵微笑一下,和他碰了碰碗,卻沒有急着喝,在必力格仰脖進酒的同時,他一把捉住了越冰瑩,對她使了個眼色輕輕搖了搖頭。

越冰瑩愕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必力格一氣飲盡了碗裡的酒,大呼一聲:“好酒!”這才發現謝、越二人碗裡的酒都沒有動,越冰瑩更是惶惶惑惑地看看自己,再看看謝輕塵,神情古怪。

“你們怎麼都不喝?”必力格放下碗,疑惑地問道,可是隨即他就哈哈大笑了,“怎麼,謝兄弟,你疑心我會在酒裡下毒麼?哈哈哈!”

謝輕塵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道:“我這人向來多疑,不足爲奇——可是必力格,你今日怎麼也會突然冒出這麼不着邊際的一句話來?”

必力格一怔,隨即道:“我、我是開個玩笑——不過,你看,酒呢,我已經先喝了;來,我就再先吃一口肉,給你證明一下沒有毒!”

他這麼說着,就夾起一大塊肉來,啃了一大口,使勁嚼了兩下,嚥了下去,然後朗聲大笑道:“怎麼樣?這下放心了吧?”

越冰瑩白了謝輕塵一眼,對必力格道:“必力格,你不必理會他——我們一起長大,你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了!”於是將那碗酒一飲而盡 。

“怎麼,謝兄弟,你還不敢喝麼?”必力格望着謝輕塵道,“你不喝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來,給我!”

可是他伸手去拿酒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謝輕塵端着酒碗的手,竟可以如山嶽般紋絲不動,只怕他掰碎了那隻碗也休想將它拿過來,不禁愕然。

謝輕塵淡淡地笑道:“必力格,不瞞你說,以我這身武功,尋常的□□也未必能將我怎麼樣!我只是覺得你今日不同往日,有些奇怪——我倒沒有什麼,可是我怕你傷了瑩兒,傷了身可以治好,傷了心可就不大好治了!你以爲你下了□□我就不敢喝麼?那你可錯看我謝輕塵了!”他冷冷一笑,終於端起那碗酒一飲而盡。

“好!”必力格對他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說道,“你放心,這袋是沒有毒的,那一袋纔是下了□□的!”

“必力格!”越冰瑩皺眉道,“開開玩笑就好了,怎麼還當真沒完沒了啦?”

必力格卻不答話,只是又給三人各斟上一大碗酒,方道:“謝兄弟,冰瑩妹妹,你們明天就動身去中原了——咱們三人,怕是永無再見之日了,來,幹!”

幹了這一碗,必力格又給二人各夾了一大塊肉,道:“冰瑩妹妹,你也和我一樣,在這草原上長大——去了中原,可就再也沒有這麼好吃的肉了!謝兄弟,我說的對不對?”

謝輕塵微笑道:“嗯,這話不假,草原上的肉還真是香!”

“怎麼樣,冰瑩妹妹,你看我說的不假吧!來,多吃點兒!”

越冰瑩和他一起長大,情同兄妹,知道他性情向來豪爽,可是到了此時,卻也發現他確實不同於往日,有些奇怪,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這一下,更是令她大吃一驚,原來那一向堅強快樂的必力格,此即眼裡竟閃着不易察覺的淚光!

“謝兄弟,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必力格又對謝輕塵道,“所以,冰瑩妹妹能跟你在一起,我也放心了!希望你好好照顧她,像你剛纔說的那樣,不要叫她傷心,她是個溫柔可愛的好姑娘!來,幹!”

“必力格,你到底想說什麼?”謝輕塵放下空酒碗,微微蹙了蹙眉頭。

“謝兄弟,我和冰瑩妹妹一起長大,在我心裡,一直把她看作我的親妹妹,我對她,比對我自己爸爸媽媽生的妹妹——烏雲啊,高娃啊,真的,比對她們還要好!不信,你問她!”

謝輕塵微笑着點點頭,道:“我信!”

“所以,你要是叫她傷心,惹她生氣,我是不會答應的!”

“這個你放心,我對她也會像對親妹妹一樣——我無親無故,她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謝輕塵道。

“那我就放心了!”必力格點點頭,又給二人斟上一碗酒,“來,幹!”

喝完了這一碗,必力格又倒了三碗酒:“來,我祝你們一路順風!”

一氣飲盡之後,他又倒了兩碗,可是第二碗還沒有滿,酒囊就空了,他嘆了口氣,把那隻酒囊扔在了一邊。

越冰瑩於是去解另一隻酒囊,必力格擋住了她:“冰瑩妹妹,先不要解開它——”

“謝兄弟,冰瑩妹妹,”必力格看着二人,這個一向憨厚豪爽的蒙古漢子竟然流下了兩行熱淚,“你們知道,我做了王府的侍衛——昨夜小王爺派了一些弟兄去給他搶一把劍,聽說叫什麼天劍。可是,他們回來以後說,那個拿着天劍的人非常厲害,誰都打不過他,可是他卻有一個好朋友叫必力格——就是我!”

謝輕塵靜靜地看着他,知道自己的懷疑果然沒錯。越冰瑩卻張大了嘴巴,驚愕地看了一眼謝輕塵。

就聽必力格又道:“所以,小王爺今日派我來取天劍!”

謝輕塵點點頭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

必力格苦笑一下:“謝兄弟,你猜得一點都不錯——我能怎麼做?下毒!”

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到三個人呼吸可聞,連剛剛點起的那盞燈燭,也彷彿不勝寒意一般,顫顫地搖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