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房的牆角里,捲縮着一個人,那是一名男子,只見他渾身上下血跡斑斑,還佔有毛絨,不難看出,他就是偷竊村子所有家禽的兇手。
男子一遇到火光就往牆角里深縮,還把整個臉埋進了胸部,顯然是極其害怕見到火光!
男子裸露在外的手腕以下的部位膚色,異常通透白希,彷彿像是一塊純冰做成的。
儀檬往裡走了一點,以便更清楚地打量着男子,男子的臉部完全被血紅色的劉海蓋住了,他的頭髮很獨特,前額頭的髮絲呈血紅色,而其他地方的頭髮,異常烏亮。
男子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香味源源不斷散發出來,這種香味是至純的,與外頭那些花香不大一致,可能是從身體裡散發出來,就變得異常獨特了。
一個村民這時抄刀進來了,朝着男子就砍過去。
儀檬見狀,阻止了村民。“請住手!”
村民住了手,對儀檬說:“姑娘,讓我們早點解決了這個怪物,省得他威脅我們村子!”
儀檬看了男子一眼,對村民說:“此人的情況特殊,先不要爲難於他,可好?”
李叔走近看了看捲縮在牆角的男子,忽然驚道:“這、他不是小寒嗎?真的是他?”
“小寒?”儀檬皺眉看着李叔,眼裡有着不解與好奇。“李叔,你認得此人?”
李叔解釋道:“進村時,寧姑娘你問過我這籬笆林的情況,他就是我今日提起的那個愛種籬笆和花草的小男孩。”
儀檬震驚,視線轉向男子,“李叔你是怎麼認得出來的?”男子的臉可是被頭髮遮住着的。
李叔指了指男子左手的無名指。
男子左手的無名指上,刻有一朵花紋圖案,而這種花紋圖案,正是外頭院子裡那種開得甚是嬌豔欲滴,又夾帶着萎靡頹傷之意的花朵。
“以前小寒常到我家玩,我注意過他左手的一根手指上刻有花紋圖案,沒錯,那種花紋,就是我當初見到的那種。奇怪了,他家不是早搬走了嗎,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儀檬轉頭對村民們說:“這個人的情況很特殊,畢竟是人命一條,請大家先不要爲難他好嗎?”
當李叔確定牆角里捲縮着的那個男子就是當年這戶人家的那個小男孩時,村民們都沒有了爲難男子的念頭。要知道,當年那個小男孩,天生神力,下村搶劫的山賊都被他趕走了好幾撥,如果沒有他,村子也不會從當年平安至今,再無山賊來過。比起男子當年的幫助,那些失去的家禽又算什麼。
見大家都沉默低下頭,儀檬感激道:“謝謝大家的理解,那請大家先出去一下好嗎?”
村民們聽了儀檬的話,相繼離開了偏房,包括李叔在內。
儀檬轉向身旁的寧峰,“爹,您也先出去吧。”
寧峰怎麼放心得下留女兒一個人與這不人不鬼的怪物在一起,“苓兒,他……”
“爹,我沒事的,相信女兒。”
見儀檬的眼神如此自信、堅定,寧峰雖然心裡很擔心,但還是出去了。
看到寧峰的身影消失在偏房門口後,儀檬轉過身,走過去幾步,蹲在了男子的身邊,輕輕地說:“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希望你也不要傷害我,好嗎?”
男子似乎聽得懂儀檬的話,緩緩擡起了頭,被血紅色的頭髮遮住的臉上,隱約有一雙赤紅色的眸子在注視着儀檬。
儀檬說:“你是不是常年服用了許多增強體力的藥草,才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她是國家特工,她除了槍術了得,醫術也了得。只要看一眼,聞一聞,她就完全清楚男子的情況了。
男子赤眸裡掠過驚訝之色,卻又黯然下來。
儀檬又說:“食血是控制血管膨脹的辦法之一,所以,你才偷了村子裡那麼多的家禽。讓我意外的事,你沒有喝人血,沒有傷害村民,看來你是個很善良的人。我不知道你爲何服用那麼多增強體力的藥草,但是我想告訴你,我有更好的辦法,可以完全清除掉你血液裡的毒素,只要你相信我。”
說到這,儀檬站起來,向男子伸過去手,“跟我離開這裡,回到人類的世界,重新生活,好嗎?”
男子把頭擡高了許多,赤眸裡的色彩黯淡憂傷。回到人羣?可能嗎?如今他這個樣子……
儀檬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真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會讓你重見天日的。”
男子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把手放在了儀檬的手心上,這一刻,他赤紅色的眸子慢慢變成了黑白分明的瞳仁,恢復到正常人的模樣了。一股溫暖,從儀檬的手心流轉,直到貫穿他的全身每個角落,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與溫暖。
因爲在徹底放鬆無戒備的情況下,他的眼眸的色彩纔回恢復到正常人的模樣!
握住男子的手的剎那,儀檬感覺握住了萬年寒冰,那種冰冷侵蝕着她的手骨,想要把她的手骨完全融化點,但這種冰冷,她努力忍住了。
一會看到男子緊緊牽着女兒的手出來,寧峰心裡很不安,生怕這男子對女兒怎樣,但他怕女兒生氣,就沒阻止。
男子隨儀檬等人回了李叔家,他坐在廳子裡的飯桌邊,一直垂着頭,紋絲不動地坐着。
小甜一直在旁邊好奇地打量着男子,“奶孃,他的頭髮怎麼是紅色的呢,好奇怪喲!”
這時,寧峰父女倆和李叔從廳外走了進來。
儀檬對奶孃她們三個說:“奶孃,小香小甜,李叔已經給你們安排了住的地方,就在隔壁,早點過去歇着吧。”
“小姐,奴婢還不困……咦,奶孃你幹什麼呢,奶孃……”
奶孃沒等小甜說完,就硬拽着小甜離開了李叔家,就怕小甜留下來打擾到自家小姐。
儀檬轉向身旁的父親,“爹,您也早點休息。”
寧峰哪放心得離開,“苓兒,爹不走,爹怕你……”
儀檬失笑一記,“爹,您想哪去了,女兒身懷武藝,難道不會保護自己嗎?再說了,爹就住在李叔家裡,若女兒有什麼不測,難道不會喊您嗎?您上個月受那麼重的傷才康復沒多久,應該早點休息的,別讓女兒擔心好嗎?”
女兒都這麼說了,自己還能說什麼?最後,寧峰心裡不想離開,但還是隨李叔去了後院的房子。
廳子裡,只剩下儀檬和男子。
男子見沒有了其他陌生人,就擡起頭,環顧起了四周。這裡還是那麼的眼熟,沒有變多少,只是……傢俱久了,李叔……也老了,而他……也變了!
李叔這時端了一盆水進來,放到桌子上後對男子說:“小寒,你先洗把臉吧。”
男子緩緩把臉湊近了盆子,想要通過盆子的水鏡看看自己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把遮蓋了臉部的頭髮慢慢移開,一張異常通透白希的臉蛋,映在了水鏡中,比他手上的膚色還要通透無血。
儀檬坐在男子的左邊,她癡癡地盯着男子看,不是她癡迷上了男子的臉蛋,而是她發現,這竟是一個異常清秀的少年,雖然他不是那麼帥氣俊美,但絕對的秀氣,這種秀氣,渾然天成,像一塊完全沒有被世間的塵埃污染過的玉。
而且,她也沒想到,一個在暗無天日角落生存的人,竟然除衣物以外,沒有一點髒兮兮的地方,臉上也沒有一點斑痕。
她知道,這都是因爲他食用的那些藥草的緣故。
她問:“小寒是你的名字嗎?”
李叔看了男子一眼後代爲回答,“寧姑娘,他和你一樣,也是寧姓,寧寒。當年他們家是我們村子裡唯一的一戶外姓人家。”
儀檬覺得,寧寒這個名字只配男子身上的溫度,與他的外表一點也聯繫不上。他給她的感覺,很暖和,很溫馨。
“李叔,你先去歇着吧,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他說說。”儀檬看向李叔,道。
李叔點點頭,“好的。”
李叔走後,儀檬轉向男子,輕輕地問:“我可以知道你爲何服用那麼多增強體力的藥物嗎?”
要知道,那些藥物在現代研製成液體後,被違法注入運動員、搏鬥之人的身體裡,頃刻間增強數倍體力,若常久注射,體力還會倍增,只不過副作用甚大。
男子黯然垂眸,聲音細弱低啞且憂傷。“我爹是開鏢局的,一直做夢想要一位天生神力的人幫他護鏢,而我娘……她常年癡心於研究醫術,缺少提供她煉藥試藥的人……”
“所以,你父母爲了各自的利益和愛好,把你這個兒子折磨成了這樣?”
“呵呵。”寧寒突然悲極一笑,“我本是一個孤兒,他們只不過是我的養父養母而已。”
儀檬同情寧寒的遭遇,嵐毅和他比,連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及。“明日我到城裡給你開一副藥,你以後按着方子抓藥,服用個把月,你血液裡的毒素就完全清除了,以後你也不用再喝動物的血。等你病好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寧寒搖搖頭,看向廳外的月色,赤眸黯然頹廢。“我不知道。我養父養母在一場大火中去世後,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回到這個村子,也許……是因爲小時候的快樂都在這裡吧。我身體裡的毒最近發作得厲害,一發作就去村子找血……我也想早點了結自己的,以免日後害了鄉親們,可是,就這樣死了,又覺得很不值得。”
“你別這樣想。”儀檬說。“好在你遇到了我,我會把你醫好的,你也別動不動就有輕生的念頭!”
寧寒突然站起來緊緊地看着儀檬,眼神裡滿是期待和緊張之色,“我……我能一直跟在你身邊嗎?”
“跟着我?”儀檬驚訝,她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兒。
寧寒肯定的語氣道:“對,跟着你。是你讓我重見天日,我想報答你,我如今有一身的力氣,爲你做牛做馬,我義不容辭絕無半句怨言!”
“你言重了。”儀檬站起來,看着寧寒的眼睛,語重心長道:“寧寒,我不反對你跟着我,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把我當恩成人,我希望你把我當朋友或親人。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不需要如此卑微,懂嗎?之前你說要跟着我的時候,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我最近要開鏢局,而你又擁有一身的力氣,不如,你加入我們的鏢局,成爲我們團隊中的一員吧?我們一起努力!我有肉吃,你也會有肉吃,我若是沒有肉吃,絕對不會讓你沒水喝的!”
寧寒激動地笑了,“謝謝你願意收留我,你放心,沒水喝也行!”
“呵呵,”儀檬無奈地笑了笑。“中原地大物博,海納百川,不會餓死咱們的!”
次日一早,拜別了李村的村民後,儀檬一行六人坐着一個村民的貨車回城裡了。
到了城裡,吃喝住,把一行六人中的五個人給難住了。
小甜站在街道一旁,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看着街道兩旁吆喝賣餛飩和麪包饅頭的攤子,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
回城的路上,儀檬已經把寧府的一切變化告訴奶孃她們知道了,她們除了滿心的憤怒,但又做不了什麼。
奶孃想對儀檬說,不如去明王府吧,至少到了明王府,小姐就不用捱餓了,可最後她又說不出口。
她怕儀檬想起馮玉如是明王未婚妻的事會難過。
儀檬看了寧寒一眼,最急的,莫過於給他抓藥,不然他體內的毒隨時會發作。
“苓兒,不如爹去求求爹以前的老友……”
寧峰說這話時很難爲情,儀檬怎麼願意看到他低聲下氣去求別人。“爹,您別急,讓女兒再想想辦法,咱們一定會挺過去的。”
寧峰知道女兒在替自己顧全面子,但如今自己已不是那位聲名遠揚的寧大當家了,這都吃不上了,面子還有什麼重要的。“爹沒關係的,爹的那些朋友,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爹這樣……”
“爹別說了,咱們還沒有走到那種地步!”儀檬帶着強制性之意讓寧峰住了口。
以前受訓的時候,教官常說的一番話就是強大自己,不要去求人,生活中每經歷一次磨難,都是對自己的一種考驗,挺過去了,做什麼事就容易了,挺不過去也不要輕易求人,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
如今他們有手有腳有頭腦,爲何要去求人?爲何要別人施捨自己?這不是丟臉傷自尊的問題,而是沒有真正去努力克服過困難,還有臉拿自尊去求人?
寧峰想說也不敢再說了,但他心裡很痛苦,女兒不希望他卑微求人,可他不願意看到女兒爲了他們幾個人的生計這麼辛苦!
儀檬看看四周,這裡人多地廣,偏偏沒有一種活動——雜技。
“小甜,忍痛割愛半天,小姐會還給你的。”儀檬拔掉了小甜頭上唯一值錢的朱釵,然後往對面的那個當鋪去了。
小甜苦着臉對寧峰說:“老爺,奴婢不是心痛那個釵子,只是奴婢身上就這麼一個值錢的釵子了,用完了典押釵子的錢後,小姐還會餓呢,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寧峰深深一嘆,“唉,老爺我知道,還是先看看你家小姐幹什麼再說吧。”
一會儀檬拿着幾兩銀子回來了,她把這幾兩銀子分別給小甜和小香拿着,然後吩咐道:“小甜你去買一份雜耍用的工具回來,就是那個鑼,還有鑼錘。小香你去買些吃的。”
小甜很是怪異的看着儀檬,“小姐,咱們要鑼幹嘛用?”
儀檬催道:“別問那麼多了,趕緊去把東西給小姐我買回來。”
“好吧。”小甜努努嘴然後拿着五六兩兩銀子走開了,一路小聲嘀咕。“小姐真是的,這些銀子都夠吃幾頓了,爲何要用來買那些用不着的東西,嗷,快餓扁了,午飯怎麼解決啊!”
等了好一會,小香回來了,買了十多個熱乎乎的饅頭,一人分了一個。“小甜還沒回來嗎?”
“那呢。”奶孃眼尖,前方不遠處有抹小身影,她看一眼就認出那個就是小甜。
小甜氣喘吁吁地跑回來,這麼迅速,無非就是怕耽誤了小姐用東西。她把買到的東西遞給儀檬,“小姐、買,買回來了。”
“辛苦了小甜。”儀檬摸摸小甜的頭,然後從小香那裡把餘下的饅頭都拿了過來塞到小甜懷中。“吶,這都是你的,吃吧,吃飽了我們要幹活了!”
小甜已經餓扁了,看到饅頭就拿起往嘴裡塞,一邊吐字不清問:“小姐,幹什麼活?”
儀檬白了她一眼,“吃東西的時候不能說話,對胃不好,先吃飽了小姐我再告訴你。”
這下小甜賣力吃饅頭,好幾次差點噎住了,好在奶孃幫她拍拍後背,不然真就被饅頭給噎死了。
等小甜吃完後,儀檬鄭重地對大家說:“按照我的吩咐,一會大家分工細作!”
小甜撫撫吃撐的肚子,其他人各吃了一個饅頭,她包了七八個。“小姐,咱們要幹什麼呀?”
儀檬笑問:“小甜,你看過別人在街上雜耍吆喝嗎?”
小甜點點頭,“見過呢,就上次去廣安縣,我們就看到了一羣人在展露“胸口碎大石”的功夫,圍了很多人,挺壯觀的,而且圍觀的人還給了很多賞錢呢。”
“那你會吆喝嗎?”
“當然!”小甜回答很爽快,不殊不知已經掉入了自家小姐的陷阱裡。
儀檬把鑼和鑼錘塞入小甜手中,“我們都不會吆喝,既然你會,一會吆喝別人來圍觀的事,就交由你負責了。”
“不是吧?”搞了半天,小姐原來是要拋頭露面幹這種討好別人的事情啊,小甜爲此感到挫敗。“小姐,這、這能行嗎?小姐您和老爺的身份那麼尊貴,怎麼能幹這種事呢。”
儀檬向前方那片空街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這都流落街頭了,身份尊貴又有個屁用,趕緊過來吆喝吧。”
爲了小姐和老爺們有吃的住的,小甜最後豁了出去,她站在空街中央,朝路過的百姓吆喝了起來,“大家請來看我們的……”
早知道小甜的吆喝會如此沒勁,就不該在她身上浪費時間的!
儀檬一把奪過小甜手中的鑼和鑼錘,然後舉高朝着百姓們狠狠地敲響了幾下後大聲地說,“各位走過的,路過的,南來的,北往的鄉親們,請停下你們的腳步,今天我們兄弟姐妹六人在此爲大家表演一段鄉親們從未見過的真功夫!所謂光說不練嘴把式,光練不說傻把式,又練又說,那纔是真把式。首先,讓我們給大家先表演一段十八少年“力舉千斤”的真功夫,下面,有哪位鄉親認爲自己重的,請站出來,不管你有多重,我們這位少年,”
說到這,儀檬手中的鑼錘指向了身旁的少年寧寒,“我們的這位少年,他能一手舉起千斤重物,大家不信,可以試試!”
“假的吧!”
“還是和以往其他人表演的一樣,沒什麼好看的,走吧走吧!”
雖然大部分人離開了,但還是有少部分人留了下來,留下的這些人,完全是衝着美貌的吆喝女儀檬來的。
“我不信他真能把我舉起。”有個高大健壯、看着足有三四百斤的男子走了進來,然後還面向衆人展現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有多結實、大塊。
儀檬給了寧寒一個眼神,寧寒會意,然後走到那個肌肉男身邊,還沒有給肌肉男機會把肌肉秀完,就蹲下去,雙手抱起肌肉男,再把肌肉男單手舉過頭頂。
這些爲儀檬的美貌留下來的百姓,看到了肌肉男被單手舉起這一幕,無不都“哇”的唏噓了一聲,緊接着給他們熱烈的掌聲。
掌聲與歡呼聲,把已經走遠的觀衆,都給吸引回來了,而且更多的觀衆都圍了上來。
“噹”
儀檬用力敲了一下鑼後,對圍觀的百姓說:“這只是小意思,場上有哪位鄉親會武功的,可直接跳到那位兄臺上面站着,只要能在上面站得穩,你們上去多少個都無所謂!”
“真的假的?我還沒見過這樣也可以!”有人不信。
這時,陸續有會武功的人飛身出來,再躍上肌肉男上方。一下子寧寒又多舉了三個人。
如今舉着四個人,對別人來說,那是根本辦不到的事情,可是寧寒還是單手舉着,眉頭也不皺一下,汗也不流一滴,彷彿這四人的重量還不夠他用出三成的力氣。
“我來了。”這時,又有人飛身躍上高處,雙腳墊着最高那個人的肩膀,穩住自己。
已經五個人,明顯在晃動了,再看向那個單手舉人的少年,臉上還是沒有一點吃力的神色。
寧峰突然一個縱身,飛到了第六人的頭上,這下,七個人,還是沒有跌倒,圍觀的羣衆都激烈地鼓掌,“好!”
儀檬把鑼翻過來,當成托盤從邊上一路走,很多銅板陸續被人扔到托盤裡。
寧峰突然在高處施展“金雞獨立”的姿勢,引得看客們頻頻稱奇鼓掌,甚至有的還扔下了幾兩銀子。
儀檬走了一圈回到原處,把鑼交到小甜手中,然後打了個響指。
寧寒聽到響指的聲音,他的單手突然往上一揚,因用力過猛,上面的幾個人都被拋上去好幾米。
大夥兒看得目瞪口呆但又擔心得不行,心想,這幾人這下一定摔得很慘。
可就在這時,寧寒帥氣地轉了一圈,再舉起原來的手接住了肌肉男的腳,然後又用肌肉男的肩膀去接會武功的一個看客,直到最後也把寧峰給接住了,又恢復了原來那個姿勢的託舉!
看到這裡,圍觀的百姓已經不能用掌聲來表達他們此刻滿心的震撼了,紛紛掏銀子丟到了地面。
寧寒看到眼前的地面越來越多的銀子,心裡很開心,可臉上突然有一絲痛苦之色閃過,好在他及時掩飾了。
儀檬捕捉到了寧寒方纔的那一絲痛苦神色,她想,他還沒有吃藥,在毒素的侵蝕下,他發力最大,血管就越膨脹,他也就感到越痛苦。看來,不能再讓他表演了。
寧寒把人放下來後,儀檬走到他身邊小聲對他說:“小寒你退後歇歇。”
“我還行……”想到儀檬要開鏢局需要很多錢財,寧寒不想休息,他想爲儀檬賺更多的錢。
儀檬生氣一喝,“退後。”
寧寒雖然不想休息,可是又不敢忤逆儀檬,最後還是退到後面了。
儀檬轉向圍觀的百姓們時,換上了一副笑臉。“鄉親們,接下來,由小女子爲大家表演一段口技,小女子能模仿很多動物的聲音,而且,還會模仿別人的聲音,大家想不想聽聽?”
百姓們齊齊起鬨,“想!”
“能先學一下狗叫嗎?”有個一臉猥瑣的男子要求道。
儀檬笑了笑,沒有理會那猥瑣男子言語裡的侮辱之意。“有何不可。”說罷,她朝着那個猥瑣的男子就“汪汪”的叫了幾下。
一股溫熱猛然衝上眼眶,寧峰差點就哭了。
而奶孃,真的捂住嘴流下了眼淚。她想不到,自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有朝一日會拋頭露面放下尊卑,放下面子,學狗叫。
那猥瑣的男子聽得很過癮,又要求:“能再叫幾下嗎?”說着,還很表現得很大方丟了一個銅板到儀檬身上。
儀檬溫婉一笑,可眼底的冷意沒有人看得出來。“好,隨您的要求。”
她要學狗叫的時候,寧峰突然上前阻止她,“苓兒……”
“爹,沒事的。”儀檬給了寧峰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轉向那個猥瑣男,“汪汪汪”的又叫了幾聲,這次的叫聲,洪亮了很多,附近沒有圍觀的百姓都聽到了。
在不遠處的轉角里,有一個身穿黑衣,拿着一把劍,戴着一個黑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握劍的手在聽到狗叫聲時,攥得很緊。
猥瑣男還想繼續要求儀檬的時候,被旁邊一個婦人給一把憤怒地推開了,“你夠了沒有?要聽狗叫聲,去狗窩。”然後轉向儀檬,臉上堆起溫和的笑意,“姑娘,別跟這種小人一般見識。你說你什麼人的聲音都能模仿,對嗎?”
儀檬微笑道:“是的大娘,不過我要先聽過那個人說話我才能辦到。”
大娘有些難爲情地問:“那、那姑娘能否根據婦人我的聲音,模仿出我年輕時候的聲音?”
“可以!”儀檬毫不猶豫就回答了婦人。
“謝謝!”感激了儀檬一句,婦女便把站在她身後那個瘦弱的中年男人拉上前兩步。“這是我老伴,以前因爲一場事故再也說不了話,他的壽辰快到了,我想讓他聽聽我過去的聲音,好勾起他過往的回憶,讓他記起自己曾經的聲音有多麼的好聽。”
婦人這番話,還有婦人的行爲,以及婦人與她男人的這段感情,感動了不少人。
有人已偷偷抹淚了。
儀檬看向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就一如當初他看到他妻子的第一眼時,妻子也是這麼笑的,那麼明媚動人。
儀檬輕輕地開口,“咱們能相遇,相識,相知,相愛到一起不容易,雖然你不能說話了,我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但從今以後,我願意當你的聲音,在餘生裡,向你描繪盡我們生活的點點滴滴,還有我們見過的美麗風景……”
婦人少女時的聲音,稚嫩清脆,溫婉羞澀,儀檬把這道聲音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讓這道聲音變得更加完美的地方,就是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裡充滿了感情,又是屬於婦人對她老伴的那種感情,沒有儀檬的個人情感參雜進去。
“嗚嗚。”小甜放聲哭了出來。
“謝謝!”婦人哽咽的感激了儀檬一句,放下一錠碎銀到地面上,就扶着老伴離開了。
儀檬看着那對夫婦元素的背影,想到了南明遠,想到了馮玉如,眼眶莫名地發熱。
她暗暗自嘲一笑。
她要的就是像那對夫婦那樣的真摯感情,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有參雜任何東西!
不知幾時,一頂轎子路過儀檬等人表演雜技的地方。
原來寧府的楊管家,如今劉氏的丈夫老楊,此時就坐在轎子裡,他聽到外頭的聲響那麼大,於是撩開了一絲簾子看出去,只見被圍了七八成百姓的最裡面,有幾道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脣角勾起了陰險狠毒的弧度。
原來這幾個人,爲了生計在這裡拋頭露臉賺錢呢。
在不遠處一個轉角,老楊讓擡轎的人停下來,把另一邊的窗簾拉開,他的管家老張走了過來恭敬地問:“老爺,有何事吩咐?”
老楊讓管家把耳朵湊上來一點,然後低頭到管家的耳邊交代了幾句,“……知道怎麼做了嗎?”
管家回了老楊一記陰險的笑容,“老爺,老奴知道該怎麼辦了。”
老楊把簾子放下來,轎伕重新起步。
老張在儀檬他們表演雜技兩邊街道的店鋪走了一圈,然後每個店鋪裡的老闆都朝老張畢恭畢敬地點頭,似乎在達成什麼協議。
另一邊,儀檬給圍觀的百姓表演各種動物的聲音,把圍觀的百姓逗得樂呵呵的,現場的氣氛非常火熱。
只是大夥兒都聽沒聽過癮時,街道兩旁每個店鋪的老闆齊齊撥開人羣,怒氣衝衝朝儀檬殺來了。
走到儀檬面前的第一個人,是一個臉上寫滿精明的中年男人,一身華服,富態明顯,只是一開口就非常招人討厭。他對儀檬等人指指點點教訓道:“誰讓你們在這裡表演的?”
小甜沒好氣地上前理論,“這裡是公家的路,爲何我們不能在這裡表演?平時也有其他人表演的不是嗎?”
那中年男人道:“平時在這裡表演的人都經過我們幾個店鋪老闆同意的,你們經過我們的同意了嗎?”
小甜問道:“那我現在徵求你的意見,請問你同意我們在這裡表演嗎?”
“不行不行!”中年男人揚手冷漠地拒絕,“給你們半柱香的功夫,收拾完了趕緊走,要不然,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這人怎麼能這般囂張!
小甜還要理論,被儀檬揚手阻止了,她一副審犯人的目光審視着中年男人,“我們在這裡表演已經好一會了,若是你們不允許我們在這裡表演,爲何不早點來?”
中年男人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敢看着儀檬的眼睛。“我現在纔想起來,現在說不行嗎?”
通過中年男人的神色,儀檬心裡斷定有人故意讓這些店鋪老闆趕走他們的,爲的就是不讓他們繼續在這裡表演。
到底是誰存心要跟他們過不去?
儀檬四下環顧了一會,人太多了,她沒有沒法找出那個故意存心刁難他們的人!
最後,儀檬等一行六人在百姓們不捨的目送下,離開了。
在一家普通客棧外面,儀檬把表演雜技得來的銀子交給奶孃收着,她則只拿了最大的那一錠。
她對寧峰說:“爹,你和奶孃她們,還有小寒,先到客棧裡歇着,小寒的病耽誤不得,我要出去給他抓藥。”
小寒急了,“你一個人嗎?我陪你一起去。”
儀檬提醒道:“你現在是最不能見人的時候,要是跟着我一會在別人面前發作了,你如何控制自己?說不定會招來官府的人。我一個人去抓藥,你們在客棧等着。”
沒給大家再說話的機會,儀檬轉身就快步走開了。
“姑娘,真對不起,這味藥最近我們藥鋪沒法找到貨源,你去其他家看看吧。”
“沒有,缺貨了,姑娘去下家看看。”
“很抱歉姑娘,這味我們藥鋪沒有。”
……
一連走了十幾家藥鋪,唯獨有一味缺貨。
儀檬走出一藥鋪,看看暮色的天,輕嘆了一聲,然後接着去下一家,沒想到這次遇到好消息了。
“聽說城河那邊有一家還有這味藥,姑娘可以去碰碰運氣。”
儀檬趕緊動身往城河去。
當她最後滿心歡喜地把最後一味藥從城河邊那家藥鋪裡拿出來時,藥鋪周圍的氣場突然寒冷了許多。
儀檬冷下臉,餘角搜索着周圍的環境,她強烈地感覺到有好幾道殺氣凝聚在自己身上,可她又找不到對方的所在。
太可怕,埋伏在周圍的那幾個人太可怕了,那功力簡直逆天。連一向目光敏銳的自己都找不出來。
此刻不走,只能等着被殺。跑?呵,也跑不遠!
難倒,就這樣結束這一世了嗎?
南明遠……
玉佩之謎……
找嵐毅……
那個護衛……奇怪,爲何在這個節骨眼上,會想到他?
不,即便今天最終會死,她也要能跑就跑多遠!
決定想法後,儀檬沿着城河,飛快地朝右邊的道跑開了。
暗中,有幾道縹緲的身影,嗖嗖嗖,眼看就追上了儀檬。
儀檬見前方有一道挺拔纖長的背影,那道背影她很眼熟,而且看到這道背影,她心裡有着莫大的安心,似乎,只要見到這道背影,自己一定會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儀檬直接朝那道背影撲過去,直到她感覺到自己撲到了一俱實體上,心才徹底地安下來。
被她這麼用力一撞,背影主人臉上的面具被用力地彈飛了,掉到了城河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