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兒將慕容晟往前一推,放開了他,哼道,“誰見我污衊了,誰見我挑撥了?慕容蒼,說出來的話可要負責,原告和被告的話不能作爲呈堂證供,你身爲太子,難道不明白這一點?”
“你!”前一秒還與他爭鋒相對的人,後一秒竟然堂而皇之的耍起無耐,慕容蒼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迷迷瞪瞪的也沒聽懂唐果兒話中的一些詞。
半響才從牙縫中擠出兩字,“無恥!”
唐果兒聞言,拍了拍手,冷笑道,“我無恥,那你連我這樣無恥的人都打不過,你是什麼?”
說完,她轉身就走,不想再與慕容蒼糾纏下去。方纔的事,她料定慕容蒼不會真正宣揚出去,他的高傲也必將驅使他去堵住看守皇宮大門的那些侍衛的嘴。
這事情傳出去,人們首先想到的一定不是她以下犯上,而是質疑慕容蒼的能力。
畢竟慕容蒼幻術高超,而她只是衆所周知的的廢物。
不再理會慕容蒼幾乎要吃了她的目光,唐果兒徑直離去,拐了個角,上了送她離去的小轎。
小轎剛被擡起,便有含了淺淡輕風的笑語落到她耳中。
“三小姐又再一次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唐果兒愕然掀開轎簾,見慕容晟竟騎馬跟在她轎子旁。
他一身青色錦衣,與淡青的天空交相輝映,面龐俊逸無雙,眉目溫和。比起雲淵的出塵入畫,冰潔不可褻瀆,他更像入世的雅士,讓人不由自主想與之親近。
想起大殿中正因慕容晟的一扶,自己才倖免與大地親密接觸,頂他的話,唐果兒便說不出口,只是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慕容晟淺淺而笑,“太子心高氣傲,今日在你手上栽了跟斗,心中只怕鬱氣難解,三小姐絲毫不擔憂?”
“擔憂?事情我已做了,如果不是他那麼沒品,三言兩語氣不過就打女人,我也不會還手自衛。”
唐果兒知道自己方纔的行爲是出格了,也考慮了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後果,但發生得事情無法抹去,即使抹去重頭來,她仍會那麼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
唐果兒的話,慕容晟咀嚼了片刻,隨後低低笑了笑,好一個自衛,且不說事情宣揚出去的機率不大,就是真宣揚出去,自衛這兩字也足以保她安然無恙。
畢竟是太子先動手,至於太子動手後技不如人,那也的確不能怪她了。
慕容晟扭頭,目光落在轎簾後唐果兒皎潔如月的臉上,毫無預警,與她對視。
他第一次細細的打量眼前性格多變的人。
他發現,她寶石般粲然的眸子深處,隱匿在慵懶之後,竟有一股傲然光輝,緩緩流動,燦爛迫人,深深扎進了他的心中!
慕容蒼心中一驚,平靜挪開目光,難道,這纔是唐果兒真正的本性?
如寒冬枝頭怒放的梅,不懼不畏,傲然不屈!
她擁有這樣的性格,凡人俗物她豈會輕易看在眼裡,豈會是不貞不潔之人?
只是,那她爲什麼要掩飾?
唐果兒怎麼也沒料到,慕容晟會毫無徵兆用探究和剖析的目光,盯着自己。
而他又在她還來不及掩飾的情況下,平淡移開目光。
她心中一驚,感覺最真實的自己被看穿了一樣。
這時,他們已行至鬧市,唐果兒也放下了轎簾,二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再開口。
當耳邊的喧囂減弱,唐果兒聽着馬蹄聲變得清脆,然後停了下來,已知走到了大理石鋪成的朱雀大街,慕容晟與她也就不再順路。
唐果兒見轎外慕容晟沒有出聲,便也沒有打算開口和他道別,任由轎伕擡着她穩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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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果兒!”慕容晟卻突然叫住了她。
她下意識又掀開一角轎簾,望向慕容晟。
他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問道,“你真的喜歡本王?”
唐果兒手不由握了一下,喜歡嗎?
一開始她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慕容晟看似溫和卻待人疏離,這樣的人不會給人刻骨的溫暖與柔情,只會讓人琢磨不定。與她要的坦誠相待,十萬八千里。
加之他是皇子,就算只傾心一人,也會因爲政治利息再娶別的女人。
他雖然風度翩翩,身份尊榮,完勝慕容蒼,但很可惜,卻不是她想吃的菜。
可否定的話到了嘴邊,唐果兒卻無法說出口,沉默良久,她才鬆開捏着轎簾的手,委婉道,“皇命難違!”
慕容晟看了一眼低垂的不斷晃動的轎簾,眼底狠狠波動了一下,突然大笑道,“皇命難違,是,皇命難違!”
他的笑裡,春風不再溫暖,冷意侵襲,卷帶着馬蹄聲漸行漸遠。
唐果兒不明白慕容晟的笑意爲何,不過他心思通透應該能明白自己的否定,她淡淡吩咐轎伕,“走吧。”
回到唐府時,已是大下午了。
自早上出門至今,唐果兒就喝了幾口茶,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一踏入院中她立即讓月影找了些吃的。
填飽肚子後,唐果兒吩咐月影不要擾她,執了一卷書,趁院中丫鬟不注意,飛身上了院子裡蔥鬱的大樹,找了一處舒適的枝幹躺了下來。
春末的樹葉正是最鮮最翠的時候,陽光從葉縫間灑下,溫暖卻不炙熱。
偶有幾聲清脆的鳥鳴在枝葉間響起,這樣的地方比起她屋中死氣沉沉的大牀,要有趣多了,加上枝葉茂密,唐果兒並不擔心被人發覺。
她睡功一流,睡相老實,當然也不會掉下去的。
勾了勾嘴角,在淡淡葉香味的包裹中,她將書往臉上一蓋,就與周公約會去了。
唐果兒拋卻了一切雜念睡得很沉,以至於她絲毫沒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樹上多出來一個人。
銀色鳳翼面具,面具下一雙如墨的眼睛瞬也不瞬的落在唐果兒身上。
這就是在他通天閣惹事的毛孩子?
墨瞳中生出一抹好奇,他削薄的脣輕輕揚了揚,對着唐果兒臉上那本書勾了勾手指,書便飄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沉吟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又點點頭,如若不看這慘不忍睹的睡姿,倒也是能勉強入眼。
睡夢中的唐果兒全然不知她以被人打量了一番又一番。
沒了書的遮擋,她有些不適應突如其來的陽光,皺皺眉頭,她朝着背過光線的地方翻身。
然而,她卻忘了,她此刻並不是躺在被她嫌棄的牀上。
這一翻身,唐果兒已經清醒了,可她身下也空了。
最重要的,是她渾身都不能動彈,這感覺就和唐梟給她施的禁錮之術一樣。
唐果兒認命的閉上眼睛,做好撲進大地懷抱的準備。
可想象中的痛意並沒有出現,她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正懸浮在離地一尺的距離。
唐果兒直直瞪向頭頂的大樹。
她目光中的寒意讓捏了隱身決的天越不禁抖了一抖,手中靈力匯成的無形絲線也因他的一時分神而斷裂。
然後,唐果兒華麗的摔在了地上。
觸到地,唐果兒僵硬的身子就恢復過來,她從地上爬起來,拍去灰塵,扭頭四下張望,別說人影,連個鬼影子她都沒看到。
或許是因美夢被擾,唐果兒心裡十分不痛快,一邊轉身朝着屋中走去,一邊低聲咒罵道,“丫的,誰在這樣捉弄我?有種別讓我逮到,否則一定扒下他的皮!”
語落,她停了下來,眼角餘光便瞟到院中那棵大樹樹梢的枝椏劇烈晃了一晃,隨後靜止下來,再無半點動靜。
唐果兒臉上的不耐與怒意消失的一乾二淨,眸子沉了下來。
雖然沒有看到人,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異樣的靈氣波動,但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有人來過,而且已經離去!
唐果兒在樹下站了片刻後,正準備飛身上去看一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院外卻走進一個丫鬟。
丫鬟走上前,掃了一眼唐果兒沾滿灰塵的衣裙,和同樣糟糕的髮髻,收回目光,微微行禮道,“三小姐,家主讓你前往正廳用晚膳。”
唐果兒頓了一頓,點頭道,“我知道了,告訴我爹我隨後就到,你先去吧。”
丫鬟走後,唐果兒又看了一眼大樹,然後回房換了身衣裙,拆了髮髻,用一根絲帶鬆鬆綁在腦後,向正廳走去。
她原以爲唐梟將飯局設在正廳是家庭聚餐,會辦得很隆重。到了一看,才發現除了唐梟,再沒別的什麼人,連丫鬟也屏退的一乾二淨。
唐果兒雖不情願,但仍然站在門口喚道,“爹。”
“過來坐吧。”唐梟用目光示意唐果兒坐到她旁邊的位置。
唐梟破天荒的溫和語氣讓唐果兒驚了一把,好在她小心臟承受力夠強,隨後,她默不作聲上前坐到他身旁。
不動聲色的掃過桌上的菜餚,金菇溜豆腐,油酥小香茄,醬醃黃瓜,清拌蓴菜等等,一應俱全都是素菜。
唐果兒霎時懶得動筷了,她雖然並不好肉,可面對一桌不太對口味的素菜,她寧願被肉噎死。
難道不知道她還在長身體嗎?還是唐家窮的買不起肉了?
“果兒,算起來我們還不曾這樣正正經經的一起吃過一頓飯,說到底,還是爹忽略了你。”唐梟說着夾了一塊茄子放到唐果兒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