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風在這個時候作這種預言,到底是什麼意思?”宸郡王府裡,張相神色不定的看向顧宸西,“他難道是……”
沈俊海端着茶盞的手在椅背上狠狠一靠,“朝風那老匹夫,原來早和顧司胤看對了眼。”
饒是他二人面色如何陰沉,顧宸西也只是低着頭,專注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也沒準,這會是宸西的一個轉機。”許久沒有出聲的無忌終於開口,他目光灼灼的看定了顧宸西,“如今我們將九闕的大部分勢力都控制在手,而國師又有這樣的預言出現,若是我們……”
“可……”沈俊海聞言皺起了眉,“雖說也不失爲一個辦法,可終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顧司胤的所作所爲,皇上也深惡痛絕。”無忌站起身來,“如今他凱旋歸來,皇上身體抱恙怕愁的也是這件事,而長琴殿下聽說也被人秘密軟禁了起來,如今皇上能仰仗的,也只有宸西一人。”
“無忌說的甚好。”張相捻着須,本來陰沉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一絲笑容。
沈俊海細細一想,也覺得可行,“殿下,無忌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應該趁顧司胤還沒回到九闕之前,將這事辦妥,當事已成定局,殿下登上了儲君之位,他還能如何?”
‘噠噠噠……’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點在椅靠之上,嘴角上的一絲冷笑那麼顯眼。他就這麼稍稍擡頭,視線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卻不說話,讓人心驚。
“殿下……”忽然有人在外面輕輕的說話。
顧宸西的神色略一動,眼中劃過一道亮芒,“進來。”
有個人小心翼翼的進來,對着他跪下,“殿下……”他的身體微微抖着,有些不敢看他。
顧宸西眼中的希冀在這一刻黯了下去,“失敗了?”他冷冷的說道,“不是說找的都是江湖上排名靠前的組織嗎?他現在身邊已經沒有陌離了,你們怎麼連他一個人都殺不了。”
無忌的身體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顧宸西。
“殿下,顧司胤身邊雖然了武功高強的陌離。”那人緊張的嚥了口唾沫,頭低的快要貼上了冰冷的地面,“可,可顧司胤他深藏不露,他的武功,比起陌離來,絕對是在他之上,就連排在首位的鬼盟的人出馬,也是鎩羽而歸。”
手在袖中死死的捏緊,顧宸西眼中露出的冷意,讓無忌的心猛地一沉,“原來,我一直都小看了你啊,深藏不露,哼……”
“你們出去時,是怎麼說的,恩?”雙眼慢慢的重又回到了那人身上,激的那人忍不住抖了起來。
“若不能完成任務……提頭來見。”
一步步踏到了他面前,“那麼,要我動手嗎?”
“不敢污了殿下的手。”他慘呼一聲,猛地擡手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慘叫聲中,那人嘴角飛快的流下血來,身體軟軟的倒了下來。
無忌看的心中不忍,微微轉開了頭,然而顧宸西他們卻像是已經習慣,對這具在頃刻間就沒了性命的屍體,看也不看一眼。
“來人,將這東西拖出去,讓人將這裡收拾乾淨。”優雅的嘴裡,他吐露出來的話語,卻冰冷到無情,殘酷到決絕。
“宸西,你爲何不告訴我你派人去刺殺顧司胤。”無忌心中最在意的還是這件事。
“我認爲沒有必要,怎麼?”他冷笑着擡頭,“我倒不知道,原來我手底下的人都是這麼沒有規矩,讓人生生看了笑話。”
無忌臉色微一變,嘴角勉強浮起一個笑容,他緩緩躬下身去,“那麼殿下,無忌身爲殿下的謀士,殿下如何不告訴無忌,難道殿下已經……”
“我怎麼可能不信你
。”顧宸西看他一眼,“我只是有其他的事,要交給你去辦。”
“宸……殿下?”無忌心中驚駭,這個人,明明對他的信任已經快要見底,最近幾日也只是讓他在宸郡王府做一個閒散之客,與其說是體恤他辛苦,還不如說是變相的監視,可這麼懷疑他的人,怎麼還可能交代他事情去辦。
“我要你……”顧宸西看着他,嘴角慢慢露出一個冰冷的弧度,“無忌,我要你,將顧思睿抓到手。”
“殿下……”無忌猛然擡頭,“九皇子他……”
“他是顧司胤除了皇后和沈青珞之外,還在意還關心的一個人。從他有意和我爭奪那個位置開始,他就只是顧司胤,顧思睿也只是顧司胤的弟弟,不是我的。”
張相與沈俊海飛快的對視一眼,對無忌現在表現出來的婦人之仁有些疑惑,“無忌,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是拿九皇子作爲牽制顧司胤的手段而已。”
沈俊海對於天錦的事,始終對無忌有些放不開心,這個時候,也只是皺着眉不說話。
無忌緊緊咬牙,一撩衣袍跪了下來,“是。”
顧宸西慢慢的低下頭看他,對着他露齒一笑,“無忌,不要讓我失望。”這將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九闕城內早就因爲司胤凱旋歸來和嘲諷的預言而沸騰起來,誰都猜這個所謂的帝王星是誰,是大皇子宸郡王顧宸西還是如今將冥月西蒙打敗了的二皇子顧司胤。
他們對於司胤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混跡於青樓歡場,多情瀟灑的紈絝,聽到司胤戰勝歸國的消息,自然都是吃了一驚,俱都有些不敢相信。
而朝風的預言恰又在此時起,這其中有何意味,誰都能猜得到。
“誒,皇上也老了病了,這次二皇子回來,你們說說,這太子之位,到底是誰的啊?”大街上,酒樓旁,到處有興致勃勃的人在一旁說的高興。
“不一直以來看好的就是宸郡王嗎?”
在飄飛的車簾間聽到這句話,顧宸西一直陰沉的臉色才稍稍緩了緩。
“要是以前啊,那就是大皇子了。”有人哈哈笑別人不明白,“如今二皇子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他可是打了勝仗的。你們沒有聽到國師的預言嗎?爲什麼國師要在這個時候預言,那還不就是說明二皇子纔是那個當皇帝的人。”
“那也可以是宸郡王啊,國師的預言,又沒有明確說是二皇子。我倒是覺得宸郡王纔是那個能做皇帝的人,二皇子太胡鬧了。”
“呸呸呸,你們不嫌這話說的大逆不道。”旁邊有人小心的提醒一句,“這皇上還好好的在呢。”
“那有什麼!”毫不在意的口氣,“總之我還是覺得二皇子好,雖說他總是做出格的事,可怎麼着也是笑臉相迎的,不像那個宸郡王,現在我看他笑,都感覺心裡發毛。”
本來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凝固,顧宸西的手下意識的捏起,發出骨節相錯的聲音。看的身邊的人慌忙低下了頭。
“無忌,是不是連你也認爲,我……”
“殿下,小的不是蘇大人。”他旁邊的人忙小聲提醒他。
顧宸西這纔想起,原來他已經將他以爲會一直信到底的人,從自己身邊的位置上趕了下去,他嘴角浮起一個苦澀的笑,“怎麼,是不是你們都以爲,我的笑……”
“殿下不要聽他們胡說。”那人慌忙小聲解釋,“他們只是不瞭解殿下,其實殿下,其實殿下……”他其實了半天,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其實,只要殿下眼中能多一點真心的笑,那便好了,可是這話,他終歸是不敢說的。
顧宸西卻像是已經累了般,
搖了搖手,他也就閉上了嘴巴不說話。
皇宮,還依舊是那個皇宮。
他走在宮裡,間或有經過的太監宮娥對他恭謹的行禮,也有四處巡邏的侍衛等他走過去了,才又開始加緊巡邏。
顧宸西一路到了羽成帝的寢宮,德晉已經在殿外等着了,見到他來,便恭謹的將他迎了進去,“皇上脾氣有些不好,殿下多勸勸吧。”
本要進去的人聞言一頓,“可知道父皇是爲了什麼?”
德晉長長嘆出一口氣,“還不是因爲二……”他的聲音嘎然而止,看了眼宸西,小聲道,“反正殿下便好好哄着幾句吧,只要不提及二皇子就成。”
“好,我知道了。”他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就算朝風預言中說的帝王星指的不是他,顧司胤也不能這麼輕易的取他而代之,就這寢殿裡的那個人的這一關,他也過不了。
臉上露出一個完美的笑,他推門進去,“父皇,兒臣進來了。”
還未推開門,一個瓷碗就照着他腦門摔了過來,他慌忙將門一關,‘乒乓’一聲脆響,那瓷碗撞在門上,應聲而碎。
他靜等了片刻,才放心的重推了門進去,屋內暗的很,只能看到那幾層宮紗後的一人,費力的撐起身子咳嗽着。
“兒臣參見父皇。”顧宸西撩開袍角,在牀頭跪下。
羽成帝微微眯開眼,冷哼一聲,重又躺下身,“你最近忙着什麼?是不是也跟那個孽障一樣,忙着奪朕的位,是不是啊,咳咳咳……”
“父皇是不是病糊塗了?”顧宸西眼中的笑意不減反增,他顧自的站起來,湊上去要爲他揶好被角,卻被羽成帝冷哼一聲躲了開去。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那些小心思,一個兩個的,都對朕的位置虎視眈眈,朕知道的,朕一直都是知道的。”羽成帝往裡挪了挪,冷冷的看他,“朕告訴你,別以爲朕不知道,你們……”
“父皇,兒臣此來,是想與父皇商量,怎麼處置司胤……”他纔將司胤兩個字吐出口,就有一個枕頭狠狠的砸了過來。
他也不躲,一手抓在了手中,才親暱的替羽成帝重又放在了頭下。
“父皇……”修長的手指慢慢的將他肩頭的一根白髮挑了起來,“您瞧瞧,都白了,父皇放心,兒臣一定不會讓二弟再氣着父皇了。”
羽成帝本來別開的頭猛地轉了回來,狐疑的皺眉看他,“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父皇,兒臣可以幫您!”顧宸西笑着,緩緩跪下身來,捧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兒臣永遠是最孝敬您的兒子。”
羽成帝微撐起身子,目光中帶着審視,許久之後,緊皺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朕當真能信得過你?你確定你不會是第二個顧司胤?”
冷哼一聲,他慢慢坐起了身子,“別以爲朕不知道,你暗地裡派出去的殺手每一次得手過,也莫要以爲張傾城和冥月那些偷偷摸摸的交往朕沒有耳聞。”他冷笑出聲,“你們想要在朕眼皮子底下耍寶,還嫌嫩些。”
顧宸西身子一抖,卻還是強作鎮定的擡頭,“原來父皇,什麼都知道。”
“若不是知道你和冥月絕無半分瓜葛,你以爲,朕還能容的下你?”羽成帝慢慢挺直了後背,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劇變,驀地笑了出來,臉上多了些慈愛,“宸西啊,朕一直以來都覺得你和長琴纔是最有資格的,朕也早將希望放在你們身上,只是長琴他志不在此,父皇所能倚仗的,也只有你了。”
顧宸西慌忙受寵若驚的俯下身子,“兒子但憑父皇吩咐。”
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羽成帝瘦骨嶙峋的手攀上了他的肩頭,“只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