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吳大人能急我等之所急,千里飛兵,星夜馳援,我江浙商會得脫大難,我杭州商民得以保全,我浙東百姓免遭兵火塗炭,宸軒公急公好義,居功至偉,請敬輿兄代宸軒公受我等一拜。”陸老早已經將生意交給了自己的嫡長子,就是商會衆人也有好久沒見過陸老出面了。沒想到今日聽說武翼新軍來援,還帶來了吳宸軒的親筆信,陸老硬是讓丫鬟攙扶着大開中門,將張紹曾迎入陸家。當着商會衆人的面就要給張紹曾行大禮,可把衆人嚇了一跳,張紹曾也沒了往日的從容,手忙腳亂的趕緊上前攙扶,連道不敢。
“不知吳大人派遣將軍率領多少軍兵前來解杭州之圍?”一名城內的米糧商人小心翼翼的詢問張紹曾。
張紹曾還未曾回話,八十高齡的陸孝通把龍頭柺杖重重的一頓,“呱噪,軍機大事豈是你這等米蟲可以與聞的?”
那個被當面斥責的米商哪裡敢還口,一副唯唯諾諾的神態,趕緊隱入衆人羣裡。張紹曾對着陸老一拱手,對堂上的江浙商會衆人說道:
“諸位江浙賢達,我家大人接到消息後,憂心如焚。怎奈我軍剛剛出關作戰,師老兵疲,而且從陸路返回山東,大多剛到濟南府進行休整,實在不及援救。常言道救兵如救火,總座急調三府巡防營六個營頭,還派遣兄弟我率領一個營的武翼新軍野戰軍前來救援,前日從日照上船,所幸一路海上風平浪靜,才於辰時抵達餘杭,午後剛剛駐紮杭州外圍。”
“七個營頭,滿打滿算也就是四五千兵丁,這城外可有二十萬豺狼般的刁民,不知將軍打算如何剿滅這些刁民。”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子在一旁冷言道
“刁民?我看不過是二十萬嗷嗷待哺的子民罷了,若是有幾十萬擔糧食,這些饑民其實都是老實巴交的農人。”張紹曾也是農家出身,而且在棗林軍校中受到的民本教育,思維上已經和這些士紳階層的思想有了涇渭分明的區別。
“幾十萬擔糧食是沒有,不過就算有糧食也是大家的產業,爲何要讓這些無良暴徒不勞而食呢?”胖子繼續冷嘲熱諷。
“若是你富樑不擔心,又何必來此呢?”從上海趕來的朱志堯也不忿這個胖子的攪局“富大人倒不如在滿城裡待着,反正杭州將軍大人是你的本家。”
“你,你,你敢出言不遜,你定是亂…”那個叫富樑的傢伙氣急敗壞的想給朱志堯扣上帽子,但是見到周邊都是怒目而視的江浙商會大佬,也不敢造次,灰溜溜的離場而去。
“可惜我等都是做商業,幹工業的,要說綢緞絲織或許還能幫襯一二,但做米糧生意的卻是沒有。”朱志堯看看在場的衆人,不由得懊惱道“倒是剛剛那個雜碎是杭州城最大的糧商。”
“這廝什麼來歷?爲何和杭州將軍還有關係。”張紹曾心裡有數,但是有些事情時機不到還不能和大家明說,不妨先探一探江浙商會的底細。
“嗨,我來說吧。這廝是杭州將軍富察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不過是個京城裡混的不出息的滿人到了兩江私下納
的暗門子,生的個有媽養沒爹教的瞎包玩意。”一名六旬老者說道“還請將軍恕罪,我家在紹興倒也有些米糧生意,可惜被亂民阻隔無法大宗運輸,現在家裡勉強能湊出三百擔大米,願意獻給大人聊表寸心。”
“不錯,老朽家裡也還存着千擔白米,旭兒,給你父親要了長房的印鑑,着商號裡的夥計立即給張將軍送到營中。商會的衆位,咱們就算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也要爲咱們杭州的百姓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陸老開了金口,幾十名商會的會員,都你三百我五百的認捐。不出一個時辰就捐贈糧食不下萬擔,暫時能讓城外的饑民吃上三五日的稀粥。
“好,我張紹曾謝過江浙商會的衆位賢達的慷慨解囊,有這三五日的緩衝,在下定然能妥善解決此事。”張紹曾帶上軍帽,給諸位商人敬了個軍禮“諸位請安心在杭州城等候,在下這就安排開始粥廠,安撫饑民情緒。若有興風作浪的歹人,也讓他們知道我武翼新軍的軍威不可辱。”
“好,張將軍請,老朽在這杭州還算有點面子,只要饑民不進城,老朽定然讓杭州城內安安分分的,不給將軍再添麻煩。”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在下告辭了。”張紹曾迅速告辭離開。晚飯時分,一車車的大米就在饑民的眼前進入軍營。
不出一刻鐘,壕溝一側的鐵絲網內幾十口行軍大鍋支起來,水燒的滾開,成袋子的大米倒下去,不一會兒米香味就順風飄過壕溝,引得饑民不禁狂吸鼻子,似乎這香味就能讓人忘卻饑饉。
“我家大人是山東布政使、武翼新軍的總統制官吳宸軒吳大人,聽聞浙東千里,餓殍遍野,心急如焚,特地派我等沂州、萊州、青州巡防營來爲各位浙東兄弟開設粥廠,助諸位共度饑荒,施粥不限日子,但求讓衆位父老鄉親能安度荒年。”幾個通訊兵架起了電喇叭,大喇叭頭子裡傳出來的聲音讓周圍看熱鬧的饑民差點嚇尿了。“諸位父老鄉親,咱們今天晚上,舍粥一百二十大鍋,流水的米糧,不限人次。大家可以從眼前這十座木橋上通過,切勿擁擠,若是有人擁擠,耽誤大家吃飯,那對不起,請您下溝裡吃土吧。”
“哈哈”衆饑民大笑,幾個仗着身強力壯的大漢企圖佔先,被說的不好意思了,趕緊望後面縮縮身子,低頭哈腰的甚是可笑。
“排好隊就在入口領碗筷,吃完後就拿着碗筷回家,哦是回去找地睡覺。明天上午下午還在原地舍粥。杭州城的大米源源不斷的運進營地裡,大家都可以放十二個心。過些日子還有以工代賑的安排,大家下力氣換米飯,各憑本事,只要大家不揹人挑唆,打砸搶燒,吳大人保證定然讓大家能順利渡過荒年,來年扛着糧食回家。”
已經被米粥的香味引起饞蟲三千的饑民只好按捺心中的急切,按照穿灰色軍裝,帶着鐵帽子的軍人的安排,排成十列長隊順序過了壕溝,在鐵絲網圍城中一步一步的穿行,前面的人每人領到一副鐵皮壓制的碗筷,按照大兵的指引分別到了粥棚裡,入口處有人從大鍋裡舀上一碗稠稠的米粥,那
香氣讓早就飢腸轆轆的百姓顧不上燙嘴,粥棚裡響起一陣急切的哈氣聲和淅瀝呼啦的喝粥聲。
“大哥,怎麼辦?這些北佬真下本錢,白花花的大米就真的給這些窮棒子白吃白喝。”一個猥瑣的身影給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說道“咱們收了富家的銀子,這事情卻不好辦了。”
“要不咱們砸了它的攤子?”一個三角眼的小子出謀劃策。被大漢一巴掌抽成陀螺。
“這些兵手裡的是德國快槍,五子連的快槍,還有賽電槍壓陣,咱們這點人不夠填人家讓牙縫的”
“那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大漢有點見識,知道這些當兵的看着親和,但是絕對不是吃素的主,乾脆的帶着自己人和那個猥瑣男分道揚鑣了。
“蝦米哥,虎頭哥都撤了,咱們也?”
“不行,我蝦米辦事講個信字。這富老爺家裡可是杭州將軍,咱們可惹不起。這件事情我看這樣辦,反正這些北佬不敢真開槍,……”
“這些北佬騙人進去就砍頭,大家不要上北佬的當,他們是官府派來絞殺我等的,給他們拼了,搶軍糧了!”人羣中頓時有十幾個漢子在大呼小叫,排隊秩序眼看就要變得一鍋粥了沒個豆了。
站在城頭拿着單筒望遠鏡的胖子樂的美美的吸了一口鼻菸,給狗腿子說道“這幫北佬和老爺我作對,沒好下場吧。這一鬧下去,幾百條人命,本鄉本土的還有誰敢吃他們的那一套。”
“乒”衛兵手裡的槍沒有冒煙,但是一個在人羣裡推來擠去的煽動的傢伙,一腦袋血漿的倒下了,不過爭着吃粥的人羣很快合攏,大漢連個身影都不見了,被一頓亂踩直接變了相片。緊接着幾聲清脆的槍聲,幾個沒來得及躲避的流氓地痞就一聲不吭的倒地而亡。
那個猥瑣男看的真切,被殺的都是自己的下屬,竟然都是一槍斃命,人羣似乎根本擋不住他們的槍子,都沒有認錯的那一霎那。亡魂皆冒的他打算混入人羣,卻悄悄的望外面離開。但是人羣消失的時候,四名手裡握着長梭子手槍的衛兵站在那裡,還有一名穿着皮大衣帶着呢子禮帽的傢伙正似笑非笑的等着他,一副閃亮的西式手銬扔在猥瑣男的腳下。
“莫三,老子是山東布政使衙門的統調處的餘健,在這裡恭候你大駕多時了。識相的別讓哥們費事了,送你兩個銀鐲子,蘇秦背劍的法子,自個帶上吧。”
“屁。”那個猥瑣男突然揚手灑出一把石灰,一轉身就要往人羣裡衝去。“啊”的一聲,腿上插着兩支飛刀,倒在地上滿地亂滾。兩個衛兵一言不發的上去,一腳踩住,背銬甩開,把這個猥瑣男給死死銬住,嘴上用口塞一勒,一條麻袋一套乾淨利索的裝上,兩個人拖着就走。那個笑的邪邪的傢伙在麻袋上擦擦,收起兩把飛刀,衝着城頭方向一招手,做了個手槍姿勢,笑着和幾名衛兵一起離開了。
城頭上端着望遠鏡的富樑氣的差點把望遠鏡甩出去,咬牙切齒的說道:
“霸氣外露,找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