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窗外的飛鳥經過如那日李福順的暗語一般,將我拉回現實。眼前的慕容夕兒嘴角帶着一絲輕蔑,一副贏了天下的感覺。
她問道:“姐姐就沒有什麼話要問妹妹的嗎?”
慕容夕兒的聲音將我從記憶再次清醒,那時的我是想保住她的。我看向她的肚子,肚子裡面頑皮的孩子正在鬧騰的揮拳舞掌。我笑一聲:“真是一名鬧騰的孩子,只怕長大了也會像他外祖父,一樣的會去當一名將軍。”
慕容夕兒驚呆的看着我。手撫上肚子,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只是她在隱忍着。她問我聲:“爲何你要回來,爲什麼你要嫁給陛下?爲什麼你要跟他夫妻情深。姐姐,爲什麼你會回來跟我搶丈夫?”
“搶丈夫”我聽她的控訴,提高音量將這三個字說出。
“對,要不是,陛下怎會變心。他寵我,你也應該聽過。那汐梅園裡的梅花曾經是他送我最好的禮物,但是你知道嗎?直到你回到這南宮之後。那梅花每開一次,我就命人砍去,我每次命令砍下,我就多恨你一分。小時候,我不小心打碎主母的貓眼石戒指。那是父親出征羌國帶回來的戰利品。我嚇的戰戰兢兢,你卻伸手握住我。告訴我別怕。你轉身出了房門就朝父親領罪去,父親揮鞭打你,你咬緊牙關,一聲都不吭,受了那十五下家法。姐姐,你知道嗎?我曾經有多麼的愛你,如今我就有多麼的恨你。你爲什麼要回來南宮,還要當陛下的皇后。我本以爲你是爲救我,但是我太傻了,原來你早就與陛下生下軒轅稷。爲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爲什麼你要跟你的妹妹搶夫君?”
淚水哭花她的妝容。她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女子。我曾經捧在手心中的女子。我搖搖頭,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我與軒轅凌,我自己都無法去說清明白。我想起我爲什麼會遇到軒轅凌,幼小的時候頤然殿中,那是我記憶中的時候,軒轅凌後來卻道更早。本已經沒有牽扯,卻因緣巧合又進南宮,若是在與他成爲夫妻前,我知道你是我妹妹,那我會及時的與他從此陌路嗎?我搖着頭,對啊,那時候的洛貴妃是南宮裡面軒轅凌最寵愛的女子,在那日軒轅凌召我侍寢之夜,不是也因爲她懷孕的事情,軒轅凌也離開了乾元殿嗎?若是那時候就知道這層關係是不是就沒這麼多的事情了。
“我從未想過與你搶軒轅凌。我與軒轅凌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與軒轅凌的相識在你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我妹妹。我也根本就不知道你還活在這世界上,要是知道,我自幼就會去尋你,又怎麼捨得讓慕容雲海送你入宮?”我怎麼捨得讓她入宮呢。
她輕哼一聲,速度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臉孔變的猙獰:“慕容雲海,我還沒問你,是不是你上書,說慕容家通敵齊國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我跌坐回牀上。慕容雲海通敵的書信是我的名義上的太極殿。慕容雲海通不通敵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藉口可以出兵齊國。
她哈哈大笑。揮舞着身上的長袍在狂轉:“我本還不相信,看你剛纔那神色,看來他們真的沒騙我。楊子吟,你爲何如此心狠。你與我同胞姐妹。你卻搶我夫君。你與我同胞姐妹,養父寵我如珠如寶,你卻滅我全家,你爲何如此心狠?”
一路走來,恩恩怨怨如何說清。
“所以你就拿仿了蕭瑜的信誑我去雨花閣,之後帶着衆妃來抓姦。是嗎?”
她笑的點頭。回的乾脆:“對。”
“所以你派人拿來蕭瑜已被軒轅凌殺死的信,讓我激怒軒轅凌,之後揮劍刺向軒轅凌。對嗎?”我一句句的問她,我就想知道答案,雖然答案早就在心中。
“對”她直視着我,眼裡沒有一絲的猶豫。
“所以你在我飯菜中下毒,要治我於死定是嗎?”問出口自己卻變的脆弱,我真不希望她答是。
“對”她邊說邊揮舞手中的信件:“不僅僅如此,你懷雙生子的毒也是我下的。”
心痛過頭也就不覺得疼了。我在問:“有些事情,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既然你今天來了。我不如一次問過你,這樣子我也死的瞑目”
她坐到桌子旁,將水壺拿起給我倒一杯水,遞給我。我接過揮到地上:“你明明知道這水裡有毒,你還拿來給我喝嗎?”
“我以爲你笨,原來你知道這些有毒,那你還吃下喝下,整的如今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說着她用手指向我。確實如今的我一臉的病態,比那得了瘟疫死的還要難看上幾分。死人見的多了,倒不覺得自己臉上有些詭異過頭。
“我傻。我笨,傻的相信你是我的妹妹,不會對我下手,笨的將那些帶毒的珍饈百味當成妹妹對我的愛意全吞進了肚子。只是如今已經悔不當初。”
她臉上開出一朵美麗的花來,她笑的悽美:“姐姐,我是真的不願意傷害你。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一定好好的把全部都告訴你,也當還了姐姐從小對我的呵護。”
她還記得楊相府裡的一切嗎?我嘴角抖動了幾次,淚還是不自覺的流出:“原來你還知道我對你還有呵護之情?”語裡沒了溫度。只剩下了仇視,她既然連我懷孕時候都下毒:“杜厲瑩是你下的毒嗎?”
她看着我的眼睛,想要將我看個明白。終於她不在掩飾,那張美若天仙的臉,傾國傾城的臉曾經怎麼會覺得她那麼的美。她的臉孔猙獰就如那地獄來的魔鬼一般。
她右手掐住我的臉:“對,不僅僅她,還有那長壽宮內的杜太后,要不是她,我的孩子就是南國的大皇子又怎麼會有你軒轅稷的事情。”
我揮手將她放我臉上的手甩去。我原本以爲她對他們下手也是想爲楊家報仇的,原來從來都不是。她從來都是爲了自己的。只是爲了軒轅凌的寵愛。我真想上前親手解決她,枉她是忠臣名將之後,卻用父母給予的智慧害人。橫樑上的軒轅允對我搖頭。
她在道:“姐姐難道沒其他想問嗎?”
我搖搖頭,還問什麼。在問她賢妃如何死嗎?在問這後宮的女子爲何無故失足。失足。我在問:“那年采薇宮韓才人失足,也是你做的事情?”
她遲疑了一下。似乎想了很久,纔將這件事情想起:“采薇宮。你說的是韓翼的妹妹嗎?雍和宮失足。是我讓人乾的。”
“你怎麼幹的。”
我當時一直以爲是賢妃做的事情。
“也沒什麼,就是拿幾個奴才家裡人的命威脅他們。只是那賢妃太傻,傻的還自己去認。”似乎這對於她來說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我看着她那張臉,心裡已經沒有了念想。
“柔佳與你無冤無仇,又不會影響到你,你連這都不放過。”
“她不會,但是韓翼會。只要她在宮內早晚對我會有威脅。”
她輕淡淡的言語讓我寒了心,對於她來說人命真的不算什麼?軒轅凌的寵愛才是最重要的嗎?
“你就如此的需要軒轅凌的寵愛嗎?”若是真的需要爲何還要懷上其他人的孩子?
說起軒轅凌,她臉上變的如少女一般,只是她又變了臉:“那是你不知道,當寵愛過後又失去的滋味。就如我原本是堂堂的相府小姐,卻突然入囚牢。又被慕容府收養。你知道嗎?我學習的是什麼?我學習的是青樓名妓們對男人的邀寵羨媚。我從來就是爲陛下而生的,就是爲了當他的女人而來的。我不像你,你自幼就是男子的性格,一身的男子氣概。大娘對你又寵愛有佳,父親祖母都寵你入心。我呢?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我與你本就天朗之別。你就算做錯多少的事情,父親也只是小懲大誡。我只是拿杯茶水不小心灑地上,就要被母親一頓責打。我好不容易遇到陛下,當他第一眼見到我的時候。他既然迷戀我的臉。他說我身上有種他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爲我揮霍百萬建造汐梅園,你知道我們那時候多恩愛嗎?他曾經對我說過,此生只愛我一人的。”
越說越悲涼。殿內的窗戶未關,涼風吹入,卻不覺得冷。皆是孽緣。若是無那場楊家的滅頂之災又怎會有今日的姐妹相殘。我搖搖頭。這一切都是誰的錯?我望向站在那裡的女子,她的妝容早已經毀去,一隻手託着肚子。珠釵輕輕搖晃,似要掉落一般。我看向桌子上那碗隨她一起入殿來的黑色藥物。我一指:“這是你送我上路的嗎?”
她往藥碗看眼,瞧向我:“你權利太大了,若你不死他們不敢動。”
“是嗎?”原來我如此的讓他們忌憚。
她點點頭,將藥碗取來給我。我接過聞了一下。碗中的草藥一一的熟悉。我問她一句:“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她猶豫一下。
我在道:“對着將死之人,你都不敢說嘛?楊子涵,我對你不薄,除了因爲軒轅凌,自幼我疼你也是入骨的。”
許是動了惻隱之心。她輕輕道:“他們要南國的天下。”
我輕蔑一笑:“你不是說你愛軒轅凌嗎?那你爲何還要懷上杜家的孩子。你難道忘記了是杜家要我楊家滿門的嗎?”那日後我就派人日夜蹲守在長生殿上。親眼見到杜潯之子幾次潛入長生殿,每次聽到他們報來的消息,一次一次心更寒了幾分。
她笑的淒涼:“你以爲我想啊,當你愛的入骨的男子,因爲懼怕你懷孕而給你下藥的時候,你心不痛嗎?愛過之後卻發現從來都只是替代品,你能不恨嗎?我原本以爲他是愛我所以不捨得我受那苦。原來根本就不是,那是因爲他一直等的人都是你,自從你的軒轅稷進了南宮。他的眼裡心裡只有軒轅稷,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爲他只有你。我多可笑,一直還把你當大恩人。”
我對她心裡鄙視,這就是她後面可以懷其他男人孩子的理由嗎?我還跟軒轅凌求情一定饒他性命,這就是我要守護的妹妹嗎?我狠厲的問他:“所以你就與杜潯的兒子杜譽私通。”
慕容夕兒笑了一下,擦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淚。對我言道:“杜潯有雙份保險,就算我生不出男孩來,杜雨微也會生,就算兩個都不是男孩子,他也會造一個男的出來。”
我搖着頭,一雙眼睛望向在樑上的軒轅允。嘴角抽動。一雙眼早已經心如死灰。愛有深,恨就有多深是嗎?我也不想在問。抹了抹臉上的淚,將藥水當着她的面飲頭而盡。只見慕容夕兒的身影緩緩離去。
慕容夕兒離開內殿,走在幽暗狹長的長廊裡,當他走道冷宮門口的時候,內殿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那麼尖銳,悲慼與絕望。明媚的陽光被雲層給遮住。她晃了晃身子。想起那年也是如此的送賢妃上路,一雙手早已經不知道沾上多少血。她將肚子捂住,只覺得有什麼要流出一般。
當天上繁星點點的時候,冷宮走水的火光在黑夜中染紅南宮的半壁江山。軒轅凌望着那走水的方向,心裡揪的緊緊的。直到暗衛出現,他才終於舒心的放出一聲長長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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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相見時難別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