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吃了閉門羹,但盛讚還是沒有放棄,那晚的暴虐消失無蹤,他似乎又變回了糰子認識的那個阿贊。
他坐在車裡,看糰子抱着書走在路上,彷彿看見十幾年前,糰子弱小的肩頭上揹着那藍色的聖鬥星矢書包,因爲說話結巴而被同學們取笑欺負。
她在外受了委屈從來不說,頭髮長了就纏着他,拿好剪刀圍脖,乖乖坐下等他。
他將她的劉海剪壞了,她卻沒說難看,反而很滿足的眯起眼睛。
那時她的眼睛很小很厚,卻很亮。
快要畢業前,糰子又被選上參加一個比賽,她的導師勸她攻讀碩博,想留她在學校工作,可糰子拒絕了,她說不清是爲了什麼。
如果沒有突然出現的某人,她想她應該會爲了可以留下來而感到無比開心。
這次比賽的含金量很高,整座大學只推薦了糰子一人,而糰子甚至不是克羅地亞本地人,她甚至擁有傳統的東方面孔。
不是沒有人說三道四,但糰子不會在意。
她從小就習慣了這些,以前有鳳凰護着她,現在她可以護着她自己。
盛讚並不知道糰子被選去比賽,只是覺得她下課的時間越來越晚,他從白天等到天黑,見她出來時,趕上去塞一個漢堡在她懷裡,怕她會餓。
糰子的手臂裡暖呼呼的,她又在回憶,細細的去想,曾幾何時,他是否有這樣關心過她?
不,他沒有,他一向強勢霸道。他不願爲她剪頭髮,他不知道剪劉海對於她的意義,他拿錢讓她去對面巷子口。
可她在巷子口看見理髮店裡小妹兒坐在老伯腿上,她跑回來不說話,他才覺察出不對勁,過去對面罵罵咧咧,然後回來臉色不虞的拿起剪刀。
糰子將漢堡帶回家,放進狗狗的飯碗裡,見它吃的開心,輕聲道:“好吃麼?”
“汪汪!”狗狗搖着尾巴撒嬌說好吃。
她看了看街上,盛讚的車還停在那裡不肯離去。
糰子在竈上燉粥,放狗狗出去玩。
狗狗順着氣味找到盛讚,嗚嗚低語訴說着自己有多想他,盛讚一巴掌拍在狗頭上,呵斥:“有奶就是孃的傢伙!”
狗狗訕訕想回家,男主人心情不好呢。
盛讚低頭聞聞,聞見狗狗嘴裡的炸雞味道,無奈問它:“好吃嗎?”
“汪汪!”
屋子裡的米粥香味飄到車裡,隱約可以看見糰子的臉晃過窗戶,她吃白粥,爲了保護嗓子,最近很少碰油鹽。
她將廁所裡的香菸扔掉,端端正正的度過最後這一段時光。
很久,狗狗都沒回家,糰子在睡前出門,敲響車窗。
狗狗的大腦袋先探出來,舔她的手心,盛讚開了車門,在路燈下看她一張清冷的臉,低聲叮囑:“早點睡。”
糰子眼皮都沒擡起,牽着狗狗回家。
回家了,她蹲下來與狗狗說:“下次再這樣不知回家,我就不放你出去。”
狗狗委屈的嗚嗚兩聲,表示會乖乖。
牀頭開一盞小燈,糰子躺在牀上,朦朧間又做起了噩夢,夢見很多很多的血從自己腹下流出,染溼了睡裙,她去找盛讚,場景還是在三千港的盛宅,書房裡,盛讚看着她滿身的血,笑了。
糰子尖叫着從夢中醒來,聽見有人轉動鑰匙,開了門。
睡在牀下的狗狗並未狂吠,而是顛顛兒的迎出去,甩着尾巴帶人進來。
盛讚站在門邊,看牀*上坐着的女孩,她做了噩夢,不知是怎樣的夢會令她這般害怕,她呆呆看着他,眼裡如曾經一般無助。
他快步過去,單手撐住牀頭,俯身靠近她,她的氣息縈繞鼻尖,很甜,很吸引人。
他問:“夢見了什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糰子的眼神變得清明又冷淡,指了指門外。
她在讓他出去。
她已經很久都不曾與他說話,她不願意。
盛讚自詡已盡了全力,他們也曾這樣冷戰,每次都是他放□段來哄她,可這次有所不同,她不會心軟。
青蘅說過的話又一次迴響耳邊,盛讚大概知道那是怎樣的噩夢。
但他知道的太少,他佔時不準備去問她。
天天窩在車裡的日子他過夠了,盛讚從房裡出來,吩咐手下租下糰子隔壁的公寓。
糰子不願跟他說話,盛讚也不勉強,他搬家來到這裡,做他一直不願做的平凡人,普通人。
他撤掉了所有的隨扈,這裡是克羅地亞,有青龍霸保障他的安全。
他深深牢記年少時因爲無權無勢老爹所爲他吃過的苦頭,他一直引以爲戒往上爬,手上不算乾淨,沾了血,殺了人,他一直不後悔。
可現在,他根深蒂固的信念,有了一些不同。
他在早晨與糰子一起出門,尾隨她去巷口的麪包店買果醬麪包,他本不愛吃甜食,卻意外的覺得味道不錯。
然後他就溜着狗也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是的,溜着狗,在他搬來的第一天,他家脾氣不小的丫頭就將狗狗送還了回來。
她似乎惱了,卻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情緒因爲他而波動。
真是……那可愛模樣一直都沒變。
狗狗因爲見到女主人而開心的汪汪叫,引起路人的回頭稱讚,歪果仁哪裡見過我大中華品種不明的忠誠看家犬?紛紛過來逗狗,還分了麪包雞腿什麼的。
只有糰子沒回頭,她走的更快,甩掉身後一人一狗。
盛讚也不穿西服了,一身他最喜歡的背心褲衩,蹲下來重重拍了拍狗腦袋,說它:狗改不了吃屎!
狗狗最近已經被男主人罵過很多詞了,也不傷心,就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盛讚,看的盛讚心軟了,賞它好吃的。
糰子在玉城上學時,盛讚可以背熟她的教室、宿舍、練功房的平面、思維立體結構圖,在這裡也不例外。
歪果仁有一點好的地方就是什麼都很公開,他曾經要費勁找到的圖紙在這裡只需要去圖書館轉轉,就能找到。
他花了一下午背熟,然後在這天尋到了用途。
糰子再怎麼甩開他也不要緊,他尋到了她的教室。
這是他來克羅地亞這麼久,第一次進來。
他看見門口擠着許多高大男子,年輕的臉盤雀躍的表露着什麼,他們口中談論的人,正是他家姑娘。
他們老盛家的姑娘,這些歪果仁懂什麼?
盛爺用中文鄙視一番,放狗咬人。
狗狗其實沒咬過人,它從小乖巧又懂事,雖然長相挺兇猛,但其實是隻寵物犬。
但主人有令,畢當效忠。
它仰起頭呲出一口白牙,嗚嗚低吠,前爪還危險的磨了磨地板。
於是,盛爺順利的搶到玻璃窗最前面的位置,這是最好的席位,男生們常常搶破腦袋。
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在討論他,說怎麼又來一箇中國男人?原來那個中國男人哪裡去了?
於是盛爺知道了,青蘅那小子沒少來這地方!
正在這時,班裡最美的女孩被點名叫起來,她還是無法跟着鋼琴唱出曲調。
老師問她:“感冒還沒好麼?”
她點點頭,抱歉的指了指喉嚨。
盛讚的眼眸深了深,他知道這事不簡單。
她長大了,從前遇事只會慌張的跑去初雪堂讓川老爹瞧病,現在居然會撒謊欺騙她的導師,還一臉我最誠實的表情。
盛讚身後一片嘆息,男孩們惋惜的表示今天又聽不到了。
盛讚拉住一個滿臉雀斑的孩子向他打聽:“她這樣多久了?”
男孩先用無數單詞表達了自己對東方女神的愛戀,然後聳聳肩,很久了。
說了等於沒說。
一道聲音揚起,有人用中文說:“從你出現以後。”
盛讚順着看去,青蘅靠在牆上,向他擡手打招呼。
臉上很欠扁的帶着我比你知道的多的優越笑容。
盛讚放開那個男生,青蘅走過來,與他一齊看教室裡的糰子。
他們的眼中都只有她,她站在教室裡,閃閃發光,她的臉龐帶着柔和的線條,長髮如絲緞般滑落,輕輕搭在臉頰旁邊,是最美的中國古代仕女圖。
她的導師正在與她確定喉嚨會好的最後期限,她說不能因爲糰子而耽誤了比賽。
她語重心長,說糰子的中文名字:“木蘭,你什麼時候能準備好?”
糰子苦笑,撫了撫自己的脖子。
她發現自己不能唱歌時,不是不驚慌,可面前有那麼好的機會,她怎麼也想要爭取一下,她知道這是心理問題,她一直是勸說自己要坦然要放下,她甚至還日日喝白粥養嗓子,就爲了比賽那天能全力發揮。
可,已經有些日子了,她還是不能唱歌。
“老師。”她做了決定,人生,有舍有得。
她說:“將我換下來,我的嗓子大概沒那麼快恢復了。”
導師一臉失望,不理解糰子爲什麼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弄壞了嗓子。
“不,不用換。”伴隨着盛讚的聲音,想起兩聲狗吠。
狗狗討好的從盛讚褲腿邊探出腦袋,憨憨的朝糰子吐舌頭。
作者有話要說:從今天開始維持一週的一更,每天中午十二點準時更新。
看了昨天的評論,好像大家都對糰子不理解,我曾經說過的,盛讚不是什麼好人,糰子會這樣也是有原因的,她一直是個睿智的女人,她看得多卻說的少,盛讚當初的所作所爲確實是拋棄了她,更新完結後你們可以再回頭重看一遍,就會理解。
嗯,提醒一下,留言和長評裡千萬不要涉及到和諧字眼,黑道肉什麼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