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絲苦笑,是啊!全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一句話也不說,夫妻見了面也是無言,不再歡愛,不再慰問他可有煩心之事,只是擺着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過着默默無聞的日子,這般折磨的日子,雄浩竟也能過了這許久,也是苦了他了……
“夫人可有想過!老爺自從娶了夫人便不再納妾,這究竟是爲何!老爺的這份情意難道夫人真是熟視無睹,見了也裝作沒看見!”
柳靜淑心中悲慼,她知道雄浩的心思,知道他對自己始終留有情,可是又是從何日起,她將那份情意當做了理所應當,竟然真的做到了如雪晴所言的熟視無睹,上蒼啊!她的眼究竟是渾濁至何!竟然無情冷漠至此……
“夫人只管自顧自的想着往事,置老爺與家中大大小小事務於不顧,全當不加理會,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旁人的話也聽不得一句,是!夫人自有溫和氣自華!可是夫人也不曾想這份氣度究竟是建立在了老爺何等的無奈之上!”
柳靜淑只覺雪晴話語裡並無一絲聲嘶力竭之力,卻處處暗含尖針,一針見血。
“老爺每日下了朝忙回家詢問夫人今日狀態,時刻記掛着夫人,可夫人卻淡淡回話,這份淡然在他人心中是氣度,在老爺心中卻是漠然。”雪晴依舊是言語之中鋒利不減,犀利再道:“而夫人,卻是每日這般漠然的對着老爺!””
恍惚之間,柳靜淑只覺得她的嘴被心中慢慢的窒息感緊緊捂住了,再無言以對,雙手卻似乎泄露了心中不安,忙一把扯開車簾將眼神遠遠的拋向車外,而非無措的與雪晴對視。
雪晴見狀也適時的安靜了下來,留給夫人自己的琢磨時間。她今日之舉看似是在幫助老爺,但又何嘗不是救贖了夫人自己。
一件原是二人承擔的歉疚只落在夫人一人心間,任其腐朽沒落這是大傷心神之事,難爲夫人竟一人苦撐至今。
雪晴深知其危害所在,若不是深知她便不會在被那般飽受折磨之後還能心無旁騖的開懷大笑,就不會依舊精靈古怪的替夫人開解。也正是因她的性子本就如此樂朗,纔不至於被往事灼傷,不至於今後頹廢。
也正是她深知這一點,她更是要替夫人開明這一點,好讓夫人也能走出黯然,享受住眼前光景,緊握住眼前的良人幸事,而非任僞裝的冷漠擅作主張任其溜走。
柳靜淑又何嘗不懂得雪晴的心思,二人似有心心相惜之情也並非虛言,再加上這數日的相處,雪晴細緻入微的服侍……
她雖然默默無語,但也看在眼裡,誰人是真心對她,誰人是假仁假義,她一目便知,而雪晴自然是真心,她對此甚感欣喜。
而後車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柳靜淑不由得確如雪晴所想的,暗自思忖起今日所聽所感所說所抒。
她耿耿於懷之事,是爲何?有何辦法可圓滿解決?柳靜淑一步一步的想着,同樣是細緻入微,在她心中最好的辦法便是再見妹妹一面,可而今看來似乎不太可能,於是便另想他法。
若是要圓滿解決,必定要和雄浩重提舊事,不知他會做何感想,是不是會厭煩自己的念念不忘?
柳靜淑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莫名心慌,她似乎依舊很是在乎雄浩是何想法,而非雪晴所言的漠然,她只是不善表達罷了。
只是若真提了舊事,必定會引起雄浩的不滿吧……雖說他平日裡確實依舊日復一日的體貼着自己,但自己好似對此並無感覺了,或許是枯燥無味的日子過得着實久了些,柳靜淑暗歎她的心是否也已麻木了……
亦或者這也只不過是她逃避真實的一個法子罷了,因爲她着實不能確定雄浩的體貼入微究竟還能維持多久,她不敢有其他的反應,害怕一旦反應過激只會適得其反,介時,只怕他們二人之間僅存的一點溫情便也將殆盡。
原來柳靜淑已經被不安深深禁錮住了內心,她無法釋放出內心真實的自己,緣由看似複雜,因爲參雜了一起又一起的情痛糾纏交錯,顯得那般複雜可畏。
但若是細思一番就可漸漸探出蹩腳的足跡來,那是她內心的糾結在作怪,盼望着他人知曉卻又擔心不已,這是僞裝的面具隱藏的久了,不自覺會展露的怪象。
恰恰也被雪晴發覺了,於是她步步緊趨,想要將夫人從不可見光的沼澤之中一把撈上來。
而雪晴又是如何發覺如此關鍵之處?實則要發覺也是簡單,只要抓緊了女人的善變心思,便可猜測出。
雪晴先是發覺夫人對老爺並非真的漠然,這是在平日裡稍加留心便可看到的,而後又發覺夫人對往事念念不忘,對其妹更是懷念不已,由此可發現她被老爺拉上馬車離別之際卻未曾留下一句話給其妹是多麼痛心疾首之事,這其中包含了對老爺的薄怨。
再加上她來了照祿國之後,身子時常突發不適,情緒也不高,老爺事務繁忙常常不能相伴,夫人落下來日日想念其妹的習慣,性子也變得愈發像她的妹妹。
在這時因爲擔心老爺會對她變心而選擇對舊事避而不談,留在心中成了苦痛,無一人可訴說,那時姑娘也還小,她只能日日孤寂,夫人的這塊心病也算是自此落下了。
此時在柳靜淑此時愈加消沉的臉上可以看出雪晴所料的這些不假,車廂還在緩緩前進着,街道兩旁的人物皆爲未變動去,而柳靜淑此刻的心境卻和剛來之時天壤之別。
出府時她還心神俱爽,打算好好逛一逛遠處寺廟,而現在卻彷彿沒了心思,靜坐馬車上斜眼看街道兩旁,竟也能覺察出一份苦悶來。
可是雪晴一語擊中了她內心不堪?可是雪晴點醒了自己如夢幻泡影般的假象?
哀乎言哉,何其煩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