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着流血的肩頭,雪海臉頰染着蒼白,行走的步伐有些快了,只是倏地一陣眩暈捲來,她身子再也忍不住軟了下去,沒有落地的冰涼,有的是一道溫暖的懷抱。
她朦朧中,依稀看到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沉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識……
甦醒過來,她已經回到了荷花亭,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漸晚了,濃黑如墨的天空,明月皎潔,繁星璀璨,夜空仍舊那般美麗。
靜雅的房間,珠簾隨風在擺動,如玉珠落盤的細碎叮嚀,極是悅耳。
牀邊是楚淵,冷峻的臉上有着細微的疲倦,他輕靠在牀衡,闔着眼眸,眉宇微微蹙着,有絲痛苦在裊繞。
這裡唯一的一人便是他了,也不知道他守了多久,她又睡了多久。
眸光閃爍,微微撐起,她想起身,不料牽引到肩頭包紮好的傷口,忍不住倒抽了口一氣,她的抽氣,驟時也驚醒了楚淵。
豁然睜開眼眸,一怔中,他連連扶住了她,把橫枕拉起,讓她能舒服靠在上面。
“好些了嗎?”他輕問,伸手撩過她髮絲,聲音如此柔情,且……悲傷。
雪海心尖莫名的澀-澀,扯動了一下嘴角,笑了笑,“嗯,已經不疼了!”
明明適才還疼得抽氣,現在卻說不疼了,這是在安慰他嗎?還是想讓他放心?
楚淵深刻的看她,眸底閃過一抹晦澀,若有若無,轉首,又點了點頭,叮囑道:“記得不要再這樣了,宮御醫說了,你身子弱,經不住這般折騰。”
宮御醫的話,楚淵可能不懂,雪海怎能不明白?宮御醫怕是在告訴她,小心流產,到時候想瞞也瞞不住了。
雪海的隱瞞,其實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究竟是因爲想多留孩子一刻?還是怕這個男人又傷一次?
她自己都有點不明白了,對這個男人原先的仇恨,似乎還有,但又多了點什麼,讓人總是會莫名的不忍。
是什麼呢?憐憫?感動?還是其它?
隱隱的有一層紗,迷在眼前,雪海有些看不清楚了。
楚淵見她失神,不由伸手撫上她額頭,有些擔憂,“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雪海眸瞳滑過漣漪,如此的溫柔的男人,令她心緒複雜,搖了搖頭,她笑道:“沒什麼,我就是有些累了!”
楚淵鬆了口氣,“那你好好歇息,我在這裡陪你!”
小心翼翼的爲了她蓋上被褥,輕柔就似在呵護自己的珍寶,雪海恍然若夢,記憶中,似乎隱隱也有那麼一個影子,曾幾何時,這般溫情的顧及着她,象一灣溫泉。
背過身子,雪海闔眼中,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心底那道傷口又不經意的裂了幾分。
夜靜靜走過,她不知道他幾時離開的,如昔,他每日必到,不過看着她孱弱的身體,他多是默默無聲的陪着她。
她的傷也漸漸好了許多,不再會感覺到疼痛,其實,她刺時很有分寸,看似兇險,卻並不會有什麼大礙,更不會留下什麼隱患。
這些日子朝堂上也發生了極大的爭議,爭議的人還是她,但多了一個太后,那天的事也被人渲染的沸沸揚揚,他們或許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可都知道她們在永壽宮大聲爭吵,衆人猜測多是不和。
許多人更是一個個的道着她的不是,她的忤逆,楚淵怎麼處理,他沒說,雪海也自覺的沒問。
她的日子過得平靜,休養期間,幾乎沒有踏出過荷花亭,嬪妃的請安在期間也免了去,這是楚淵的意思,想讓她有一個安靜的環境。
就似法華寺一樣,他知道一定會有人害她,所有事,他都爲她先一步考慮好了,周全得她不知道該如何說。
坐在鞦韆上輕輕搖晃,眼前是一片小花海,這裡也是楚淵在樹林中爲她所建,很小,卻是很美麗的地方,讓人賞心悅目。
在這裡看着書,雪海總會感覺回到了以前,以前和卡兒明媚的陽光在小花園邊盪鞦韆邊讀着小說的情景,不同的是,這裡沒有小說,也沒有卡兒,只有她了。
芙蓉緩緩走來,見得她的專注,依依到了她身旁,輕聲道:“娘娘,香妃來看望過您,奴婢回了她!”
隱香隔三差五總會來,名曰看望,芙蓉也總很好的回了她。
雪海淺笑,放下了書,心口卻莫名有些酸,原來半月的友善,不過繁華夢一場,輕易的就這般碎了,突兀的碎了,碎得零零散散。
是她眼拙嗎?不,是她不願去思,不願信!
可是……最終,不願信的東西,總會變成事實,恍若那一次,她不想信,不願信,她寧願在夢長醉不醒!
還曾記得,她對他說:只要你說,我就信!
可惜,他給予他的無聲沉默,似前世的連珏,兜兜裝轉,這種事究竟有多少了?
望向天空,她伸手擋住,又微微張開少許,陽光從五指透灑出來,細碎斑駁!
“芙蓉,你看,這一片天真的很好!”
廣闊無垠,碧藍如洗,陽光璀璨,令人忍不住留戀這份美好。
芙蓉眸光輕動,抿脣沒答,春光雖好,但並非無限,會有陰時,也似人生,亦如她的人生,荊棘密佈。
一坐一立,靜靜無聲,一名宮女這時沖沖而來打破她們的寂靜,神態中頗有慌意。
雪海眉梢微動,芙蓉擰了擰眉,對宮女慌亂模樣,有些不豫,“慌慌忙忙成何體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宮女嘴角一扯,也不顧不得芙蓉的不豫,忙道:“娘娘,紅蝶她……她中毒了!”
說到了最後,宮女的聲音小了下來,額頭隱隱有些冷汗流下,紅蝶本來並非什麼大人物,她們平時也不在意,不過在後來芙蓉跟紅蝶走得極近,這些宮女理所當然的把紅蝶當成了皇后的心腹人。
皇后的心腹人出事,她難免不安,雖皇后平時很溫和,但她還是怕被殃及池魚。
那宮女明顯想多了,雪海聞此根本那計較的心思,一怔中,旋即慌忙的帶着芙蓉到了紅蝶房間。
牀榻上,紅蝶面色發黑,連着嘴脣都黑了一圈,躺在那裡,不是氣若游絲,而是已了無聲息。
雪海可以想象到怕是連請御醫都來不急,紅蝶跟她是沒有什麼太大交集,感情也並不深厚,但怎麼也是在宮中少有熟人,她的心免不得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