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三兄,這裡可是武翼軍輜重兵的軍營?”那個餅子臉的中年人聽到旁邊的年輕軍官的問話,還在仔細察看這兵營的內外結構和兵力佈置的他只是點點頭。
“唉,本來以爲北洋新軍已經是一等一的強兵,可是到日本去觀摩了一次秋操,第五師團的一個旅團不論是重火力配置還是輕武器射擊精度都已經比起當年駐兵天津的時候有了長足發展。看完東瀛的陸軍,回來再看北洋各鎮就覺得壹萬對五千,也是勝算無幾,泱泱天朝,就像北洋三鎮那樣的兵也不過五六萬人,而日本的幾個常備師團已經不下二十萬虎賁,就算北洋擴軍到十幾二十個鎮,這新建鎮的武力能有對方一個旅團的實力都難。”那個青年人前門樓後梆子的,長相清奇,一看就是有個性的傢伙,果然言論間對他恩師調教的北洋新軍很是不屑。“不過今日看到這武翼新軍倒覺得有點強軍的意思。”
“鐵珊老弟,你仔細看看。這支軍隊恐怕不光是訓練有素,軍紀嚴明這麼簡單。”熊秉三長出一口悶氣,對着身邊這位小兄弟說道“兩人成排,三人成行。就算沒有軍官監督,這裡的士兵也沒有鬆鬆垮垮的表現,這可不光是靠訓練能達到的。老弟一定知道窮文富武的道理,這士兵始終保持挺拔的體態,每日的消耗比起一般的勞力百姓要大的多,沒有足夠的大米白麪和肉食菜蔬能保證士兵的狀態嗎?就算一時靠軍法維持,但是士兵必然身體虧損,這些士兵各個都是面無飢色,身強體壯,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確實如此。秉三兄體察入微,小弟佩服。”那個被稱作鐵珊的青年人仔細注意了一下士兵們行走的步態體貌,才明白剛剛熊秉三觀察的是這樣的細節。
“還不單單是後勤保障上這武翼新軍有過人之處,你注意到士兵們的配置了嗎?”
“是挺特別的,和我見過的北洋諸軍以及日軍、俄軍等列強都不同。這軍裝好像並無多少裝飾,而且軍官士兵也無多大差異,看起來是用的厚棉布做的,應該很耐磨抗慥。”
“你沒注意到這些士兵的領章上鑲邊顏色並不相同,而且那些淡黃色的條條槓槓怕就是軍銜了。胸口位置上那個刺繡的圖章是名字吧,這一個兵一套衣服就要有一套刺繡,這裡面的成本多大。每個士兵在腰帶上都有槍套是吧?那裡面看着也都配了短*槍,這一支輜重兵都人人配備短*槍,這裡面又是多大的成本?鐵珊老弟你就明白這吳大人的錢糧是多麼充裕了吧。”
“不錯,難怪老師給我說到了武翼新軍裡面,或許很多問題等着我們去解決,但是就有一條好處,錢不是問題。”
“呵呵,芝泉兄還是這麼風趣,不過這吳大人以商起家,現在堪稱海內第一鉅富,背後又有山東商會這般鉅商大賈做後盾,這等軍隊當然不會和北洋一般從朝廷裡摳唆銀子那麼困難。雖說有錢未必就能練出強兵悍將,不過倒是很適合芝泉兄和你鐵珊老弟大展拳腳啊。”
兩個未來的民國巨頭在二樓的接待室臨窗眺望閒談之時,三樓的輜重標指揮部裡,另有兩個人在窗前看着操練的士兵也在聊天。
“士海,我記得你來咱們武翼新軍
也有四個年頭了吧?”
“是啊,當年年輕氣盛,自以爲天下無不可去之處。沒想到離開江蘇新軍才幾個月就囊中羞澀,差一點就要典當家底了,多虧了孟伯父與我父是世交,纔給我指了條明路。說實在的,在吳大人麾下這幾年,我才明白了這強國強軍之道絕不是一朝一夕的變革就能見功的,沒有商會的財力支撐,沒有這幾年的軍校培養和人才輸入,絕沒有現在這支武翼新軍。”
“是啊,武翼新軍可不是我自個的軍隊,沒有軍中諸位將領和士兵的同舟共濟是不會有今天的大好局面。說起來,你們那一批的的老杜、黑子、綬卿、老八他們都已經是步標炮標統帶了,下一步可能就是鎮統治,到是你從加入保險團就訓練新兵,後來又改編輜重兵,其實以你的資歷本該和他們一起晉升的。”
“大人言重了,我自加入武翼新軍以來,其實過得很充實,訓練新兵也是我的長處,說實在的帶兵佈陣我比起老杜他們還有差距。現在訓練輜重兵也有些心得,我琢磨着就像您說過的,今後的戰爭打得就是後勤保障,沒有先進的後勤支持,步兵炮兵騎兵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你能理解就好,估計一場大戰在即,到時候我儘量派你們幾個輪流去實地考察觀摩,你們不僅要去學習別人的長處,還要看到他們的不足,一面彌補自己的弱點,另一方面也要找到克敵制勝的關鍵所在。”
敲門聲響起,吳宸軒示意楊士海放人進來。得到允許進來的是賀敏寒和輜重營的幾個部門長,身後跟着的是調查小隊的幾名士官。
“說說吧。”吳宸軒看了楊士海一眼,楊士海的表情還是很淡然的,看不出任何異樣,吳宸軒也就示意賀敏寒可以開始彙報了。
“報告總座,經過初步檢查,該部的軍費支出合規,賬目清晰,未發現異常支出項目。軍內人員調動程序合規,人員出勤正常。但是,”賀敏寒故意頓了一下。
“說吧,有問題不怕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是,在檢查電臺的過程中發現近期有大量的非法呼號,而且電文底稿存檔與發送信息的條目不符。”
“有人私用電臺,是嗎?”
“嗯,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可以推斷是存在違規使用電臺的嫌疑,建議進一步進行調查。”
“好吧。電臺負責人留下,其他輜重標軍官聽口令,稍息,立正。”吳宸軒拉了拉衣襟,整肅軍容之後下達口令“全體都有,解散。”
等着軍官們魚貫而出,只有負責電臺的一名哨長立正站好,聽候詢問。
“你是李榮?輜重標本部通訊哨長。”
“是的,總座。”
“很好,剛剛賀隊長所說的是否屬實?”
“是的,總座。”
“你有什麼需要向本官解釋的嗎?”
“沒有,總座。”
“那麼,你呢?楊統帶你有什麼要說的嗎?”吳宸軒面無表情的轉向楊士海,語氣也變得正式了許多。“電臺就設在你樓上,他是你的本部軍官,你有什麼需要爲這位即將退役的武翼新軍軍官解釋的嗎?
”
“不”“沒有”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楊士海狠狠瞪了一眼李榮,李榮這才耷拉下腦袋,不敢隨便接口了。
“我們還是按照軍階來吧。楊統制,看來你是知曉此事的,說說吧。”
“總座,我直說吧。昨天是我用了電…”
“不是,是我私自用電臺聯繫我的未婚妻,協統大人是爲我頂罪的,我…”
剛剛激動的要上前解釋的李榮卻釘住了身形,原因麼,自然不是被孫大聖的定身法給射中,而是後心上頂着一把花口擼子,而持槍的傢伙當然是賀敏寒這個特務頭子。
“李哨長,我命令你原地立正。”楊士海趕緊下達口令,不然那個面癱的賀敏寒可保不齊真敢開槍。
“好了,都到了這時候,是不是該有人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總座,我來說吧。”楊士海整了整軍裝,立正姿勢開始彙報“昨天和上週五下令通過軍用電臺給上海的一部商用電臺發送電報的是我本人,李榮哨長是根據我的指令行動的,對此我應該承擔全部責任。”
吳宸軒沒有表示,甚至沒有轉身看他一眼,楊士海繼續說:“這兩次的電報都是向上海的組織彙報關於我所瞭解的北京陝西巷槍殺案的情況,還有對於武翼新軍的情況分析。我的組織是…”
“光復會山東支部幹事長楊濟昌,你的上線是光復會的蔡元培先生,我說的對嗎?”吳宸軒輕輕的說着,卻像是一把重錘猛擊在楊士海的心頭,震得他一時間反映不過來了。
“你在潛伏的前面一年裡幾乎沒有和你的上線聯繫,當然也許是我們沒有發現吧。但是自從成立武翼新軍之後,你的上級給你的任務就從組建山東支部變成了在我武翼新軍裡發展你們的組織,並伺機起事,對嗎?”
“是的,總座。”
“很好,敢作敢當,沒有讓我看扁你。”吳宸軒的聲調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嘴角微微翹起,不過楊士海此時低着頭沒敢擡頭看他,所以也沒有發現。“你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很聰明的通過夜校講授軍事和中外歷史課程的機會引導學員的反清反封建的意識,通過課後的興趣小組和各種單獨輔導的機會,你手頭穩定的下線有三十多人,名單在我這裡,一名營官、兩名營副、六名哨長,其他都是士官對嗎?外圍活躍分子還有不下七八十,楊濟昌啊楊濟昌,你說你發展了這麼多本來是很單純的軍官士兵,你有沒有想過,現在這種情況下,讓我這個總座該如何處置你的這些同志們?”
“還請總座開恩,放他們離開,卑職願意一力承當所有罪責。”楊士海或者是應該叫楊濟昌斬釘截鐵的說道。
“廢話,我倒是想拿馬克沁把這幫子混蛋都突突了。”
“啊!”李榮、楊濟昌都大驚失色。
“啊什麼啊,槍斃都便宜了你們。”吳宸軒把手套望地下一摔“馬克沁的子彈不是錢啊,你們的軍餉、軍火、訓練、場地、裝備、教官,反正哪一樣不是拿錢堆出來的?你們翹辮子了,我找誰算賬去?想當英雄好漢是吧?想慷慨就義是吧?老子告訴你們,沒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