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天,採蘿姑娘再次去了司醞司探望採菲掌醞。
採菲都無奈了:“你好煩。”
採蘿卻衝她擠眼:“今兒不煩你。”
果然,不幾時,來往的人羣裡便有人耐不住了,路過私語的二人時,嗤笑道:“再多跑幾趟吧,一旦離了清寧宮,恐怕哪兒都去不了了!”
採蘿登時豎起來眼睛,拿出平日裡的威勢,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到了那人的鼻子上:“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便有看熱鬧的拉那人,陰陽怪氣地笑着撩撥道:“別冒撞了!你主子還在人家之下呢!這宮裡雖然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沒到頒旨的時候兒,誰也不知道明兒到底誰能住在哪個宮!”
幾句話激得那人伸手“啪”的一下打開採蘿的手指,翻一個白眼,扯開嗓門道:“我就說你了!說你仗着還能頂着皇后宮中女官的名頭的時候到處亂竄,說你要不了多久就得去冷宮住一輩子了!有什麼了不起!你主子都稱病了,你還不乖乖地把尾巴夾起來!我主子當家理事我都沒你那麼狂!”
採蘿面上寒光一閃,不怒反喜,伸手一巴掌先打了這個宮女一個趔趄,口中喝道:“大膽!你是什麼東西,就敢公然嚼貴人們的舌頭了!”轉眼朝着不遠處看熱鬧的夏尚食招手:“夏尚食,你還不同我把這個無法無天的東西一起押去給德妃娘娘發落?”
被採菲悄悄遣人請來的夏尚食原是來防着採蘿這個二貨會把採菲繞進去,沒想到採蘿打的好算盤,轉眼把自己拖下水了,忍不住先瞪了採菲一眼,又狠狠白了採蘿一眼,方命人:“來,捆了這個白癡,去明義殿。”
一行人迤邐往明義殿去。一路上採蘿咋咋呼呼,路過的人盡皆側目而視。
夏尚食有些頭疼,悄悄拉了採蘿責問道:“你主子怕是交待你今日要少說話了吧?你找回去捱揍呢?”
採蘿一噎,想起來鄒皇后再三叮囑不得與閒人交談,吐了吐舌頭,老實了。
到了明義殿見了德妃,採蘿義正詞嚴,把二人的對話如此這般描述一番,又道:“德妃娘娘一向深明大義、規行矩步,這樣大不敬的話婢子還是第一次聽說,現在後脊背上還嚇得冷汗直流。請娘娘秉公處置,將此人明正典刑!”
又有夏尚食在一邊做旁證:“德妃娘娘,這樣的下人委實留不得了,好好的主子都讓她們敗壞了清白名聲,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接着,夏尚食又和軟下聲音,“何況,這種人,早晚給自己主子惹來大禍。只是犯口舌,已經是最小的事情了。”
德妃不敢就說這宮人正是明義殿上的一個得用小女官,忙先令人將此人堵起嘴來捆結實,方勉強笑道:“多謝夏娘子和採蘿姑娘,是我執宮不嚴。”然後便令:“這等胡言辱上的婢子,何處都要不得了!來人,押去宮正司,打二十板子,送去掖庭爲奴!”
待衆人都退下,德妃先支走了夏尚食,方對採蘿笑道:“採蘿姑娘,此人乃是我宮裡方婕妤的人,我自會從重發落,你就不必嚷得滿宮知道了吧?免得聖人和皇后聽了都生氣。”
採蘿一本正經地施禮稱是:“諾!不過剛纔她同我鬧的時候,周圍看熱鬧的不僅是尚食局的人,還有許多別處的宮人,我可管不了她們的嘴。”說完,昂首挺胸走出了明義殿。氣得德妃跺腳不已。
一轉身,德妃冷笑一聲:“面選就在眼前,皇后娘娘這一手玩得漂亮!”
裘太后津津有味地聽夏尚食講了整個故事,便笑:“鄒田田這一招雖然不高明,不過好歹能讓聖人耳朵邊上響一聲兒警鐘,讓那些小妖精們也收斂些。不錯!”
餘姑姑便撇嘴:“聖人這會兒怕是正一心一計地哄賢妃,哪裡顧得上皇后?”
裘太后便看着她皺眉:“你這是冒什麼酸呢?這幾日提起聖人你就陰陽怪氣的!”
夏尚食笑彎了腰:“想當年寶王是婢子抱到了四歲,可如今的天子聖人卻是餘姐姐親手帶到了十五歲分府——可是這些日子聖人只顧着賢妃忘了餘姐姐了?”
裘太后恍然,也忍不住笑起來:“倒好!你連個乳孃都夠不上,反倒比我這個親孃更會吃兒媳婦的乾醋了!”
餘姑姑理直氣壯:“太后不好意思,婢子自然要替太后醋一醋!”
明宗晚間聽說了幾處的故事,便笑個不住:“果然皇后聰明瞭些,知道這宮裡不果決便壓根無法生存了!”然後告訴孫德福,“明日咱們去陪太后用午膳,你去備一牀貂皮的圍褥一個白狐狸的暖帽一個翡翠的暖手爐給太后,再挑一個好樣的湯婆子和一雙小羊皮的護膝,明兒悄悄地給餘姑姑,就說朕哪有那樣沒良心,不過是也怕太后會吃她的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