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珞見他雙手合什,口中似乎還唸唸有詞,不由挑眉,想要問什麼,卻只見到嬋娟和王川一臉焦急的找過來。
她心中一動,舉步上前,孰料王川一見着她,便是一臉焦躁惶急,“小姐,容岑少爺,出事了……”
“容岑……”青珞一驚,那本來燦若春花的臉上,一下子變作慘白,“你說什麼?”她下意識的抓住了王川的手臂,無意識的越捏越緊,“容岑怎麼了?”
“小姐,小姐……”嬋娟匆匆追了上來,見到青珞的臉因爲聽到這個笑意,已經扭曲變得有些猙獰,她不由嚇了一跳,慌忙想要掰開她的手,“小姐,小姐先放開手,少爺……”
“侯爺要小姐馬上返回九闕。”王川終於掙脫了開來,他想不到青珞一個弱女子,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他剛纔根本掙不開。
被王川掙開的手猛地一個捏緊,青珞的眉梢倏忽一挑,似乎是極快的晃過在不遠處的長琴,怔了怔,眉目之間,也只餘一片真心的焦急,“王川,以最快的速度回帝都,立刻,馬上……”說着,再也不看其他人,微低了頭,擦身而過。
嬋娟愣愣的站着,眼光在獨自誦着心經的長琴身上一帶,眸光已經黯淡開來,轉身跟着王川他們離開。
“駕,駕……”
馬車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九闕帝都奔去,縱使青珞和嬋娟在車內被癲的七葷八素,連骨頭都像是要散了架,但兩人都只是緊抿着嘴,一個眼神擔憂中夾雜着慌亂冷意,一個,卻是恍恍惚惚。
不論是沈俊海的吩咐,還是青珞那帶着冷意的命令,王川都是卯足了勁,向着九闕帝都絕塵而去。
待不眠不休行了兩日,終於是進了九闕的城門,然而才進城,便只覺得滿耳全都是一片喧譁。主要的街道之上,人來人往的,過於擁擠,竟讓馬車寸步難行。
“籲……”眼見要撞到了人,王川慌忙甩着繮繩,生生的將馬停落下來,但額頭,卻早已冒出了一層冷汗。
“怎麼了?”青珞在馬車內本強忍着,癲的難受了,也不肯開口要王川歇一歇,此刻卻見他一下子停了馬車,不由皺起了眉,素手一挑開了車簾,蹙眉看過來,只是才一探出頭,她也愣了愣。
滿滿的人羣,像是潮水般,隨即無數的人發出叫好聲,順着衆人的狂喜聲,她猛然瞥過眼去,卻只見着不遠處的一座高樓之上,一個露天的梯臺之上,一副翩然欲仙的場景。
梯臺之上,一人錦袍玉帶,銀白色的袍子上,細細碎碎的藍紫色花紋四處蔓延,像是一片燒開了的詭異之火,要拼命進駐到她眸裡心間,那人修長的手中捻着一支紅色牡丹,正含情脈脈的,挑手要替懷中的女子簪花。
那女子羞澀卻又幸福的笑着,然而青珞卻眼尖的發現她眸中的一絲忐忑和癡怨。
這樣的場景,本該不能讓她駐足分毫,只是那簪花的男人卻在此刻遙遙看過來,本來是漫不經心做出一副深情模樣,完美無敵的臉卻似乎在瞬息間有了絲裂痕,隨即便是吃吃笑着,挑眉看了過來。
青珞本要退回馬車的身子,不知爲何猛地僵住了,那個男人不懷好意卻不可謂是深深看過
來的一眼,讓她的心不自禁的顫了顫,隨即一個名字已經脫口而出,“顧司胤……”
“呀,小姐你怎麼知道?”嬋娟有些訝異的開口,青珞以前沒有真正見過司胤殿下的臉,居然能認的出來。
“還真是一隻孔雀。”青珞慢慢垂下了眼瞼,淡漠的眼神劃過顧司胤懷裡的女子,隨即便再沒了任何興趣,那個男人,她惹不起,也不想惹,既然他只是當做是遊戲,那麼,她也不好興致勃勃的付了真心。想到這裡,她不知爲何又想起了那個在滿樹紅花下替她拆開紗布的男人,顧長琴……心在這時,慢慢的掃過一絲柔軟,那個人,可是她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人啊。
嬋娟聽到孔雀二字,不知爲什麼,就突然想起了紅包,很想笑。
只是還未笑出聲,她便發覺青珞提步跳下了馬車,然後在車下伸手過來。嬋娟不由訝異,直到看到她淡淡一笑,眉尖卻是輕蹙,“不走回去,難得在這裡呆到人散嗎?”
青珞說着,已是一手將她輕輕拉了下來,“王川,你把馬車趕回侯府去,嬋娟,你認識路,我們快些走回去。”
“是……”嬋娟知道她擔心容岑少爺,這些日子幾乎是沒日沒夜,外加拼了命的趕回來,說是讓她帶路,卻是青珞在前面飛掠的帶着她走,她也只是飛快的在後面指點到底該怎麼走,眼見侯府越來越近,嬋娟卻忽然不再說話,只是盯着青珞那有些憔悴的側臉,默默無語。
她卻不知,青珞的後背,早在拉着她跑的時候,就已經僵硬一片,只因爲她那一襲青衣後,有兩道灼灼的視線炙烤在她後背,那目光,像是一把刀,要從她的脊柱動手,慢慢的劃拉開一個長長的傷口,然後再把什麼,生生塞入,這種感覺,就像當初那個男人,要將她剝離的灼熱,她極不喜歡。
“原來,是去治眼睛了啊……”梯臺之上,顧司胤嘴角噙了一絲笑意,手指一動,那牡丹花便插入女子發間,好一個優雅手段,好一個美人含羞。
這九闕里發生的事,只要他司胤殿下想要知道,那便再是隱秘也能讓他的人探聽一二,看剛纔的那個架勢,這個女人,看來已經是看得見了。這樣也好,玩起來,纔不會這麼無趣……
他忽然低聲笑起來,一把抱緊了懷裡的女子,飄然躍下梯臺,掠身入了停在下面的馬車,“美人,簪了花,咱們是不是也該去做一做快樂事了,恩?”漫不經心,卻又優雅輕佻的開口,卻讓懷裡的女子臉上染上了一層紅暈,吳儂細語,嬌嗔道,“殿下……”
君侯府裡,情形已然不對。
似乎每個人臉上,都籠了層暗色,青珞和嬋娟踏進君侯府的時候,那些人都是面色有異,但卻還是恭謹的喚了聲,“大小姐……”
青珞理也爲理,只是拉着嬋娟,聲音是異常的低啞,“虔心居在哪?”嬋娟聽出她話音裡帶着的不由自主的顫音,不知道爲什麼,連自己都跟着有些心慌起來,“我,我帶小姐去……”她手心裡卻是汗,卻緊緊的被青珞握着,一路朝着虔心居匆匆而去。
容岑……絕不能有事……
虔心居里,早就圍滿了人,三夫人和沈沫華天錦她們倒是等在外邊,周遭還
有那些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楚裡面情形的人。
青珞和嬋娟匆匆來到,卻只能見着裡裡外外的人圍了幾層,並不能叫人進去,縱然是有人察覺了有人想擠進來,也都是視而不見,只知一旁說着閒話。
“少爺可真是倒黴,好好的和人換什麼馬車,結果被當成了別人刺殺,可真夠冤枉的。”
“這有什麼,怎麼說那人也是軒王,少爺替軒王擋了一劍,也算是……”
“什麼擋了一劍,也不想想君侯府也就少爺一個人能夠繼承,軒王又怎麼了,若是少爺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侯爺可是會拼命的……”
“呃,這倒也是……”
“切,你們懂什麼,我可是聽說,少爺是爲了……冕荷居那女人……”
下人們咬着耳朵卻依舊有些清晰的飄出來的聲音,分毫不差的傳入青珞耳中,然而這些她現在不想管,也不想深究,費了多時都不能進去,她的聲音已經帶了寒冰似的冷意,“滾開……”
那些說些閒話的人被這冷寒之聲驚的愣了愣,忽然間看到了多日沒有出現的青珞,以往都是對她們冷嘲熱諷的,現在見了,卻突兀的在心裡燃起一股恐慌,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懼意,好像那雙漂亮的眼睛向你一瞥,就真的會有寒冰射來。
幾人幾乎是下意識的讓開了路,居然沒人敢攔,讓青珞一路暢通無阻的走了過去。
“沈青珞,你進去做什麼?”沈沫華一眼見着青珞過來,以往都是嬋娟扶着,今日卻是她拖着嬋娟,沈沫華大驚,心頭有什麼念頭飛快的閃過,卻敵不過容岑的新仇和自己的舊恨就那麼的聚在了一起,隨即爆發,“還嫌容岑被你害的不夠慘嗎?要不是爲了……”
“沫華!”在她還未將心中所想的咆哮出來時,大夫人顧靜秋卻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冷冷的掃去一眼,沈沫華就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了嘴,天錦因爲上次秋獵的事,不敢怎麼引起青珞的注意,一時縮在後面不怎麼敢開口。此時,更是一個勁的向沈沫華使眼色。
顧靜秋狠狠看了眼喧鬧不已的下人們一眼,隨即卻是面無表情的開口,“你跟我進來。”這話,卻是對青珞說的。
青珞心下一動,慢慢的掙開嬋娟的手,一步一步,從衆人面前走過,進了屋子,只餘下其他幾人一臉驚詫,這盲女的眼,何時竟然好了?
虔心居的內室,一直都是暗暗的滲的人慌。
青珞跟在顧靜秋身後,只能聽到一聲又一聲的腳步聲響混合着心跳而來。
“啪嗒……咚咚……”
這聲音,像是一隻看不見的魔爪,深深的揪了人的心,很慌,很疼,她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指尖,下意識的任它們深深嵌入自己的掌心,一片鈍鈍的痛,不知道是因爲心,還是因爲手掌。
他們說容岑是爲了她變得這樣,沈沫華也說容岑是爲了她纔會這麼慘,這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只有幾步的路,可在她看來,怎麼會如此的沉重,如果她的眼睛要看得見,會讓容岑如此,那麼,她寧願再瞎幾年。
容岑給她的溫暖,是她貪戀多時,以爲的親情。那是什麼,也不能代替的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