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昊宸前後來了十幾回,每一回青兒的答覆都是苗妙還在睡覺。對此,他自然不會勉強。昨天晚上在亭子裡的時候,他的確是有些太瘋狂了。
苗妙醒來的時候,恰巧郗昊宸又來探望。青兒攔不住,只能讓郗昊宸進了廂房。而她自己卻被郗昊宸隨行的侍從給帶了出去。
尚未理清思路就再次見到郗昊宸,苗妙呆怔的坐在牀沿,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郗昊宸的表情也有些尷尬,“你醒了?還好嗎?”
苗妙低下頭,沒有答話。她默默的站起身,拿起梳子梳頭。
“讓我來吧。”郗昊宸一把就接過了苗妙手裡的梳子,不由分說的開始給苗妙梳頭。
苗妙無法阻止,就只能隨了郗昊宸。
顯然,郗昊宸的動作輕柔到了極點。一下一下,極輕極緩,像是生怕會拉疼了苗妙的頭皮,又像是在呵護一件至寶。
苗妙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倘若郗昊宸不是太子那該多好。倘若她借屍還魂的主體不是當朝丞相的嫡女那又該多好。這樣一來,他們便可以像平常百姓夫妻那樣,安安穩穩的過他們的小日子。不需要操心絲毫與國家大事有關的問題。更不需要去考慮外人的眼光與說法。
“對不起。”見苗妙始終沉默不言,郗昊宸忍不住的又開始道歉。
苗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回道:“對不起又有什麼用?而且這件事情也怪不到你的頭上。假如我等你大婚過後纔來寺廟小住,昨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所以,你也不必自責了。”
“蘭兒,我……”郗昊宸被苗妙說的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一着急,便想解釋。但苗妙卻沒有讓他把話說出來。“什麼都不必說了,我知道,我也理解。你依然還是你的太子,我也依舊還是我的煜王妃。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吧。”
“蘭兒,你怎麼可以這樣爲難我?這件事情你過得去,可是我過不去。”郗昊宸緊皺着眉頭,滿眼不敢相信的神色。肌膚之親,又豈是一般的事情。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說過去就過去。難道他的蘭兒心裡壓根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纔會連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清白都這樣不在乎?
“過不去又能怎樣?你難道想背上強佔弟媳的罵名嗎?”苗妙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也過不去。但是,以她和郗昊宸的身份來說,他們除了讓這件事情過去就都別無選擇了。
郗昊宸無言以對,只能靜靜的看着苗妙。
“所以,算了吧。”苗妙搶回梳子,隨意的給自己編了一條麻花辨。
眼看着苗妙一點一點的把辨子編好,郗昊宸突然像發誓一樣的說出了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我寧願被天下人恥笑,也不想失去你。”
苗妙無奈的笑了笑,回頭看着郗昊宸。“那樣的話,你必定會丟掉太子的地位,一旦你沒有了太子的頭銜,就只能任人魚肉。這些道理,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便是郗昊宸的可憐之處。因爲他的出生太高,所以,當他失去了太子的庇護之後,他更無力招架太多想要
加諸於他身上的傷害。昨天的事情,不就是很好的例證嗎?
“蘭兒……”郗昊宸還是不能死心,他想反駁,但苗妙卻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就這樣吧,去收拾一下,現在就回去吧。”
郗昊宸滿臉哀傷的看着苗妙,問道:“你真的不留我嗎?我馬上就要大婚了。”
聞言,苗妙的眼神比郗昊宸更憂傷,她不禁反問,“已經足夠了不是嗎?我終於還是背叛了我的親妹妹,你也終究還是背叛了你的親弟弟,你還想怎樣?”她已經做了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成爲了自己最不想成爲的那種人。郗昊宸怎麼可以再向她索取更多?
“好,我走,但是,除了你,我永遠不會再愛任何一個女人。”郗昊宸的語氣異常堅決,除了林思綺,這天下再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有那個資格獲得得他的情意。
苗妙轉過身不去看郗昊宸,冷冷的下達逐客令,“恕不遠送。”
郗昊宸默默的走到門口,卻久久的不曾開門。他在等,他希望苗妙會衝過來拉住他。但是,他失望了。苗妙並沒有這樣做。最後,他只能默默的打開門,走了。
郗昊宸一走,苗妙頓時就撐不住的跌坐在了地上。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剋制住了自己想飛撲向郗昊宸的衝動。她已經讓整件事情發展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她不可以再讓事態繼續惡化嚴重下去。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青兒一進屋,就看到苗妙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這把她嚇了一大跳。她連忙衝到苗妙的身邊,想把她扶起來。
苗妙擡起頭,呆呆的看着青兒。許久纔開口問道:“他走了嗎?”
青兒有些猶豫,卻還是如實回答,“走了。”
聞言,苗妙倏然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廂房,衝向寺廟大門的方向。
青兒大驚,趕緊追上苗妙,一路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苗妙一口氣跑出寺廟,當她衝到最後一級石階的時候,她終於如願的看到了郗昊宸的背影。一個已經變的非常渺小的背影。
眼淚忽然毫無預警的就這樣滑落了下來。苗妙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雖然她佔了林思綺的身體,可她的意識卻完全是自己原有的意識。爲什麼和郗昊宸僅僅只是幾次的接觸下來,她心底就沉澱下了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詫的情愫?
難道,僅僅只是因爲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些事情嗎?
兩個人都不清醒的時候,她可以理解。而後來他們皆在清醒的狀態下竟然又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她便無法理解了。她不但沒有拒絕,甚至是心甘情願的。這真的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反應嗎?她不知道,也無力去理清楚。
苗妙久久的站在石階上,即使已經看不到郗昊宸的身影,她依舊不捨得離開。任由青兒怎樣勸說,她都不肯離去。
苗妙一門心思的遙想着已經消失不見的郗昊宸,全然沒有發現,有一雙躲在暗處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她的一舉一動,全都清清楚楚的落入了那雙眼睛的視線之中。
郗煜澤靜默的看着不遠處的苗妙,心裡彷彿
明鏡一樣的清楚,苗妙這一連串的反應,爲的是什麼人、什麼事。
郗昊宸一動,他就收到了消息。所以,他纔會在隔天以接苗妙回去參加太子大婚爲由,趕了過來。沒想到,卻讓他看到這樣精彩的一幕。只是可惜他沒有看到更多。相信此前,一定有更精彩的大戲。
心裡隨便一琢磨,郗煜澤對郗昊宸的憎恨愈加深刻。不管怎麼說,林思綺現在都是他的正王妃。郗昊宸屢次單獨前來與她相見,這算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應該讓林思綺變成他真正的王妃?就算日後他不要了,似乎也沒有任何理由白白的便宜了郗昊宸。
思及此,一種奇妙的心思讓郗煜澤選擇了不出現。等到苗妙被青兒拉回寺廟後,他立刻轉身就回了煜王府……
苗妙變了,自從郗昊宸離開後,她便再也沒有笑過。
儘管一日三餐她仍然會按時定量的進食,可每次進食過後,她都會像瘋了一樣的不停在竹林子裡一圈又一圈的步行。任青兒怎樣勸說,都不肯停下,也不肯休息一下。
青兒急的不得了,軟硬兼施,苗妙就是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說。無論她怎樣逗苗妙,她也不曾笑過一笑。眼看着苗妙一天比一天的消瘦,青兒連眼淚都急了出來。她明知道苗妙心裡一定是很難過,卻又沒有一丁點辦法。
十天後,郗昊宸大婚了。
這個消息,苗妙是從來往的香客口中獲知的。
她沒有理會爲什麼郗煜澤竟然沒有前來催促她回去參加郗昊宸的大婚,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郗昊宸已經和林雨伊成婚的事實之上。
太子的愛又算得了什麼?即使前兩日他還口口聲聲說着只愛她一人,但轉過身後,不也還是另娶了她人嗎?並且,娶的那個人還是她的親妹妹。儘管這些都是她一手促成了,可是,她的心還是不受控制的疼痛了起來。
心裡越痛,苗妙就越加的折磨自己。除了吃飯與睡覺的時間,她幾乎一直都是在竹林子裡步行度過。她無法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因爲,只要她一停下來,她的心就會不受控制的想起郗昊宸,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想起有關那件事情的每一點,每一滴。
到現在,她就算是想不承認自己愛上了郗昊宸,也不得不承認了。她的表現,就連遲鈍的青兒都能看穿,又何況是她自己的心呢?
但是,一切都爲時以晚了。她已經成爲了煜王妃,而郗昊宸也已經娶了她的親妹妹。哪怕某天郗煜澤如她所願的休棄了她,她也無法再走到身爲太子,也有可能已經是帝王了的郗昊宸的身邊去。
每每想到這裡,苗妙想要遠遠逃離的想法就會越加深刻與堅決。
她好想就此拋開所有的束縛,遠遠的離開。永遠不再見郗昊宸,也永遠都不再與林家有任何的聯繫。就她一個人,遠遠的,去浪跡天涯。
然而眼下,她自然是不能離開的。她沒有做任何詳細的計劃,就這樣毫無準備的出逃,必定會大吃苦頭。就算她要走,也應該想辦法即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又不至於身無分文。可是這樣兩全其美的辦法,她一個都想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