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中也飽含了心酸,脣角又絲苦笑。
“我就在馬車上看着她的身影愈來愈小,感受她的微笑一直迴盪在自己心尖,眼眶一直盛滿再也裝不下的熱浪……”
上官茗見母親無聲的哭了,自顧自沉浸在了其中。
她突然明白了過了母親一直所說的話,感慨與不捨,其實並不是對着她說道,而是對着畫像道出的心聲。
她無師自通的感受到,母親需要她也只是需要一個靜靜的傾聽之人,而非需要一個因爲心疼而阻止母親回憶之人,阻止她帶着歉疚的落淚,那人或許就是父親。
這是在柳靜淑還剩熱氣的淚滾落在上官茗手指尖之時,她猛然心生的念頭,而接下來母親的言行也更加使她堅定了此想。
“最終也沒能和她說上一句話,這大概是孃親這一生最爲惋惜之事,也是最不願回首之事。可那時你父親卻渾然不覺……”
上官茗隱隱感到母親對父親有些責怪之意,果然下一瞬就聽到了……
“他只是拼命將我拉上馬車,根本不知道我多想在見妹妹一面……他只是怕驚擾了家中父母……這一點我永生難忘,不是對與你父親私奔而來的悔意,而是對妹妹的歉疚永遠存在了心底,而這些話,我也不曾對你父親吐露一絲一毫……”
母親是溫柔的,大氣的,她用寬容成全了父親的心安,可就算深諳母親的心思,上官茗還是要問上一句,這一問既是證實自己所想也是讓母親儘快走出往事之傷。
“母親爲何不與父親說?若說了便不是應了那句有福共享,有難同當?”
“人心複雜,非一句有福共享有難同當便可安安心心的度過一生,再者被往事折磨的人有我一人便足以,又何必要雄浩也共同受這份苦……那是不值當的……那些也已經過去了……過去了的便讓它過去……”
果真是如此,那一瞬柳靜淑在上官茗心中之重又沉甸甸了不止一石。
“茗兒,你將這畫像掛到書房裡去吧,孃親今日對你說了這許多,想來也是不必日日見畫像了,已經無心再多言。”
上官茗點頭言是,畫像邊框是不適宜再被淚水浸染了,不然……框角處也該生出黃暈來了,那就不好看了……就像母親,也不可在哀莫了,哀莫大於心死……
不過短短半日,上官茗驚覺自己也是心生蒼老了,似乎是半日之間就已然長大。
“茗兒,是不是想去院落玩兒了?”柳靜淑語氣輕柔中帶了說不出口的疼愛,似乎已經真如她所言的不再沉浸過往。
可上官茗知道不是的,母親只是想掩飾些什麼,只是見母親神色中還有倦意,也該休息一番了,也乖巧的答了是便出去了。
在她轉身那瞬,耳邊卻傳來一陣不易察覺的嘆息,她雖年少不更事,可那低沉的聲音還是惹得她不禁紅了眼圈。
上官茗不再回憶,只是那一日母親空蕩蕩的聲音一直讓她記憶猶新,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難以忘懷,於是母親的念想也成了她的念想,柔柔的喚她茗兒也成了她時時回顧之事。
茗兒正是家中父母親喚她的閨名,那時自己還並非照祿國皇后,在家中甚是舒適,不用被硬鐵般的規矩束縛。
上官茗思至此垂下眼簾,彷彿到了動情處。
她現在是徹底體會到了母親所說的到時候是何解,可是卻許久未聽得有人喚她茗兒了。
自從當了這照祿國皇后就如被圈錮在了一睹眼不見頂的高牆,但好在她育有一子小名寶兒,寶兒還未到總角之年但也是懂事的,時不時能給她帶來歡笑。
上官茗想到寶兒一下子便展露出笑顏,她自然是極其疼愛嫡子,感覺的出皇上也是喜愛的。
可……到底皇上對寶兒的喜愛到底是抵不過先皇后留下的子嗣,那人不僅早早便封爲太子,時不時的惡言相對寶兒,但皇上見了也只是輕聲斥責了幾句,那輕斥根本連小懲都不如。
她本是不存爭寵的心思,只一心圖着安穩,可不料這太子卻變本加厲的欺壓着寶兒,好似根本容不下其他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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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的上官茗冷哼一聲,她雖一心向着太平,可到底性子裡也是個好強的主,自然是見不得自己的愛子飽受欺負,若是忍無可忍,大可無需再忍……
心無所懼的上官茗如是打算着,突見只是回憶起母親喚她的那聲茗兒便聯想了這許多,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許多未見母親了……”上官茗想要見見卻又不知如何才能出了皇宮。
皇上確實是寵愛她的,不然也不會將這母儀天下的皇后之位冊封於自己,父親是朝中的戶部尚書,要說皇上是爲了父親的顏面而冊封自己爲皇后也斷然不可能的。
皇上根本無需忌憚父親的力量,也無需兩家聯姻才能換來父親的盡職盡責,因爲父親本就是忠孝之人,雖然對於太子的所作所爲也是目含不滿,但從未因此懈怠官職半分。
只是她的性子是向了父親的,若是她忍不下去也就意味着父親也快無法忍受,到那時或許太子就不能再那般養尊處優,仗勢欺人。
皇上的寵愛在面對太子之時卻派不上用場,這般情意並不抵父母親之間的濃情,而自己卻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入宮,選擇了身爲皇后,這……真的就是她所殷切希冀的嗎?
上官茗不禁想起那時見母親落淚嗟嘆雙親之情時自己所思量那些,她是沒有母親那般的運氣,當日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想要心心相惜卻不得善終的情郎,還是想要受盡榮華心存有意的寵愛……
她是選了後者的,因爲她不想自己的一生過的那般辛苦,不想在讓母親爲自己黯然神傷一次,若是她選擇了前者,那就是重蹈母親的覆轍,更爲慘烈的是她會不得善終。
當時擺在她面前的兩個選擇,一邊是早已心喜的情郎,一邊是皇上的恩威並重。