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甫,你覺得芝泉此去是否心存芥蒂啊。”已經鬢生華髮的老袁每日爲了北洋的經費和人事操勞,還要和清流、權貴們鬥智鬥勇,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左膀右臂,不禁對另一位老北洋吐槽。“此次秋操不知道芝泉能不能帶隊過來,或許能探一探武翼新軍的虛實。”
“我想武翼新軍中除了吳藩臺本人,怕是隻有芝泉可以帶隊了,此行多半能見到他。”馮國璋對於老袁和段祺瑞的恩怨多少知道一些,也不好評價其中的是非曲直,不過老馮是個實在人,對於老兄弟的感情還是很看重的。“芝泉若是能在武翼新軍中立住腳,說不定又能爲我北洋拉攏一派勢力。”
袁世凱擺擺手,自家事自家知,段祺瑞負氣出走的始作俑者是老袁本人,他怎麼會不知道段祺瑞此去是絕不會吃回頭草的。“芝泉能在武翼新軍中大展身手自不待言,不過也不要指望芝泉能身在曹營心在漢,以他的性格,就算是面對第三鎮也不會手下留情。”
“此次秋操是讓李純去,還是讓曹仲珊去?”馮國璋除了自己的先鋒隊之外,實際上還要擔任袁世凱的參謀長,對於整個北洋的兵力分佈瞭然於胸。
“就讓仲珊去吧,第三鎮也算是我軍精銳了,不如讓這次河間秋操驗一驗他們成色也好。”袁世凱揹着手,在堂前走了幾個來回“讓他們帶上馬隊的一個標和剛剛建成的炮標去,那十二尊七生五的克虜伯過山炮都帶上吧。好好的紮起架勢,也要讓有心人能多少有個忌諱纔好。”
說曹錕曹錕到,大光頭的曹老漢頂着一頭的汗珠子就進來了,大嗓門連二門外的警衛都聽的到。“大帥、大帥,這次鬧大發了!”
“仲珊,何事如此慌張?”馮國璋問道。
“泰州那幫剛剛收編的自強軍的南蠻子起兵造反了。”曹錕急道“這下朝廷裡戳我們脊樑骨的又有話頭了。這幫養不熟的狼羔子,大帥也未曾虧待與他們,怎麼喬大炮一忽悠就都上趕着望槍口上送呢?”
“朝廷也…唉。不說了,兵部有沒有什麼動靜?”袁世凱也很是頭疼,他上午知道了泰州兵變的事情就已經在琢磨了。按理說,泰州的自強軍是張之洞的麾下,不過是朝廷劃撥給武衛右軍的一隻拖油瓶,就算是造反也不妨礙朝廷對北洋其他軍隊的信任,不過朝廷裡看他袁世凱不順眼的多了去了,這麼個扣屎盆子的機會,當然不容錯過。老袁心裡最想做的不是出兵平亂,而是趕緊和自強軍他們抖摟乾淨纔好。一屋子人都在喝茶枯坐,各自想着心事,都沒有講話的心思。
“大帥大人,朝廷的消息來了。”又一位大將王士珍來到,還帶來了最新的消息“朝廷已經傳下諭令,着武翼新軍即刻派兵平亂。”
“呼”衆人不約而同的呼出一口濁氣,這個消息對於袁世凱和北洋諸將來說,不和自強軍對陣纔是最好的選擇,至於是誰頂着個缸並不要緊。“可惜沒法和芝泉謀得
一晤了。”馮國璋感嘆道。
又過了三五日,還是在這間鐵獅子衚衕的這間屋子裡,北洋三巨頭又一次聚在一起。不過這次他們可不是爲了緬懷老友的。“你是說武翼新軍除了派兵平亂還要參加秋操,而且都是動用了一個標的兵馬。吳宸軒帶隊去平亂,這個肖明峰是個什麼東西,怎麼輪到他帶隊參加秋操了。”曹仲珊很驚奇,在他印象裡保險團還是五六百人槍的規模,這裡面看的上眼的除了吳宸軒也就是杜子成和他老哥段祺瑞,餘者不過是剛出軍校的娃娃和走鏢護院的江湖人物。
“芝泉被委任爲武翼新軍參謀長,代行總統制職權,替吳宸軒看家。武翼新軍現在名義上是三個鎮,其實除了中鎮裡的兵力不滿員之外,左右兩鎮都是壹萬伍仟的足金足量。另外咱們在山東的坐探還發現了武翼新軍組成了幾個補充協,雖然沒有重火器,但是兵力似乎也很龐大。另外山東各地還在模仿大帥的天津警政革新,在各州府籌備起了巡防營和警察。”楊士琦沒搭理曹錕這個光頭佬,繼續他的彙報。“這武翼新軍的編制不是一鎮兩協四標的方塊制,而是一鎮之下就直轄五個標,其中三個標是步兵,一個炮標、一個輜重標,還有一些直屬的營級、隊級的部隊。這次派出參加河間秋操的是中鎮的一個標,不過配屬了一營炮營和一部分騎兵。”
“這吳宸軒倒是個知兵之人,他雖然沒有派出他的左右兩個精兵鎮,但是這個中鎮一個標又加了這麼多零碎,咱們要是出一個協明顯是勝之不武,如果也同樣是一個標,重火力上就要吃大虧。”馮國璋也是老行伍,對於秋操期間的一些問題如觀掌紋。
“這小子奸詐的很,華甫老哥。還記得當年在濟南這小子拿着幾十萬兩蓋的南門軍營,咱們兄弟住了有個一年半載的就全都便宜了這小子。他當年那幾條破槍..”曹錕還待繼續說下去,卻被袁大頭制止了。
“杏城老弟,你是說這吳宸軒已經能在每個鎮裡都配上炮標了?”袁世凱還是很疑惑,他自己的北洋六鎮才配備了幾個炮營,就這差點要了袁世凱的老命。炮標最少也是三個炮營,這吳宸軒豈不是要配備了十個以上的炮兵營了?
“不錯,我們的內線拿到的編制表上確實如此,而且都是德國克虜伯的七生五山炮和野炮。”
“嘶。”袁世凱一陣的牙疼,沒想到這個土財主如此敢投入,自己這方面已經落後了,但是這裡面可不光是個銀子的問題,自己已經是漢臣裡面的頭一號,手握朝廷的一半新軍,可以說是木秀於林,如果有一點行差踏錯的,就可能被朝廷和對頭找準機會拿下。
“大帥,我覺得這次秋操*我方到不如藏拙,讓吳宸軒的武翼新軍露露風頭,興許能把朝中那些滿大人的眼睛吸引過去”王士珍突然接口“但是也不必刻意去做作,就讓第三鎮抽調一個步兵標參加秋操,另一個步兵標就跟着曹統治在以維持秋操治安的借
口放在滄州如何?”
“這樣的話,我們最多配上一個過山炮營,只怕沒有必勝的把握。”曹錕撓着他的大光頭,爲難的說道。
“呵呵,這不是正好,我們現在是勝不足喜,敗亦欣然。如果仲珊能打贏,說明我們的北洋六鎮還是海內第一強軍。若是武翼新軍僥倖能有所建樹,那正好是分擔了我們的壓力,不會讓朝廷老是覺得北洋是漢人的最強武裝。咱們吃過的苦頭,朝中自有人會給他吳大人依樣畫葫蘆的來上一份,豈不是兩全其美。”楊士琦對吳宸軒和武翼新軍還是怨念頗深。
“不錯,杏城所言有理。”袁世凱也覺得自己的這位小兄弟太過順風順水,這樣下去就不是給他北洋當陪襯了,而是真的能和北洋分庭抗禮了。“此次秋操就交給仲珊了,你去河間期間,第三鎮就留駐保定吧。對了,自強軍的那幾個營頭還在京城嗎?”
“是啊,都在南苑窩着呢。”
“交給王英楷,讓他去收編自強軍,先編練着。成軍後,就補充第二鎮、第三鎮的缺口。”
衆人散去,只要王士珍和老袁在涼亭裡喝茶。
“聘卿,你覺得我那位小老弟是個怎樣的人物啊。”袁世凱一邊品茗,一邊閒聊。
“縱觀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王士珍緩緩道來。
“唉,沒想到這個愣頭青的海外商人居然是一條潛龍。”袁世凱自嘲的一笑“還好他晚生了十年,不然今日的北洋未必是你我兄弟的。”
“大帥覺得四海之內可有其他勢力能與我北洋爭雄?”
“餘者碌碌,不足掛齒。”
“不錯,雖然我與芝泉、華甫齊名。華甫擅長調度協調,我不過是拾遺補缺而已,但是唯有芝泉最爲知兵,他若不是看重武翼新軍的發展勢頭,只怕寧可卸甲歸田也不會屈就的。所以我擔心雖然武翼新軍雖然是一省之兵,但是日後必成大器,這次泰州之事,自然是一場硬仗,但恐怕也是佈局的良機。”
“你所言我也有所顧慮,華甫等人沒有你看的明白。不過就算是他吳宸軒撿個便宜,得了泰州府,但是與山東也是不相統屬,難道兩江總督是個擺設?”袁大頭還是比較明智的,他知道自己的弱點但是對於他那位小老弟也是知根知底,無非是有兩個糟錢和洋人撐腰,所以對於沒有根基的武翼新軍還沒太過在意。不過幾天以後,袁大頭就覺得自己還是想的單純了。
河間府的平原上一隊隊的北洋新軍士兵都在排着隊伍進入操場,重武器自然是在排頭,看上去軍容整齊,士兵也算得上精銳之師,號稱毛瑟出品的八八步槍插着雪亮的刺*刀,不過灰色的軍裝後面垂着一條長辮子,卻破壞了這支近代陸軍的威嚴。兩個鎮的士兵如同豆腐塊一樣排列整齊,但是他們的右邊還有一塊空地,留給的是他們的小兄弟,正在進場的另外一支大清精銳—武翼新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