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自敗訊到來,即蟄居府學衚衕寓邸。上呈自劾,請將一切官職勳位榮典一概褫革,聽候處分,一人負責實踐獨自負責諾言。此老倔強負責,卻爲可佩。但在北方之皖系軍隊,從此完結,北洋軍隊,從此解體,不幸言中,不勝感嘆。”段芝泉看着這份打印的報紙清樣,讀的抑揚頓挫,臉上掛着怪異的微笑。
這是當時的報紙對段祺瑞在直皖大戰敗北後一系列動作的白描和評價,吳宸軒覺得自己當成歷史看看也算正常,可當事人津津有味的看自己的故事就有些不和諧了。
“是役也,論者謂又錚所擬作戰計劃,頗合軍事原理,而仍失敗,以爲不照他計劃而行之也。餘不知軍事,又未見又錚計劃,不敢置一辭。惟以愚見所及,爲客觀之評論。段香巖本稱宿將,又是老輩,不免倚老賣老,自負輕敵,以爲奉軍何堪一擊,直軍更無論矣。他狃於復辟之役,不察情勢之不同,甚至在車中打牌,由北京製造饅頭,送到軍前。他料此次軍事,指日可勝,判斷錯誤,此其一。曲同豐、陳文運。雖系日本士官出身,曲是山東老粗,勇而無謀。陳則無軍人氣,只知趨承,未戰先怯,絕少住宿兵營,已背官不離兵,兵不離官之原則,更談不到與士卒同甘苦,何能當指揮之任,此其二。邊防與西北兩軍,成軍不久,訓練不足,下士雖經講武堂訓練,均未經過戰事,指揮未如意,兵士不能人自爲戰,此其三。邊防軍以馬子貞(馬良號)一師訓練最好,調駐山東,不及調回,致後備無軍可援,此其四。吳光新被扣留於武昌,影響軍心很大,此其五。此次因重奉輕直,故以徐又錚當東路。假使以又錚西北軍當西路,先擊敗直軍,則奉軍亦不致先入關援曹。又錚東路已將入天津,實爲西路所累也。我曾於開戰前問阪西利八郎顧問,他是參戰軍顧問。以這次戰事之預測,他說邊防軍訓練不足,指揮官及下士都沒有戰爭經驗,用以作戰,未免過早。這支軍隊只能服從命令,不能人自爲戰,全靠指揮官之如何了。真是一語破的。”
看着這段評價,段祺瑞深思了半響,擡頭苦笑道:“老夫推算了一下,這裡面說的,若是真的在那樣的情形下,怕是十有八*九會如此。老夫雖然自詡精熟用兵,但是在這識人用材方面確實有些顢頇,若不是總座早有見地,提點小徐的弱點,老夫也未曾想到他的致命弱點,若是失了街亭,難免要揮淚斬馬謖的。所以可以說是老夫的幸運,也許也算是小徐的運氣吧。”
“怕是也未必”吳宸軒看着度娘遞給他的內衛情報彙總,也不禁苦笑了一下。“剛則易折,我們在會上對小徐的挫折有些過了。”
“嗯?”知道總座不會無的放矢,段祺瑞看看吳宸軒放在茶几上的內衛情報,上面在將領動態上赫然寫着,“M21,X02與兩名廣東報社記者在經二路馬可波羅咖
啡廳交談,時長45分鐘,期間多次出現司令、軍長等軍職,X02並未明確表態。M23,雙方在X02官邸見面,錄音存檔。據悉X02有意擔任湖北新軍或江西新軍司令官,但對方以黃克敵副手或湖北新軍第三混成旅旅長位置相許,雙方正在商討,並無定論,其他未涉及我軍軍事機密內容。”
“總座,可否給小徐一條生路。”看的汗水涔涔的老段,沒想到看似嘻嘻哈哈的餘健竟然有如此的本事,如此嚴密的監控起國防軍的將領。看情形,五虎上*將和自己家裡怕是也少不了這些東西,這位來自未來的老大,手裡的稀奇玩意就不是他能想象的,估計這些東西餘健沒有少在自己人身邊佈置。當然,老段對此倒也理解,畢竟每一位上位者都有自己一套監視下屬的辦法,遠了不說,就是大明的東廠西廠錦衣衛,大清的粘杆處血滴子,連老袁都有一個交際處的小部門在搞將領身邊人的情報工作,只不過自家老大更加先進,依靠的是超時代的設備代替臥底。
“呵呵,老段,你過慮了。在建軍之初,我就有言在先,好聚好散,只要不威脅我們的共同利益,保守機密,不是叛國投敵,就沒有什麼懲處。”吳宸軒對這個看的開,不像是這個時代的很多軍閥,講究的是君臣父子,忠於主家的理念,似乎離開主家自立門戶或者改投他人就是人品有問題,甚至是人人得而株之的奸臣賊子。在後世裡跳槽換崗簡直就是家常便飯,那個八零後沒換過三四個單位,而且大都是主動炒老闆的魷魚,若是下屬跳槽,老闆就要帶一幫小弟去砍人,那北上廣天天都會有街頭血案發生,特別像是服務行業和保險行業的,只怕人人都得被剁成餃子餡。
當然做人也要講職業道德,吃誰家飯砸誰家鍋的事情還是不要乾的好,不如職場上壞了名聲也不是鬧着玩的。
見到吳宸軒不追究小徐的背叛,老段算是鬆了口氣,話說這位鐵血老頭治軍理政都是一把好手,手腕也算的上強硬,但是偏偏在幾個親近人的身上心慈手軟的可以當菩薩供起來。結果被這些親信坑爹的事情也就難免了。
再說段芝貴迭接敗耗,不料他數年心血,竟毀於一旦,三天的考驗才知道皖系的軍隊如此“不經一戰”。他雖然不算一個剛強的軍人,但這時真想自戕,幸左右監護嚴密,勸他不必尋短見,因爲直軍雖已開火,成爲敵人,究竟還有同袍之誼,是不會過分的。於是他把靳雲鵬找來,靳這時見到老朋友,也不知用什麼話安慰他,段只是簡單地說:“事已至此,你和他們還可以談話,趕快去和他們商討停戰吧,條件方面我沒有什麼意見,只希望不要把戰爭帶進這西安城。”
靳雲鵬從大雁塔下的段公館出來,就去找傅良佐,請他去保定跑一趟,代表靳自己向曹錕的直軍求和。傅到了保定徑赴直隸省長公署求見代理
直隸省長的曹銳,曹銳沒有見他,也不准他離開,他便被囚於省長公署。
此時的西安城內緊張萬分,前線軍隊狼狽退下。段芝貴沒有辦法,只好親自去見陝西都督張鳳翽,請張下一道停戰令,免得西安城不可收拾。張待段辭出後,望着他的背影,冷笑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這位張都督原清朝協統,武昌起義後被推爲都督,不過手底下千數人槍,當然不是皖軍這支北洋精銳的對手,好在當時段芝貴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想法,所以名義上張鳳翽還是陝西地面上的土皇帝。
當天,張鳳翽頒下停戰都督令雲:
“前以各路軍隊因彼此誤會,致有移調情事,危及陝山兩省之安全,當經協商公議一律退駐原防,共維大局。乃據近日報告,戰事迄未中止,羣情惶懼,百業蕭條,嗟我黎民,何以堪此?況時方盛暑,各將士躬冒鋒鏑,尤屬可憫。希請各路將領,迅飭前方,各守防線,停止進攻,聽候調處解決,勿以兵火過境爲盼,此令!”
19日,段芝貴通電引咎辭職,電雲:
“保定曹上*將軍、天津曹省長、盛京張巡閱使、南京喬總統、濟南吳總長、歸化蔡都統、寧夏馬護軍使同鑑:'近日疊接內外團體警告,以陝山兩省民生受難,生命財產極關緊要,戰事如再延長,危險寧堪言狀?應令雙方即日停戰,速飭前方各守界線,停止進攻,聽候明令解決'等因,芝貴當即分飭前方將士,一律停止進攻在案。查芝貴此次編制皖軍,防護三晉,蓋以振綱飭紀,並非黷武窮兵,乃因德薄能鮮,措置未宜,致召外人責言,上勞主座之廑念。撫衷內疚,良深悚惶!查當日即經陳明,設有貽誤,自負其責。現在亟應瀝陳自劾,用解愆尤,業已呈請共和國國防部,准將督辦西北事務,管理將軍府事宜各本職,暨陸軍上*將本官,即予罷免;並將歷奉獎授之勳位勳章,一律撤銷,皖軍名義,亦於即日解除,以謝國人。謹先電聞。”
皖系之敗,不只在東西兩戰場上,而且在各自的外交方面,直軍有奉軍互爲犄角,而皖軍外有強敵,內有隱憂,強行用兵,鮮有不敗的道理。
作爲國防部的大佬,吳宸軒對段芝貴的請辭,很是哭笑不得,畢竟這些官銜都是前清時代的產物,至於督辦西北事務壓根就是段芝貴自己往臉上貼金,誰也不認的官銜。但是捏着鼻子也得認下這件事情,於是國防部一紙電令就把皖軍幾位將領都給免了宣佈皖軍駐防原地,維持治安,等候國防部派人點編。同時飭令直軍各部嚴禁越過實際控制線,進入潼關。
吳宸軒同時發佈國防部長令,宣佈調集奉系一個師,湖北民軍一個混成協和國防軍第七集團軍第5步兵師由豫西過潼關入陝西平滅變亂,綏靖地方。一場圍繞三秦大地歸屬的明爭暗鬥即將上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