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玉簫是多齊爾那晚奏過的一隻,溫潤的觸感,一觸摸就能知曉是上好的玉所打造。
輾轉翻看,一抹捲紙被雪海從玉簫中抽了出來,展開,字跡清秀如他本人,有幾分溫意,也有幾分灑意。
所書只有寥寥數字:知音難求,半音亦難遇,蕭送半音,留念,希,有緣再相論音!
字裡行間,真是難以找到草原蠻子的味道,若非身份那裡,誰也不想到這番話,會出於一個蠻子。
雪海和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能看得出,多齊爾無楚逸凡的深邃,他的想法不能單純,應該說雅。
是一個雅人,奇特的雅人!
雪海淺笑,讓芙蓉把紙燒了,玉簫隨手放到了案几上,楚淵下朝來荷花亭,落座時,眼光也若有若無掃了過桌上的玉簫,只是沒說話,也沒言論。
雪海爲他親自泡了杯香茶,輕問道:“怎麼了?你看起來有心事?”
“多齊爾走了!”楚淵靜說,語氣聽不喜怒。
雪海點頭,“多齊爾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也勉強不得,不是嗎?”
“是嗎!”楚淵勾脣看她,眸色染過一分邃度,這種時候楚淵身上總是帶着幾許邪氣。
雪海含笑直視,並不躲避,“淵,你也說了,皇宮不適合和玉,就放她出宮吧,這樣對誰都好!”
有些話其實不用明說,楚淵嘴角動了動,沉默了許久,拉過了她手,雙掌合攏,她柔荑被他溫暖包裹,“雪海,答應我,陪着到老去那一天!”
他的老去,似乎在說是死去的那一天。
雪海心頭微顫,目光掠過他側臉,冷峻少了幾許,添了份溫意,看起來讓人極爲舒心!
若是以前楚淵便是如此,便懂得如此,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事,就不會有這麼一天。
失去過才懂得珍惜。
是這樣吧?
斂下眼眸,她輕輕點頭,她呢?珍惜也做不到,悖論禁忌,是天上的註定,註定了會是一場悲劇。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楚氏和玉,驕縱跋扈,目無尊長,屢犯宮規,不思悔過,朕思慮慎久,自今日起貶其爲庶民,即日出宮,欽此!
一道聖旨,沒有繚起什麼大浪,最多的只有感慨,和玉的脾性,除了她身邊的宮女太監外,在宮闈可謂不怎麼得人心,她走了,沒有人落井下石就已經很不錯了。
和玉聞此,倒是最開心的一個,皇宮,原就不是她喜歡的地方,若非情非得已,和玉絕不會待這裡。
和玉就像大雁,終究不會在一點停留太久,皇宮像牢籠,束縛了她!
看似貶,對於和玉來說,卻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天大的好事,從此可以真正自由自在。
收拾好簡單的行禮,和玉心緒也不得不有些複雜,隱香見此,拍了拍她手,安慰,“你不用擔心,平安本宮會看着!”
今天是和玉最開心的一天,也是最留戀的一天,留戀是對於平安,在宮中,平安是和玉最擔心的人,更是最初她留下來的一個原因,若非如此,即便不被貶,和玉也難得會呆宮中。
可是人家總說魚與熊掌不能兼得,自由和平安,也只能選擇其一。
且現在她即便想留下來,也沒辦法,說不得最終還要被和親,不一樣陪不了平安?
和玉一嘆,“只有這樣了!”
開心中,和玉也多了分小無奈,不過也很快被馬上可以得到自由的歡喜給沖淡了,和隱香,還有宮中宮女告了別,和玉呼出一口氣,背上了簡單的包袱。
這時,一道華影印入眼中,和玉步伐卻是不得不停了下來,眉頭下意識的擰了擰。
來人正是雪海。
聖旨曰,即日出宮,和玉離開,怕是很難見到了,雪海不得不來看看她,至少送一下行。
接過芙蓉遞上來的包袱,雪海淺笑塞了過去,“本宮準備了首飾,出門在外,不比家裡,還是有一些爲好!”
她還是擔心和玉一個人在外的生活,不過她這份擔心,明顯要打水漂了。
和玉笑了笑,面容婉拒了,話語卻十分直接,“不用了,我這裡不缺什麼,我行走江湖也不需要那些累贅!”
直接的話語,帶着細微的諷刺,轉首,和玉對隱香露出了一個豪爽的微笑,“娘娘,我先走了,你若出宮,記得來焚香谷找我!”
說罷,看都沒看臉色微僵的雪海,徑直繞身而去,走得不染塵埃。
隱香抿脣微笑,看了看雪海,“皇后娘娘不要介意,和玉性格就是這樣,沒大沒小的!”
看似安慰,怎麼聽芙蓉卻感覺幸災樂禍,就似看到雪海心難受,她舒服似的。
芙蓉眸光微微眯了眯,雪海頷首看她,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只是轉身而去。
許多時候雪海身邊都不怎麼帶人,都是芙蓉陪着,走在宮道上,芙蓉側眸看向雪海,她眉宇那一份淡淡的憂意,似乎被風吹着,散不去。
她仍是在擔心着和玉!
芙蓉斂眸,靜道:“娘娘,真不值得!”
在芙蓉心中當然是不值得,只是在人世間哪有那麼多值不值得,有的是願不願意而已。
雪海頷首微笑,搖頭沒有迴應,忽然迎面走了一個宮女,步伐有些急衝,就像在那種偷雞摸狗怕被人逮住的惶惶不安。
瞻前顧後間,她一時間不查,差點就要撞在雪海身上,若非雪海早就看到她,先一步避開,免不得要碰上一碰。
那宮女見此一震,還沒揣入懷之物驟時滑落在地,旋即卻顧不得揀,忙惶恐的拜下,“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幹什麼這麼慌慌張張的?”雪海輕問,語氣並無怪責,也不厲,只不過是詢問罷了。
那宮女卻是身軀一顫,搖頭便道:“沒沒!”
原本是沒什麼,可看這宮女急着否定,彷彿要撇清什麼的模樣,雪海不得不沉思了。
她問:“你是哪宮的?”
“奴婢,奴婢……”那宮女又一是抖,奴婢了好半天,也沒奴婢出後話,不安的神色中看上去有些躊躇。
芙蓉眸色一沉,立即呵斥了起來,“怎麼?娘娘問你話,你還不準備回不成?”
“不不,奴婢沒有!”那宮女被芙蓉一嚇,慌忙擺手,道:“回娘娘,娘娘,奴婢棠梨苑的!”
她的身軀依然顫抖不已,雪海一挑眉,倒是有了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