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猛地一下子跪了下來,狠狠的搖着嬋娟的肩,神情猙獰,“冕荷居好端端的怎麼會着火,娘怎麼會逃不出來了,你說話,說話啊,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小姐……”嬋娟被她抓的生疼,仰起滿是淚珠的臉,剛想開口解釋,就只能見眼前一片清影一閃,青珞整個人已經飛掠出去,司胤見狀,也跟在後面追了出去。
舒夜不由撫額長嘆,這日子還真是,總出意外。
“好了好了。”他走過去一把扶起嬋娟,“這件事怕不是單純失火這麼簡單。”
嬋娟睜着淚眼看他,咬着脣不說話,心中隱約閃過什麼,卻不敢說出口。
冕荷居里早已聚滿了人,火還在微弱的燒着,大部分的地方都在冒着煙,幫着救火的下人臉上全都是被煙燻出來的黑亮之色,青珞飛奔着而來,有人見了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她慢慢的朝着月衣的屋子走去,這裡的火勢是最大的,就算被撲了很多水,還是有些細微的火苗,有兩個下人擡了一個人出來,白色的綢布蓋着那人的面孔,青珞不覺一陣無力,嗚咽一聲,就要軟下身去,司胤忙上前,一把將她虛攬在懷,靜靜的看着她,臉上的神色複雜。
下人擡着那人停在他們面前,然後是欲言又止,“小姐請節哀。”
顫抖着手去掀了那蒙着人臉的綢布,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張被火燒的面目全非的臉,那曾經漆黑柔亮的發早就被燒的只剩髮根,穿在身上的衣也已經變成一片焦黑。怔怔的伸手出去,她還是不敢相信,只是當她一手摸到那人臉上驕橫錯布的疤痕,整個人都好似要魂飛魄散。
“娘……”尖聲叫着,她身子一軟,倒在司胤懷中,一雙迷濛的淚眼望着月衣的屍體,瞥見沈俊海及着顧宸西帶着人匆匆而來。
顧宸西看着這一切,臉色微變,及至看到司胤,眼中露出古怪的神色,沈夢秋眼中露出不忍,然而更多的卻是對這具燒焦的屍體露出的不耐,沈俊海面無表情,依舊冷眼看着,倒是顧靜秋臉上露出悲哀的神色,眼中隱隱然有晶瑩閃現。
“想哭就哭出來吧。”司胤柔聲的在她耳邊道,輕輕撫弄着她的背。
身體靠着的這個胸膛,雖然不是寬厚的給人安全,但卻讓她瞬間無依的心有了依靠,屬於男性敦厚溫暖的氣息一下子將她包裹,她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司胤的衣襟,不再肯放手。終於一下子埋進他的懷裡,她拼命嘶叫着大哭起來,像個孩子般彷徨無依。
明明她已經很努力的爲她們離開君侯府做準備,明明顧司胤已經要將那個小院落送給她們居住,明明可以很幸福……可是爲什麼,要讓娘出事……
沈俊海陰沉着臉看着這一切,忽而向宸西道,“府中出了這樣的事,殿下……”
“請節哀。”顧宸西臉上亦是一臉沉痛,緊走幾步上前,儘量放低了聲音,“青珞,人死不能復生。”
青珞怔怔的從司胤懷裡擡頭,還認得是顧宸西,不由掙扎着起身,對着他福身一拜,可淚眼迷離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大哥你也在?
”司胤將手放在青珞腰間,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在顧宸西面前不曾放落。
顧宸西的目光從那上面晃過,這才裝作剛瞧見他的模樣點頭算作招呼,“司胤,難得在這裡看到你。”
自從司胤在鳳宸宮裡以言語激了洛妃,顧宸西每次見着他只覺得心頭不是很舒服,他一向看不透這個弟弟,洛妃更是告誡對自己的親兄弟也不可太過交心,雖然有些不以爲然,但是登大位者,就要摒棄一切能令之心軟的人和事,所以他不容許動情,不容許自己有弱點,可是那晚在沈俊海壽宴初見,直到此刻看到青珞在司胤懷裡哭的傷心,他才猛然驚覺,這個女人的影子,原來從那晚起就刻在心裡,不曾忘掉過,所以他纔會在那以後,時不時的跑來君侯府,說是爲了大事,可他也知道,這之中存了私心。
司胤瞭然的瞥他一眼,卻將青珞的腰攬的更緊,撞向自己胸膛,抿嘴微微笑道,“我可不像大哥爲大事奔波勞碌,我願的,也只有心愛女人的幸福。”
青珞的身子猛然一僵,眸中透過一絲寒意來,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與他的距離,司胤略有察覺,但卻固執的不肯放開。
顧宸西眼中陰鶩飛快的一盛,但馬上又恢復優雅模樣,深深的看青珞一眼,他輕聲一嘆,“青珞,節哀……你娘在天上必定不想看到你傷心的模樣。”
“多謝宸西表哥……”青珞哽咽着道謝,慟哭哀傷中的女人仿若罌粟般讓人着迷。讓顧家的兩兄弟看到心中一動。
沈俊海在旁邊看的清楚,忍不住重重一咳,顧宸西回過神來,向她點頭告辭,走到沈俊海身邊。沈俊海示意下人將月衣的屍體擡出去,青珞見了,掙扎着要跟出去,誰知沈俊海卻一把攔住了她,“你不必跟着出去。”
“爲什麼?”青珞擡眼,眼中的銳利看的沈俊海心中一窒,“她是我娘,我是她唯一的女兒。”
“你也別忘了,她還是我君侯府的人,我還是這個家的當家,還是君侯府的侯爺,怎麼,難道你爺爺我連葬媳婦的權利都沒有了?”沈俊海冷冷的開口,話語裡已經帶了不悅。他極不喜歡青珞看他的眼神,銳利而又充滿仇恨,那種毫不掩飾的恨意每每都讓他心驚。
司胤上前一步,柔聲在她耳邊,以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對她耳語,“別逞強,你現在還無力與他對抗。”
青珞微一猶豫,就已經被司胤拉到了身後,揚起臉對着沈俊海打招呼,“君侯,請節哀。”
沈俊海臉色微變,慌忙低頭道,“不知二殿下在,俊海……”
“做什麼這麼客套,難不成大哥是常客,我就是稀客了。”他似笑非笑的視線在沈俊海和顧宸西之間撇過,轉而一把拉起青珞的手,“青珞必是很傷心,我帶她走走……”說着也不管青珞怎麼反抗,竟是生拉硬拽拖走了她。
“你放開我……”待走到無人的地方時,青珞終於忍不住,一把甩開他的手,哭紅的雙眼死死的盯住他的眼,說出口的話,決絕無情,“顧司胤你離我遠點。”
“嘖嘖,剛還摟着我的腰把我當做救命稻草,這會怎麼就翻臉不認人。”司胤嘴角挑起一抹淡笑,卻少了輕佻
,多了鄭重之色,他微微輕嘆了一聲,“沈青珞,我是真的發覺喜歡上了你,怎麼辦纔好呢?”
“顧司胤,你這人好不厚道,我現在沒心情和你說這個。”青珞憤恨的瞥他一眼,她還在沉浸在月衣的死悲慟,他卻爲了他那個遊戲想要乘虛而入。
司胤臉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來,一雙水藍色的眸子裡,隱隱閃着其他的什麼,“剛纔在梅香苑,你……”
“不是真的。”青珞尖叫出聲,“那只是一個測驗,這些調情手段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是怎樣一個女人你也應該很瞭解,顧司胤我怎麼可能喜歡上沒有真心的你,不可能,永遠不可能……”她猛地抱住了肩蹲落下來,要她怎麼說,在梅香苑中她那是情不自禁,要她怎麼說她現在被月衣的死搞的心力交瘁,真的好需要一個肩膀讓她來依靠。
眼中惶惶然閃過一絲似是失望又像是僥倖的眸光,司胤看着這個抱着肩無聲哭泣的女人,慢慢蹲下身來,伸出手將她環抱住,“既然都沒有真心,那麼我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交易?”青珞懵然的擡眼,司胤輕笑着俯身,替她吻落睫毛上的淚珠,“很孤單,很寂寞是不是?我給你溫柔,你許我感情,放心,只是假的,大家不必放入真心,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這一張俊臉,那眼下一滴淚痣晃晃悠悠,逗引着她眼中的淚輕輕滑落,砸入乾燥的土地,一陣風過,她忽然感覺身體一陣發冷,慢慢將身子靠入他懷裡,喃喃的,吐出一個字來,“好……”
不遠處的假山後,墨綠色衣袍的俊朗少年愣愣的看着,目光越來越深沉,眼中沉寂如水。
月衣最終被沈俊海葬入沈家祖墳,嬋娟以爲沈俊海終於承認了月衣的身份,但司胤笑眯眯說的一句話,卻讓她渾身冰冷。
“哦,那老狐狸只不過留了一手,牽制某個人而已。”笑眯眯的眼光向青珞一瞥,然後嬋娟看過去的,是自家小姐越來越冷的臉色。
此後的日子,司胤倒是常在無人的時候來,在深夜爲她泡一杯香茗,得了什麼好東西也會興沖沖的送來,那人熱了,便是紆尊降貴的搖着自己那把名貴不已的象骨折扇替她扇風,那人冷了,就眼兒巴巴的從宮裡取了錦緞風披……哪個人,能夠讓他顧司胤費了這麼多心。
有次嬋娟見了,不由歆羨,倒從未見過這麼好的男人,青珞也只是嗤笑,再怎麼好,也只是交易而已。
他予她溫暖,她許他的身體和感情,兩不相欠。
今日是月衣的頭七,青珞在新搬的小院子忙着準備,過了許久才發覺嬋娟沒了蹤影。
疑惑的出去找,卻聽到不遠處有了被人拼命壓制的爭論聲。
“三小姐那天去了哪?您就和奴婢說聲?”是嬋娟有些激動的聲音。
“滾開,本小姐去了哪難道還需要向你這個奴才來報備。”沈天錦一臉不屑的一腳踢在嬋娟身上,倨傲的冷笑,“別以爲跟着沈青珞你就高人一等了,告訴你,我可是以後的宸郡王妃,說不定還是以後母儀天下的皇后,等到那一天,我一定把沈青珞的筋一根一根的抽掉,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